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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这次考的内容有些难，题目区分度很大，寇缙做着十分吃力，不仅是题难，题量还大，几乎是毁灭性打击。
考试拉长到了三天，准备时间相对来说还算充足。就算是这样，大家还是复习直到进入考场前的那一刻，谁也不想被谁落下。
从一到七班分别是一到七考场，学理的全在这一层，从一考场到第七考场中间隔了挺远的距离，找考场的时间安排得还算充裕。
寇缙在后面几个考场，当时他正收拾东西已经到了考场门口，因为人很多，所以他站在一旁等待著，也就是这时候，一向在第一考场的秦肆竟然走到了他身旁，自然且低声地问他，“紧张吗？”
寇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礼貌地弯唇道，“还好。”
他是真的不怎么紧张，或许是因为对自己没什么期盼，也没有定目标，所以考成什么样都行。原锦华能不能接受另说，他是无所谓了，反正他该做的努力也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给天吧。
紧张这种情绪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了。
秦肆听见这话笑了一下，“心态挺好。”
“好好考吧，加油。”秦肆平淡地视线落在了寇缙身上，两人对着，寇缙发现秦肆的眼睛那样美，却倒映出自己破败的皮囊。
“你也是。”寇缙这回是真诚地笑了，“加油。”
这只是一句很平淡的加油，也没有那么多繁冗的复杂词缀，但又好像胜过千言万语。
寇缙轻轻颤着睫毛，有点不敢去看秦肆的神色。
他的心里乱成了一团。
秦肆离开了。他好像特地赶来，就为了跟寇缙说一句加油一般。寇缙看着秦肆的背影，垂在身旁的手指微微蜷曲着，咬着唇的牙齿突然松开了，然后他神色不明地揉揉眼睛。
秦肆，谢谢你。
寇缙在心里默默地说着。
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份谢意，对秦肆的感情，他向来都是很复杂的。班长是个这么好的人，竟然还会主动帮助被人忽视的他，他对秦肆一直有一份感激在心里。秦肆每次都是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正正好驱散了所有阴霾，寇缙以前从没有被这么温柔地对待过。
上天保佑吧，希望秦肆永远快乐。
考完试的那一刻寇缙看着手表发了一会呆，面无表情地回了自己座位。
考完试了自然是一场解放，有的人在对题，不时发出一阵懊悔或者庆幸的感叹声。有的人在聊天，讨论着周末要怎么庆祝考试的结束。还有的人跟在老师屁股后面打探着虚实，比如到底判没判完卷子。
寇缙跟他们都不同。从考试结束后他就一直坐在位置上看书。
老师讲课前他得提前看两遍，不然上课跟不上。班里很大一部分同学完全没有这个困扰，学得高效而轻松。可他不一样，想到这里，寇缙的眸子暗淡了下来。
总是这样，他总是比别人差了很多。
月考成绩出来得很快，七中的老师向来都是连夜判完，为的就是隔天能讲上卷子。
原锦华或许看不懂题，但她看得懂分数，她知道寇缙最近的学习状态一差再差。这些都是她需要教育他的理由。
再不教育他就是高考了。
她就盼着他高考能考个好点的分，然后念个好大学了。
寇缙越来越不成器，她怎么能不着急。可她着急的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打骂。
笤帚上的铁棍落在身上的时候寇缙一声没吭，说不清是为什么，内心好像就是不想屈服。
“不出声是吧！我叫你不出声！！”疼痛就像狂风骤雨一般袭来，落在身体上的铁棍发出令人身体一震的声响，然后紧接着到来的就是原锦华歇斯底里地谩骂，“叫你好好学习你不听，考成这样丢的是谁的脸，还不是你自己的脸！以后甭想着再出去玩，只要我在家一天，你就给我学一天！学不下去也给我学，脑子跟不上就用时间来补！就这个成绩你也好意思出来见人！！”
手臂上，大腿上，脊背上，所有看不见的地方都遍布着被打出来的红印子，那些红印子很快就肿了，在白皙的皮肤上变得乍眼起来。
因为疼痛，寇缙不断地蜷曲着。可这样也没有好多少，疼痛就像是可劲儿造作一般，在他身上余味悠长。
原锦华气急了，寇缙的不吭声就是在挑战她的底线。于是她反手给了寇缙一个巴掌，声音就像是小刀在玻璃上用力滑动般刺耳，寇缙不知道一个人还可以发出那样难听的声音，她对着寇缙摆出一副厌恶的表情：“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疼痛和晕眩同时袭来，让寇缙眼前发黑，脑袋嗡嗡直叫。很快脸颊就肿了起来，与另一边的苍白形成鲜明对比。很多东西在晃，刺眼的顶灯映射入他的眼睛，让他半眯着。
原锦华恨铁不成钢，怒道：“我怎么就生出来你这么个孽子！！”
时间缓缓在这一刻暂停。
原锦华的手臂停在半空中，拿着笤帚的手指用力到发白。这是她的武器，是她教育寇缙的法宝。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她的怨气一般，她的眼睛浑圆，鼻子喘着粗气——已经打得有点累了。
