[弦音]一射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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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今年弓道场选手权大会的参赛人员已经选定，不过距离大会正式开始还有将近1个月的时间，而在这期间，是桐先初中的第一次阶段小测，范围是全校。
　　虽然桐先以弓道强校闻名，但其文化实力也不差。
　　弓道部更是给参赛选手提出了要求——本次全校性小测不及格的取消参赛资格。
　　在这个对某些正选来说很是“严格”的要求下，弓道部掀起了浓厚的学风。
　　我也随大流，最近专注于考试准备练习，甚至缩减了一些弓道的练习时间。
　　不过作为优等生，我是不会发愁及不及格这种事，只是为了冲刺更高的名次。
　　上年度因为练习正面起弓，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在学习上有些松懈了。
　　今年我得把落下的差距赶回来。
　　毕竟弓道练习得再好，对未来的帮助也有限——我又不打算以此为生。
　　所以，文化课成绩对我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而且，我又不像某些大少爷那么有钱，瞧不上那点奖励。]
　　我看着拿着一本英文小说阅读的藤原愁，恨恨地想着。
　　眼看已经快到小测的时间了，就算是最松懈的人也要临时抱下佛脚，也只有藤原愁反其道而行之，说什么越到关键时刻越需要放松，反而看起了课外小说。
　　不过作为今年的新生代表，藤原愁也有这样说的资本。
　　我很清楚自己与藤原愁的距离。
　　与他不同，我这么努力的原因，除了对未来的考虑，还有就是看中了优秀学生的减免奖励。
　　作为名校，桐先为了鼓励文化课成绩，持续在全校的学习测试中排名前几的学生可以获得学费减免的优惠政策。
　　我们俩一个坐在窗前做习题册，一个倚在沙发上看小说，倒也算相安无事。
　　和藤原愁合住到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本来我以为会有一段鸡飞狗跳、或是忍无可忍的时间。
　　不过除了第一天因为思绪过度而失眠外，相处起来还算顺畅。
　　如果不带有色眼光，用客观的视角来看，藤原愁是个很不错的室友。
　　个人卫生习惯很好，也不吵闹，除了有时候会出一些常识性的小差错，简直看不出他是第一次住校。
　　原本还有着抓住藤原愁私下不为人知的小辫子，打破他贵公子滤镜的想法。
　　不过，住了这么一段时间后，我只能说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少爷，私下除了太过“热心”，也找不到什么恶习，风范十足。
　　由于初中校区没有图书馆和自习室，所以课后学习只能在宿舍，在经过几天磨合期后，我已经习惯了这个人的存在。
　　毕竟，小测迫在眉睫，我得补上之前因为弓道遗漏的地方，没那么多时间来关注他。
　　我正专注于一道语义赏析题，没注意藤原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我身边了。
　　“梅洛斯的噩梦就像是前进路上的荆棘，虽然过程曲折，但最终找回了正义。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宫泽贤治的《无畏风雨》。”
　　听到他的声音，我抬头看向藤原愁，他眼眸轻阂，直直地看着我摊开的书页，上面正是《奔跑吧梅洛斯》的全文。
　　从小国文课就是我的弱项，对于这种赏析题更是头痛。
　　不过，藤原愁好像正好相反。
　　这种情况在我和他合住后已经出现好几次了，从一开始的不忿，到后来的木然，我现在已经可以“平常心”对待了。
　　虽然我还比他高一年级，不过在这种需要文学积累的赏析题面前，我是怎么都没法超过他的，以此为交换，他那些没常识的问题，比如洗衣机得加洗衣粉、洗澡得插卡、吹风机限功率之类的，可都是我给他解决的。
　　所以，我们也就形成了这样“友好互助”的室友关系。
　　在他面前反正我也不用伪装——文学素养这东西也没法伪装，我就一边听着他轻声的解读，一边写下自己的思路。
　　好不容易写完今天的习题，我伸了个懒腰，忽然觉得有点口渴。
　　虽然宿舍里就有纯净水，不过更想喝点饮料，于是我瞅了一眼又倚靠在沙发上的藤原愁。
　　“喂，你喝饮料吗？”
　　藤原愁把目光从手中的书页上移开，转向我，好像是要拒绝：“我不......”
