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 启航]诸星星事纪

　　14.
　　你大摇大摆地在边则的地盘休整了一段时间，等到狼青的翡翠个体形象代替你成为星环集团的标志后，你和狼青决定离开。不仅仅是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翡翠星全面爆发战争的苗头越来越明显，更是因为天外真正星环的建设已步入尾声，代理人们正在集合力量做最后的建设的工作。
　　到了这个程度，已经有人开始怀疑星环建设的真正意图，是时候放弃所谓公司建设了。

　　在飞船启程的那一天，你认真地对边则告别。
　　你说完那个词汇，边则敏锐地捕捉到重点：“为什么你要说词义有永别意思的那个再见？”
　　“不出意外的话，这确实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你状似随意地回答，“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你会实现世界颠覆的愿望的。”
　　坏消息，可能颠得比你想象得要多很多。
　　你目送原地立定思考的边则很快变成肉眼不可见的小点。
　　回到庄园，雪山之巅不再素雅清新，重型武器严阵以待，高能粒子构成的防护罩严密地保护此处，这不仅仅是你在翡翠星球的居住庄园，更是星环构造物质运输点之一，美丽的仆从们也是狼青筛选的雇佣兵们。
　　你所在的飞船越过最外层覆盖的电子隔离膜，凭空消失在了所有监视器的视野中。

　　——
　　穹顶之上，巨大的星环建设完毕，那从来都不是类似天堂的天外住所，而是奏响文明筛选死亡乐章的乐器。
　　地表的个体们在战争之余很难忽略巨大到像随时要勒紧翡翠星球命脉的金属星环。它依然相对于翡翠静止，如同高悬在翡翠文明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压得每个人喘不过气来。
　　直到一个平凡下午，坚不可摧的星环开始缓缓转动。巨剑终于落下，它的真正用途已经无法遮掩——那是翡翠星上星环集团与外界断联的第43 天，也是共联网络与企业联合战争全面爆发的第15天。

　　共联网络的崛起深深触及了寡头们的核心利益，长生的技术诱惑巨大，大到让他们选择性忽视未知的威胁。
　　寡头们整合了这个星球最强的军事力量，准备对共联网络发动歼灭战，以数个巨型企业为主导，上百支雇佣军集结起来，进攻共联网络的控制区域。

　　理性不是天真，追求精神慰藉才是天真。
　　由于在与共联网络的作战中表现优异，被授予王牌飞行员称号，调入企业联合最顶级的飞行中队，巫师中队的羽中在一个人独处时总会想起先贤的名言警句，思考天外来客的真实意图。
　　美丽的翡翠战火疮痍，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所处的文明是如此脆弱不堪。
　　边则在羽中任务结束的第一时间就告知了他所知道的关于斯兰、星环和共联网络的关系。
　　“星环公司的坐标永远无法把定位！长生技术是他们研发的，《间界》的潜意识挖掘技术也是他们研发的，翡翠没有这个技术水平！”此时，星环集团已经单方面断了和所有巨型企业的任何联系，最早发现这一情况的边则以最快的速度要求手下去确认星环集团建设天外住所的相关材料，那些建筑材料表面看来是普通的金属岩石，但很快，手下在鉴定时发现了根本不属于翡翠星球的元素，“别人猜不到，你还猜不到他们是什么东西吗？”
　　所以羽中才一直看不惯边则，边则说着让每一个人毛骨悚然的话，脸上却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狂喜表情。
　　“他们，不，祂们真的能颠覆这个世界。”隔着屏幕，羽中看到边则拼命抓着他银灰色的卷发沉浸在喜悦中，又猛得抬起头，“没错，与共联网络联系的一直是我。共联网络领导人死刑的那天轰炸机是我派遣的，但是它的攻击和追踪指令不是我下达的，我失去了对它的控制……是祂们介入操纵的！”
　　所以羽中确实讨厌边则，边则自曝是企业联合的内鬼，羽中对此还不好说什么，因为说出去根本就没人信，现在星环集团才是众矢之的，共联网络领导人还死无对证。羽中的大脑飞速运转：“你的意思是，共联网络让祂们感受到了威胁？”
　　“只能是这个解释，不是吗？”边则靠在椅子上仰天大笑，等到喘不过气来，他捋顺自己的长发，嘴角依然向上弯曲，难掩兴奋。
　　羽中合理怀疑边则真正高兴地是他终于把自己拉下了水。他开始想念他善良单纯的好朋友卡里尔，还有那么一丝怀念假装善良单纯的斯兰……
　　寻找精神慰藉是一种天真，翡翠星球正面临从所未有的威胁，命之歧途，自己该如何选择？羽中回想起自己的一生，本来他的家族并无制造后代的打算，由于企业中期世界局势动荡，父亲急需一名直系入主PMC，为了满足家族需要，羽中因此而出生。羽中一直做得很完美，表现优异，只是在知情者看来，也未免太“工具人”了。
　　但如今，冰冷的星环已扼住翡翠文明的咽喉，有人将其称之为星环时代，企业时代即将成为历史。

