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梦

　　“沈哥，门外有人找你！”方宇站在班门口，朝后排的沈栝大声叫道。

　　沈栝这会正在草稿本上快速写着什么，头也没抬地应了声。做题做到一半就被打断是一件恼人的事，但他以为是纪钦远，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笔。

　　“沈栝，你在忙吗？抱歉啊打断了你。”
　　他面前的人不是纪钦远，而是……那天被纪钦远误会是他女朋友的何悦杏。她是沈栝的一位学姐，只不过是学表演专业的艺术生。大概因为她有过这方面的经验，这次学校的文艺汇演也交由她负责。
　　沈栝轻摇了下头，神色淡然地回着：“没事。……对了，你的脚怎么样了？抱歉，上次我有急事。”
　　说着他又看了眼何悦杏的脚，发现她的脚并没有缠着绷带了。

　　提到这件事，何悦杏没有计较，反而嫣然一笑，大方地说：“喏，如你所见，没什么大事啦！那个啊，没事的，后面你不也叫了其他同学来送我了吗……”
　　沈栝点点头道：“那就好。你找我……是正式表演的时间快到了吧？”
　　“嗯，对。所以我特意来通知你排练时间呢！你可别说太忙了没时间啊，这排练耽误不了多久的。……”
　　明明是可以托人带个话的事，可无奈她很看重沈栝……的这张脸，怕沈栝找借口给推辞了，才亲自来通知。

　　“不会的。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我会按时到的。”
　　沈栝没有拒绝她。原则上来说，已经答应了的事，他不会再推辞。除了上次……看到纪钦远后就跑了。
　　起初他是不愿意参加课余活动的。
　　在那次社团活动日中，他偶然拿起了学校文艺汇演招募演员的单子看了看，就被何悦杏他们盯上了。大概是因为没几个人愿意参演，然后他就像进了服装店的顾客似的，被包围着邀请参加表演。

　　“同学？对我们的汇演感兴趣吗？我看你长得挺上镜……还这么高，也是艺体生吗？要不要来参加啊？”
　　何悦杏热情地给他推荐传单上的节目。好不容易逮到个帅哥，她们的本意是想让他参演能让观众赏心悦目的情景剧，但最后这人却选择了……小品？

　　沈栝看着他们一言难尽的表情，只得接着问道：“你们对于小品演员有专业要求吗？如果是那样，是我冒昧了。其他的节目可能不太适合我，打扰了。”
　　说完沈栝便转身要走，何悦杏连忙拉住了他。再怎么说，这张脸无论演什么也是很有看点的啊！虽然他这种冷脸竟然想演小品的要求很奇怪就是了……

　　何悦杏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又立刻开口：“当然可以演的，同学你先报个名，我后面来通知你排练……”
　　她喋喋不休地介绍着，后面就算沈栝想走，也没有后悔药了。于是沈栝就这么参加了他人生中第一次课余活动。

　　“沈栝，以后你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之前都叫我学姐，感觉都把我叫老了……”在去排练的路上，何悦杏扬着眉同他开玩笑，带着调侃的意味。
　　“嗯，好啊。”沈栝点点头，还是淡淡地回答她，无论何悦杏说什么试图与他拉近距离的话，他的面上都没有什么表情波动。

　　“对了沈栝，我想起了一件事。那天叫住你的小帅哥哪个班的啊？我看他也长得很好看，硬性条件很不错嘛。”
　　沈栝听到这，顿了下脚步，眼中的冷光闪了闪，略带低沉的嗓音回道：“他……不会喜欢这类的。他还是更喜欢看表演。”随后收起了刚刚透出的冷意，略微笑了笑：“学姐你，职业病挺重的。”

　　何悦杏也愣了愣，没有想到提起那个男生后，沈栝的反应还挺大的。这让她不由得怀疑起了他们的关系……
　　“好啊，那沈栝，你俩……啥关系啊？我看上次那个帅哥明明叫住你了，后面又怎么跑了呢？”何悦杏带着狐疑的眼神打量着他，眼珠转了下，朝他笑着问道。
　　“那个……”

　　沈栝当然不能说纪钦远是因为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才走掉的，他犹豫了下，想着怎么回答。
　　“我和他是发小，上次是我俩吵架了，他来找我算账……”沈栝也不知道这个理由听起来信服力度如何。
　　何悦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啊……好吧，我们到了！”
　　虽然何悦杏平时看起来平易近人，但到了台上，她可谓是不留情面……只排练了一会，沈栝就因为面部表情不对而被屡屡叫停。

　　“卡卡！沈栝，是真诚、发自内心的笑，不是礼貌、客气、生疏的笑啊！”
　　何悦杏原本在一旁默默观察着他们的进度，无奈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叫停他们。
　　第一次被“点名批评”，沈栝略显惊讶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抱歉，我会多注意的。”