　　“正好我想喝，也是为了感谢你刚才的事，我可不想欠人情。”
　　我在藤原愁开口前打断了他的话，一边穿上室外鞋一边说着。
　　“那就麻烦前辈了。”藤原愁微笑着回答道。
　　他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晚，把手里的书本放在桌上：“我也和前辈一起吧，正好出去散散步。”
　　*
　　宿舍楼下就有自动贩卖机，我选择了汽水，藤原愁选择了茶饮。
　　本来我下来就有散散步的念头，最近为了小测，在社团活动结束后就呆在宿舍里学习，在一个房间里闷太久了，感觉整个人都麻了。
　　虽然多了一个藤原愁让我有些不快，不过一想着回去就要单独和他关在一个房间里，这更让我烦躁。
　　还是外面的空气更清新些。
　　于是我走在前，藤原愁落后一步，往小树林旁边的步行道走去。
　　虽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去了，不过步行道旁有路灯，只要不进树林，还是看得清路的。
　　我一边喝着饮料，一边静静地走着，都快忘了后面还有一个人了。
　　夜色下的校园里非常安静，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已经准备休息了，只有远处的宿舍楼还亮着灯。
　　为了准备考试，我已经将近一周没有早晚加训了，不过再努力两天，等考试结束就好了。
　　“你最近还在和西园寺老师学习吗？”
　　我冷不丁地问道，藤原愁楞了一下。
　　“由于各种原因，西园寺老师让我跟着弓道部的教练学习为主，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再去问她。”
　　“哈，看来她也没多看重你这个弟子嘛。”
　　“不是这样的，西园寺老师是因为我住校、还有怕我接受不同的弓道教育反而乱了弓道之心才这样做的。”
　　“弓道之心？真是正统的教育呢。我们这些只有自己摸索的人有什么学什么，才不管会不会吃撑。”
　　我停在了单杠旁边，一撑手坐了上去，目光随着遥远的月光，双腿无着落地晃悠着。
　　藤原愁走到我坐的单杠旁，不知道看的是二阶堂永亮晃动的双脚，还是旁边的器械，目光仿佛无所着落。
　　“听说前辈还会斜面起弓，平日里好像没看前辈练习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一睹风采。”
　　“呵，是听小凑还是静弥说的吧？放心，你会有机会的，毕竟，这也算是专为你准备的秘密武器，前提是你可以成长到这一步。”
　　藤原愁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他也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从这句话里，他听出二阶堂永亮好像很是看重他，这便让他有些雀跃了。
　　不过，小凑？静弥？藤原愁眼眸低垂。
　　“前辈什么时候和凑还有静弥这么亲密了？都能直呼名字了。”
　　在讨厌的人嘴里听到和另一个更讨厌的人“亲密”这个评价，我都不知道是哪个更让我讨厌了：“只是个称呼而已，怎样都行。”
　　其实是因为鸣宫凑太过自来熟了一点，在某些方面我的胜负心又比较强，为了不输给他，于是选择了貌似更亲近的称呼“小凑”，虽然好像恶心到自己的时间更多一点。
　　“那前辈能称呼我的名字吗？毕竟我们不是室友吗？”
　　“哦，藤原君还是看重这一点的人吗？真是看不出来啊？”
　　“因为想离前辈更近一点吧，更方面都是。”
　　因为藤原愁低垂的眼眸，我看不见他眼中的情绪，也不知道他突然提这一出有什么深意，不过，反正不就是一个称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这么执着，我要是不答应反而显得我不近人情了，毕竟我们是更‘亲密’的室友，是吧？愁君。”
　　是月光的移动吗？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听到我更改了称呼，藤原愁微微扬起了头，面部的阴影重新亮了起来，绚烂一笑。
　　“前辈也是这么想的吗？不过，比起室友，我更想成为前辈弓道之路上携手并进的弓友。前辈之于我，就如同弓神的馈赠。”
　　藤原愁满目的笑意，不知怎么笑得我后背发凉，仿佛被未知的野兽盯住了一般，寒毛直竖。
　　不过，要是退缩了，就不是我二阶堂永亮了。
　　我按捺住心中的悸动，反而直视着藤原愁的目光，也扬起了一抹不羁的笑容。
　　“哦？想不到西园寺旗下的大弟子对我的评价这么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越是了解，我越觉得前辈厉害，有一句诗我觉得很适合前辈：不输于风/亦不输于雨/不输于雪亦不输于夏日酷暑。”
　　这是宫泽贤治的《无畏风雨》中的诗句，月光郎朗，周围寂静无声，藤原愁朗诵的声音是这片空间里唯一的声响。
　　本来，复仇也只是我单方面的行动罢了，是我一厢情愿把他们当做对手，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说是为了叔叔复仇，其实是为了我自己的那一丝嫉妒的执念。
　　没错，我嫉妒他们，嫉妒藤原愁的家世，更嫉妒鸣宫凑的“缘”，这些都是我不管怎么努力也无法拥有的东西。
　　认识到这一现实后，我内心升起了一阵破坏欲，复仇只是一层这种破坏欲的掩护。
　　可能是这几日的相处让我复仇的心没那么急切了，也可能是月光下他眼中的情绪不容错认，我知道，这是他的真心话。
　　一丝晚风略过我的发稍，我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把额头上的碎发往后捋，把目光转向正清亮望着我的藤原愁。
　　“那么，愁君是风，还是雨，亦或是雪，还是夏日酷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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