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下

　　自那日分别后，俩人彼此的距离近了不少。
　　季卫会给她分享一些日常，他似乎很忙，常常几个小时得不到回复。印君时常会点开对话框，看那些聊天记录，会乱七八糟想很多。自己发的消息会不会有什么歧义，对方又会不会因为她说的一些话而生气。幸于有季卫这个朋友，又不断患得患失。

　　五号的晚上十二点，印君给季卫卡点发了一句“生日快乐”。
　　从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就开始时不时看时间，季卫给她发的最后一句是告诉她去画室了。一直到临近十二点的时候，都没有再发来消息。她知道，他肯定会收到很多生日祝福，甚至于生日当天可能会举办生日聚会。这个卡点，是她给季卫的感谢。

　　印君从抽屉里拿出两本笔记本，上面每一页都写了那句“不要奢望光的救赎，要从黑暗里走出去，让光来爱你”，落款是每天的日期。
　　她实在想不出什么有意义的礼物，这两本笔记本陪伴了她整个高一和高二每个难熬的日子。高一第一次月考，她考了班级倒数第三名。巨大的心理落差侵袭而来，快要将她淹没。一次次失败，一次次否定。她不敢写日记，怕被人发现，就把所有的话都凝缩成一句。

　　她想起季卫高考的零分，那副疏离淡冷的外表下，应该也会藏有很多心事。
　　所以，她也想把这句话送给他。

　　凌晨两点，季卫才回。
　　J：【谢谢印君同学，感谢今年生日有你。】

　　早上印君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盯着发呆很久，他好像很喜欢叫她印君同学。
　　印君发了一句“不用谢”之后，自己莫名笑起来。

　　郑晓雯会经常找她聊天，跟她吐槽李杨，说势必等大学的时候要跟他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再也不见。
　　这些话说了很多遍，但印君总不信。

　　她问郑晓雯今天有没有什么事情。
　　这个问题是有些私心的，如果季卫庆祝生日，肯定会请李杨他们，那李杨肯定也会和郑晓雯说。郑晓雯回复跟人约好了去逛街，问她去不去。印君说太远了，还是算了。

　　过多的关注下，总会猜测很多。
　　她在想他会不会是跟其他朋友一起过的，毕竟也才刚来崇光不久。也可能是跟家人一起，他的妈妈看起来很温柔，很爱他，他的家庭也一定很温馨。

　　六号这天，季卫也没有跟她聊很多，倒是问了一句她是否准备好了礼物。
　　印君说准备好了，等回学校的时候带给他。这句话之后，季卫就没有再回。

　　印君以为他忙到没时间回复，就尽量让自己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或者跟老太爷聊天转移注意力。
　　一直等到晚上快九点多，都没有等到他的回复。印君想，他的生日一定很热闹。

　　晚上十点零八分的时候，季卫给她发消息。
　　【印君同学，我来找你要礼物了。】

　　印君盯着这条信息，看了许久。
　　又弹出一条：【快要到富学了，让司机到哪里停车？】

　　特地打车过来的吗？
　　车费应该很贵。

　　印君坐在书桌前，环视了一圈房间，给他回：
　　【慕光大桥吧，我在那边等你。】

　　慕光大桥，是村子尽头的一条桥。以前是拱形的，前几年修建成平桥。她小时候跟村里小伙伴骑自行车，特别喜欢从桥上下来的感觉。

　　印君将抽屉里的盒子拿出来，又抚了抚盒面。她重新包了一层书皮，虽然并没有增加美观，但想着或许会看起来平整一些。

　　印君赶到的时候，桥边另一侧的大马路上，停了一辆车。
　　季卫一看见她就立马招手，向她跑来，带了平日里少见的焦急。

　　他笑而不语，小口喘着气，印君知道他在等她先说。
　　她抱紧手里的盒子，舔了一下唇，递给他，“给你的礼物。”

　　“我是现在拆还是等回去拆？”季卫接过，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印君没有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出租车，“回去拆吧，车在等你，快回家吧。”

　　“好。”
　　俩人都没有说话。

　　印君在昏黄的路灯下，看到他刚才接盒子的手，沾满了颜料，黑漆漆一片。
　　“我......我先走了。”她抬起右手，朝他挥了两下。
　　“好，再见。”
　　“再见。”

　　印君转身刚要抬步之际，季卫叫住她，“印君同学。”
　　她回头看他。

　　他整个人站地很直，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但眼角却渗透着微点笑意。左眼角下的那颗泪痣，是印君转头第一眼就看到的，在黑夜里开着绚烂的花。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他一连重复了十七遍，嗓音有些低哑，然后才停住。
　　后又问：“你是不是还没过十八岁生日？”

　　印君点头，她感觉鼻子好酸。
　　“到时候我陪你过好不好？”
　　“嗯。”

　　“那我走了，你的礼物以后补给你。”
　　季卫说完之后，就跑向了车的方向。刚跑没两步，又转过身朝她挥手。

　　“明天见！”

　　明天见。
　　十八岁的季卫，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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