　　与边则的疯狂相对的是羽中的绝对冷静，他在沉默时极富压迫感，他是超越了过往所有人的军事天才，他有着翡翠最优秀的基因，最令人艳羡的家世。
　　「我应当是为了这个时代而生。」
　　“好，我会尽我所能帮助共联网络。”

　　15.
　　战争初期，拥有先进装备与良好训练的雇佣兵们势如破竹，很快攻破了共联网络控制的区域，但随着战役的推进，共联网络的军队展示出惊人的韧性，像是翡翠文明的基因根本在拼死反抗。
　　你的庄园变成了一座绝对安全的堡垒，狼青不理解你为什么选择继续滞留在翡翠星上，你给出的理由是翡翠的最终命运还没有被决定。于是狼青和逐光尽职地继续观察监视整个文明的动向。
　　你听完狼青的汇报，若有所思。共联网络拼死反抗是正常的，第一他们面对寡头企业没有任何退路，第二共联网络总是更敏锐地意识到文明正在你的干预下生死攸关的事实，他们面对这一事实同样没有任何退路。企业联合固然很强大，但共联网络在一开始能够控制数量可观的区域，本身也说明了一定问题。
　　堡垒中的日子每一天都是风和日丽，平平无奇。阳光下有多少躯体在死去，夜雨中有多少热血被冲刷，虽然仔细想想很残忍，但这与你无关，倒是有几个代理人受不了崩溃的，狼青负责清除更换。
　　随着战争不断推进，局势有了明显的改变，基于共联网络新型电磁脉冲式武器与出色的改造人战士，他们面对企业联合长期维持着1：3-1：4.5的交换比例，他们的军队爆发出了惊人的团结精神与战斗意识，甚至在最近收复了所有的失地，正在快速地向寡头们所在的核心区域进发。你总是会对星之子报以更多的关注，即使是在规模如此庞大、佼佼者涌现的世界级战争中，羽中也是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他高瞻远瞩的军事策略在一定程度上拖慢了共联网络的进程。在你看来，他确实是一个优秀的继承者，忠实地履行了军人的职责。
　　大量的雇佣军倒戈于共联网络一方，不仅仅是见势不妙反水，而是出于对共联网络思想的认同。共联网络的燎原之火在翡翠星球上熊熊燃烧，狼青预计在未来五到六年内，共联网络将会压制寡头企业，控制翡翠的大部分区域，甚至是形成一个统一的文明。
　　对于星环来说，一个统一的、具有轨道打击能力的意识形态向上的文明是巨大的威胁。
　　人型的狼青360 °无死角提醒你为了六兆同胞的命运，请尽快履行领航员的职责，消除威胁。

　　幸运的是，当然对于翡翠个体来说是噩梦般的疏漏，他们在内战期间暴露了所有的工业枢纽，使得整个翡翠如同离开了硬壳的蚌，弱点赤裸裸地呈现在方舟之下。共联网络的发展还真的是不容易，几乎横竖都是个“死”字。
　　你第一次产生了犹豫。
　　“我们能尽可能地减少对翡翠文明的伤害吗？”你对狼青说。
　　“我明白，接下来我会将核博格的反应调节为定向脉冲模式，只会毁伤目标的武器设施，并不会对人员造成直接损伤。”狼青温和地笑笑，祂其实极少向外展示他丰富的微表情，当然这总是让堡垒内活动的翡翠个体对祂产生恐怖谷的印象。祂几乎所有表现情感的时候都是面对你，“我和逐光会永远支持你的决定，你只要跟随内心的真实想法就好了。”
　　“狼青，你负责维持在巡航轨道，优先保证方舟安全，我们是时候重返方舟了。”你说。
　　你很庆幸，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宇宙消亡逃离中，你们是彼此间的伙伴，是挚友，更是……同胞。

　　你属于翡翠个体的躯体冷冻在冰川之下，方舟上的你看着地图上标注的工业枢纽星罗棋布，在你下达确认的指令后，S-C-O-T-T行动在苍穹之上展开，造价高昂的核博格呼啸着冲向这个文明的动脉。

　　16.
　　这才是真正的大事不妙。
　　在令人绝望的外部威胁面前，一切内部矛盾都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共联网络和企业联合以非常短的时间达成了共识。毕竟“COA”对于翡翠工业枢纽的打击，从来一视同仁，不论阵营。
　　企业寡头们终于开始意识到了人才培养的重要性，可惜在内战中七零八落的大学们很难速成人才了。羽中所在的巫师小队成员薪资水涨船高。

