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星空

　　春去秋年，又是新的一学期，十来岁的少年们在这个年纪，卯足了劲儿的生长着，班上男女生的身高差越来越明显，不仅如此，颜钰班上大半的男生都开始了变声期，陈琛也不列外，都含着一个公鸭嗓。

　　让陈琛烦躁的是，他现在只要一开口，颜钰就会毫不留情的嘲笑他，久而久之，陈琛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所以这段时间倒是没怎么闹腾颜钰。

　　语文课上，语文老师正声情并茂的讲解着一篇文言文，突然老王出现在教室门口，他敲了敲教室的门，给语文老师打了声招呼，就让陈琛赶紧跟着他出去了。

　　颜钰再次见到陈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正好是开家长会的那天，陈琛出现在教室里，身边还有着一个漂亮的中年女人，脸上画着美美的妆，和陈琛长得有七分相似，很明显这个人应该就是陈琛的妈妈。

　　颜钰和陈琛从小学就是同学，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父母，该说不说陈琛应该是随了他妈妈的长相。

　　与他妈妈的状态完全不同，陈琛的脸色不是很好，整个人都明显颓废了不少，发育期的男生已经开始冒着胡茬，看起来就更加萎靡了。

　　颜钰觉得陈琛整个人都不太对劲儿，以前虽然陈琛总是老神在在，没有同龄人该有的朝气，但是也不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的，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一点光亮，就像一滩死水一样。

　　颜钰上前热情地跟陈琛打招呼，他都是一副疲于应付的样子。

　　开完家长会，班主任老王原本打算和陈琛家长聊聊的，结果人家火急火燎的说有事忙就带着陈琛离开了。

　　当地派出所里。

　　陈琛坐在公共椅子上正发着呆，一张身份证出现在视野里。

　　“拿着，我也按你的要求给你把身份证办好了，”漂亮女人此刻脸上再没有之前在家长会上时的笑容和精神气，“你也别怨我，我和你爸离婚都是因为你爸不是个东西，现在我也有自己的家庭了，不可能插手太多。”

　　女人见陈琛接过身份证后始终低着头，也不说话，心里还是有些不忍，她按耐下心里的情绪，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这个信封是她一早就准备好了的，一看分量也是不轻。

　　她把信封递到陈琛面前，坐着的人半天都没有任何动作，她也看不到陈琛的表情，等了一会儿，把信封轻轻放在陈琛一旁的椅子上，看着毫无反应的陈琛，女人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没等女人走几步，陈琛终于抬起了头，他看了看身边的信封，又看向女人离去的背影，脸上牵起一个难看的微笑道：“阿姨，再见。”

　　陈琛因为处在变声期，哪怕他觉得他的语气应该是很平淡的，但是一经过喉咙发出来的声音沙哑又粗犷，有一种饱经风霜的颓废感。

　　闻声，女人身影一顿，她没有回头，但是心里却好似被棍子一通乱搅一样，眼睛里顿时泛起泪光，她抹掉眼泪，再次一步一步朝远处走去。

　　陈琛看着女人消失的背影，笑了，笑的整个身体都在乱颤。

　　笑着笑着视线就彻底模糊了，他不想哭的，真的，他不想哭的，可是眼泪它为什么就是止不住啊。

　　撑了这么久都没哭过，怎么现在却哭了啦，真没用......

　　陈琛在心里不停地嘲讽着自己，越是想止住眼泪却越是掉得厉害。

　　平静下来的陈琛摩挲着手里的身份证，上面写着他的名字，他今年才刚满的十四岁，身份证上的年龄显示的却是十六岁，这是他要求女人办的，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多月才弄下来。

　　陈琛从十一岁跟着奶奶开始就再也没见到过自己的父母，一个月前，奶奶得了重病，他在医院守了半个多月，之前自己存下的那笔积蓄花光了也没治好奶奶。

　　他想尽了各种办法，还是死活联系不上他爸爸，不得已他找出了他妈妈的电话，原本以为也联系不上，结果却是打通了，在他语无伦次述说自己的窘境时，他听到电话那头女人向一边人解释，说这个是远房侄儿遇到困难找她帮忙的，就这一句话，原本燃起来的希冀彻底熄灭了。

　　他只是父母的包袱而已，这些不是早就知道了的吗。

　　原本他不该再打扰他们的生活的，可是怎么办，他没有办法了，奶奶还要钱救命，他没有钱了......

　　他甚至连身份证都没有，好多事情他都做不了主，这些天他听到最多的话就是，你找找大人，这些你做不了主。

　　可是他没有大人，他只有奶奶，奶奶却躺在病床上。

　　好在他妈妈没有放任不管，一个人赶了回来，但是奶奶却走了，奶奶的后事处理的很简单，所有人都很好奇这个突然出现的漂亮女人和他的关系，每当有人问起，女人就会介绍说他只是远方侄儿。

　　女人说她组建了新家庭，结婚的时候没老实跟那边的人说，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让陈琛叫她阿姨，陈琛却一直叫不出口。

　　那是他的妈妈啊，不是阿姨。

　　所以这些天来，陈琛从来没有叫过她。

　　今天这声“阿姨”叫出口，他们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陈琛脑海里浮现出奶奶的话，瘦骨嶙峋的老人，用着苍老暗哑的声音带着哽咽对他说：“孩子，以后我们不想他们了，啊，你有奶奶。”

　　“奶奶。”陈琛用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喃喃道，又似在呼唤。

　　沉静片刻，四周寂静无声。

　　他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是个白色的纸花，很素净，他把纸花上的褶皱抚平，重新戴在了胸前。

　　他又把身份证揣进兜里，拿起椅子上的信封，自嘲地笑了笑。

　　走出派出所，他开始往家里赶，爷爷还一个人在家，虽说找人帮忙看着的，但他还是不太放心，自从奶奶走后，爷爷清醒的时间也是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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