寇缙的心死了。
他知道自己可能等不到高考了，等不到高考他就要死掉了。
虽然早就对这个世界不抱有任何幻想，却没想到这个世界还会在他已经绝望的时候雪上加霜，带给他刺入骨髓的失望。
身体上的疼痛却不及心理上疼痛的千分之一。
原锦华已经后悔生了他了，他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委屈，不甘等等复杂的感情一起袭来，铺天盖地，几乎把他湮没。心里好疼，疼得快要让他虚脱。
原锦华打累了，她把笤帚扔到旁边的瓷砖上，发出尖锐的一声。她回了屋，那些疼痛静止在这一刻。
寇缙的蜷缩着身体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流了下来，落到地板上，湿了一片。
好疼。
他哭得更凶了，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身体一颤一颤地发着抖，他好像癫狂了，疯魔了，哭泣让他感受到无与伦比地解脱。
好想用刀直接捅死自己。
世界在摇晃，模糊，颠倒。寇缙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摇曳的夜空，漆黑一片，孤单单地挂着个月亮。
寇缙哭到了抽噎，嗓子仿佛被堵住。他好想摔东西，内心叫嚣撕扯着。他希望医院宣布他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这样他的死亡就不会被说成矫情，人们会开始同情他，关心他，而他会理所当然地死去，去到另一个世界。
他不会上天堂的，寇缙一边流泪一边想，他就该下地狱，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寇缙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完成作业的，只是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床上躺着了。平躺着，享受着痛苦，盯着天花板上的一片灰色发呆。
深夜里很安静，细微的声音被无限放大。隔着一个房间，寇缙甚至能听见原锦华略微明显的呼吸声，他哭得累了，浅浅睡了过去。
原锦华的话似乎就在耳边，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一起涌入他的世界。
“你怎么这么没用！学习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你都做不好！这都做不好你还能做好什么？！没用的东西！”原锦华冷眼相待，那张面孔简直让寇缙感到陌生。他怀念的那个温柔的原锦华早就不复存在了。
“学学学你就知道学！你这么喜欢学习为什么自己不学！”寇缙不知道被触到了哪根弦，本来不想发生争吵，却突然忍不住了。他甚至想摔东西，想发脾气，想怒吼，想争辩。他知道这种欲望不正常，可他忍不住。寇缙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不顾形象怒吼的原锦华，成为了别人眼中的笑柄，“我都说了，我再也不想去学校了！！！”
“不去学校？！”原锦华瞪大了眼睛，“你疯了吧！不去学校你去哪？！有本事你自己出去赚钱啊！不去学校！……气死我了！不去学校是吧！……”
原锦华面色狰狞地准备扑过来。
“为什么要逼我！！”寇缙呐喊出声，立刻从梦中惊醒。
寇缙擦掉脑门上的冷汗，伸手把被子捋平。他抬头看了一眼钟表，凌晨三点十四分。
“大半夜吵什么吵！”原锦华的呼声一下子停了，不耐烦地大喊。紧接着她翻了个身，床垫发出“吱呦——”一声，深夜又恢复平静。
寇缙再也睡不着了，他的脑海里一直不停地浮现刚刚梦中的画面，原锦华狰狞的面孔和梦中的叫喊重叠在一处。
身上的伤口开始痛，梦中摆脱不掉的记忆引起一阵阵恐慌发作，于是他开始流泪，开始发抖，心跳不受控地开始加速，几乎要从他的胸口蹦出来。
很多很多充斥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浸在海水中一样呼吸不畅。
凌晨四点多原锦华就已经醒了，她放轻了脚步来寇缙房间看了一眼，看见了正在闭着眼休息的寇缙然后小心地关上了门。就算隔着窗帘，清晨的光也隐约偷透了过来，寇缙睁开了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发呆的时候是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很快，耳边就响起了厨房里叮叮当当的闷响还有开火的声音。寇缙动了一下，然后感受到了身体上各处的痛。
寇缙不断扯动伤口，不断让它散发出疼意，好像只有这样才可以消灭他意志中的暴力因素。
“起床了！！”原锦华在外面大喊，为了印证她的话一般，床头上的闹铃也开始响起来。又是这样，无聊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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