　　几经波折，排练终于顺利结束了。何悦杏突然有些后悔——干嘛让一个看起来这么高冷的人来演搞笑的剧情啊？！一点也不专业……

　　“沈栝，你真不考虑演剧本？我这正好有个角色特别适合你，没多少表情变化的那种！……”经过几次排练，何悦杏和沈栝也熟络了起来，便不再像之前那么客气了，把她想说的话都直接说了。
　　“我……大概还是喜欢演这个。”沈栝略微犹了豫下，似乎是在思索究竟是哪里不对。随后他有些抱歉似地问何悦杏：“……真的这么差劲？”

　　“哈哈，你也别太自责了……我只能说，专业不对口？”何悦杏憋笑，“我的意思是——你的脸，更适合演偶像剧那类的，而不是当喜剧演员……”
　　沈栝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随即摇摇头表示否定：“我对那类真的不感兴趣。”
　　“还真是执着啊你。”何悦杏心知一时半会是劝不动他了，但并不打算放弃他。人生无常，万一沈栝以后真的会进娱乐圈呢？
　　何悦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那你可要好好努力咯？记得回去的时候多笑一笑，找找能让你真正开心的事，才更容易笑出真诚而不是假笑。”
　　“嗯，我知道了。”沈栝抱歉似地朝何悦杏点点头。一阵强风吹过，沈栝抬手理了理手中快被吹散的台词本。

　　“诶？沈栝，你的手链挺好看的啊！上面的珠子……是小叶紫檀和黑檀吧？看起来成色不错啊……”何悦杏凑近看了看，仔细打量了一番。
　　沈栝斟酌了下才回：“这个……应该是吧，我不太懂这些。”
　　“你不懂……不是你买的？”
　　“别人送的。”

　　手链是一条黑色的绳子，上面有颗中等大小的木色珠子，还有在旁边衬托的两颗小的黑色珠子，和一个固定着的椭圆形的银制金属铭牌，仔细看便会发现上面刻着“SK”。
　　珠子的大小正好，让这手链不会显得俗气，沈栝戴上倒是增添了一番气质。这是沈栝生日，纪钦远送给他的手链。

　　最初认识的那几年，纪钦远也会送他生日礼物，但都因为太贵重而被沈栝拒绝了。后来纪钦远渐渐明白沈栝为什么不收了，所以后来他总是会送些看起不起眼的小东西，实则是他精挑细选了半天才决定的。
　　纪钦远只对他说这是他托人在寺庙里求的守护绳，上面的装饰也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沈栝听后也没再多想，便收下了。

　　“哈哈……那人还真是有心了，这珠子是应该自己串上去的吧。虽然珠子本身不太贵，但要找到这种大小恰当的上等檀木珠子，这倒是件麻烦事。……”
　　沈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盯着手链观摩，想到昨天纪钦远亲手帮他戴上的场景，嘴角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抱歉啊沈栝，我家里有研究古玩的，看到这种不常见的就说多了点……”何悦杏不好意思地抬手，却突然发现沈栝这会的笑倒是……发自内心的？
　　“对，就是这样的笑！沈栝，你刚刚想到了什么？”
　　“笑？……是吗。没什么，只是一位好友。”沈栝愣了几秒，随后才反应过来。

　　“哦？”何悦杏狐疑地笑着打量着他：“该说不说，我刚刚看到你这手链，还差点看走眼，以为这是小皮筋呢……送你手链的这位‘朋友’，该不会就是你刚刚想到的人吧？”
　　她刻意强调了“朋友”两个字，似乎是想从中套出什么话。

　　“小皮筋？”沈栝不明所以，“那有什么寓意吗？他的确只是我的朋友……”
　　“这你都不知道啊？”何悦杏瞪大了她的双眼，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他的黑色手链，又看了看他。
　　随后看着沈栝疑惑的眼神，她无奈地摆摆手，“没事啦！你不知道就算咯。但你朋友品味挺好，这手链真好看，我都想去买一个戴着辟邪了。”
　　沈栝没再继续追问，只是一脸认真地点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话。

　　至于为什么始终对小品有执念，也许是因为他曾经听纪钦远提起过，他很喜欢小品。纪钦远从前总是会在情绪低落的时候，把往年春晚的小品拿出来反复观看，会在看了之后重新笑出来……
　　而每次当他无聊的时候，除了看恐怖片寻找刺激，也会随意翻看各类小品，看到精彩处便会发出不可抑制的大笑。所以想演小品，大概是为了让纪钦远看着他笑吧？

　　另一边还坐在教室里听听力的纪钦远突然打了个喷嚏，沉寂的周围被这短暂的响声打破，纪钦远尴尬地看了看四周，所幸没人注意他。
　　他挪开了还摁着试卷的手，抬起揉了揉鼻子。这大夏天的，难不成是沈栝看到手上的手绳后想起了他？
　　哼哼……纪钦远暗忖自己以前怎么没想到送这个。沈栝当然不会猜到，他送的手链也是为了减少那些觊觎他的人。
　　若是不仔细看，这个小东西的确很像那些有了女朋友的男生手上戴的小皮筋。
　　用这个来捆绑沈栝吗？让沈栝看着手链就会想起他，哪怕他们没有待在一起，就算以后会分离。纪钦远送的时候的确有这个想法。虽然做法很卑劣，但他愿意当一个自私的人。
　　若是沈栝永远不会和任何人在一起就好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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