　　重新找到工作的科学家们还在努力试图破解COA的攻击原理，进度可观，至少是确认了COA表面的变色龙蒙皮，但距离反击依旧是遥遥无期。
　　星环集团的各个分部据点不知道被共联网络和企业联合里里外外探测了不知道多少遍。包括斯兰居住的山峰，那一片已经变成死亡禁区，折进去了无数试图探查的战机。直到有一天，死亡禁区突然解禁，美丽繁华的庄园就这样重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这不是欢迎的意思，而是意味着庄园的主人也已离开，之后就是令人绝望的核博格持续打击。
　　祂们唯一会在的地方，只能是苍穹之上的巨型方舟。
　　要想打击方舟，首先要打得过严密保护方舟的COA。羽中敢肯定这是企业联合第一次往战机驾驶的人才身上投这么多钱。

　　翡翠第十三次联合作战中心会议在掩体内如期召开。各方领袖难得和平共处齐聚一堂——至少是投影到了。
　　羽中依旧选择实体到场，摆在眼前的事实多次证明来自穹顶之上神话般的武器从不直接伤害个体，过分谨慎没有必要。
　　同样到场的还有共联网络的领导人之一亚伦。

　　“祂的打击目标包括全球的通讯卫星。战机正在尽可能保全关键的卫星，但损耗太快了，这样下去我们的库存很快就会消耗完。”工业枢纽几乎全灭，战机装备的建造速度远远跟不上消耗速度，作战中心的指挥官之一说。
　　“共联网络也是同样的情况。重建工作正在全力推进中。”亚伦说，“但所有已有的坐标均已暴露，原地重建没有意义，目前正在蒂亚斯山脉开辟新的场地。”
　　到了这个时候，互相隐藏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
　　远在层层掩体之下的边则通过网络注视着他们的争论。
　　“有一处工业枢纽还未被打击。”边则突然出声。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他，他冷冷地说，“星环集团总部。”
　　“那个地方没办法被我们的仪器定位。但如果它也是采用了与COA的相同或类似的技术建造，那我们或许能够进入那个区域。”
　　“那个辐射数千公里的环形区域？那里都快变成鬼蜮了，怎么进去？谁先进去？”
　　羽中瞥了一眼边则，开口说：“我与边则曾经受邀参观过星环总部。我可以试试进去。”
　　众人的目光有一半重新回到边则身上。边则迅速说：“我不去。”

　　第一次羽中带队，仅羽中一人顺利进入区域核心，其他人全部遭遇不明武器攻击，羽中在死寂的区域中飞了很久，看到了人去楼空的巨大球体。
　　既然自己能够进入核心区域，那么从内部破解防御系统是可能实现的，只是需要相关方面的人才。
　　人才啊……

　　第二次探查，羽中把计算机方面的天才边则从山体中揪出来，带着目前战机能装载的最多可能用到的设备，连边则一起打包送到了星环集团总部。
　　“我们仍在星环的白名单上？”顺利到达的边则对此表示不可思议。
　　暗中观察的你：对不起，真的忘了这件事。

　　于是边则被迫在空荡荡的鬼楼里破解狼青优化过的公司防御系统。银灰色的毛快变成银白的边则表示以后再也不发言表示了。
　　在绝对无人的深夜，他也回来到曾经到过的屋顶花园，回忆起斯兰曾在这里仰望空空如也的夜色。现在他知道斯兰在看什么了，云被大风吹散时，古奥森严的暗金色星环在星光下，近得仿佛触手可及。

　　——
　　长期作战的可能性约等于零，翡翠崩灭或许就是下一个瞬间的事情。边则已经选择了意识网络共联，和共联网络计算机领域的专家共同破解系统，据说已经取得了巨大突破。
　　此时的羽中正在A/F-378型战机上，执行【穹顶之上】行动，负责带领巫师、星火等六个中队的空天战机向方舟发动最后的袭击。
　　各个小队的成员们在频道里面聊天，这在平时的作战中是军队纪律所不允许的，但是这次任务特殊。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是小事。

　　COA成功被战机命中。然而星火般闪现的希望之后，是令人窒息的黑暗与绝望，连翡翠都有无人作战体系，祂又怎么可能没有呢，翡翠的战士们还是过于天真了。
　　“如果能活着回去，记得帮忙转告我父亲，垄断企业还是早点拆分比较好。”羽中觉得自己的一生过得很纯粹，从出生到即将到来的死亡，像雪山之巅融化的雪水，从涓涓细流到奔腾踊跃，父亲赋予了自己继承人的意义，而自己赋予了自己人生崭新的意义，立意鲜明，不断向前，没有遗憾。
　　“愿翡翠长青。”
　　在COA子机打击后的温和良夜到来前，羽中在心中默念。
　　想象中的静谧长夜似乎没有到来，羽中疑惑地睁开双眼，在无边的黑暗宇宙中看到了闪耀的金色光芒。

　　「你们为你们的文明，争取了希望。」你在光芒之后郑重宣布。

　　你舒了一口气，还好，羽中毛没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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