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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诚
见不负松了口，吉贵的语气也稍微缓和了些，“师尊，这个，可解曼陀罗的毒。”吉贵递给不负一个小药瓶。
“这点小毒不碍事，不过她竟会销魂咒，这个莲花莫非跟极乐教那群人有接触？”说着在茶桌前坐了下来。
不负知道吉贵也在查那群人，而销魂咒只有他们会用，于是直接开门见山问了。
“师尊竟也知道极乐教？”
“也是偶然得知。”不负有些心虚。
“她是极乐教的长老，还是修为达到了‘凶’级。”吉贵也跟着坐了下来。
“为何看不出？”不负给彼此各倒了一杯茶。
按理说“凶”身上都会散发暗紫色的鬼气，可以通过神识看出来，只有没修炼过的鬼的鬼气是无色的。
不负虽无法力，但他的神识还在，就算是“邪”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更不要说是区区一个“凶”了。
“她也是个人类，与师尊一样，对周身气息做了手脚。师尊如今不也满身鬼气么。”吉贵端起茶杯道。
“……”不负喝着茶不说话。
云雾仙毫，昔日里他不食五谷，最多也就陪吉贵吃饭时喝喝茶，而云雾仙毫便是他最喜欢的一种。
不负此时颇感欣慰，收了一个如此乖巧贴心的徒儿，虽然徒儿如今的性子大不如前了……
吉贵见师尊不语，续道：“与师尊的法器不同，他们用的法阵可以隐藏修为、气息，且毫无破绽。
不过此阵法极耗法力，需要多名强者共同施法，也只能维持一段时间，时间一过，修为和身份就会显露出来，需要再次设阵，我也是偶尔有一次在她快恢复时才察觉到的。”说完也抿了口茶。
“隐藏修为的法阵么……”饶是不负对法阵颇有研究，却也做不到在吉贵面前隐藏实力，他的随心虽然可以千变万化，可说到底不过是顶级的障眼法。
若遇到像吉贵这般法力高深的，只要有心探查，也是能发现的，可如果把此阵法刻入随心，不知会有相同的效果？
吉贵平静无波的眼睛看着陷入沉思的师尊，自他拜师后，他便跟着师尊在人间游历修炼。
那时的师尊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一切都不以为意，上次师尊露出这般“忧心”的神情…还是在得知自己万灵之体的时候，握着茶杯的手渐渐收紧……
“师尊。”
“嗯？不好意思，走神了。对了，莲花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还需师尊相助。”
“你说。”与此同时，不负的肚子也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早上就吃了半块有毒的糕点，中午心不在焉地也没吃饱，本欲回清竹院好好吃一顿的刚进去就被叫来了鬼王殿。
不负无法，一只手死死地按着肚子，注意到吉贵在看他，道：“无事，你继续说。”
“第一件事，请师尊陪我一起用膳。”
……
很快，饭食便呈了上来，待鬼侍都退出去后，不负才从内室出来。
“师尊请慢用。”
“怎么只有一副碗筷，不是说陪你一起吃吗？”不负看向吉贵，眼神带着询问。
“师尊吃便好，我现在无需进食。”
饭桌上，不负吃着饭，吉贵喝着云雾仙毫，这场景倒是跟两百年前反过来了，不负想着吉贵儿时第一次带他吃饭时他那狼吞虎咽，事后又害羞的小模样不禁发出一声低笑。
“师尊在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你小时候……”不负抬眼对上吉贵死寂般的双眼，如血的眼眶，黑沉沉的眼睛似乎闪过了一丝红光，不负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那一丝红光……
吉贵看到师尊如此，垂下眼睑，目光转向了别处，“我不是有意这样看师尊，只是两百年前我死后便成这样了？”
在听到“死”这个字的时候，不负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只静静地看着吉贵。
吉贵知道不负在看他，却也不敢再看向不负，思忖片刻，还是决定把实情告知不负。
遂道：“两百年前与师尊分别后，我不慎被极乐教掳去，除我之外，他们还抓了很多修行者，以活人为祭，炼制许多不应该存在于世的邪物以增强自身修为或供他们驱使，把人的□□乃至灵魂都利用到极致，甚至连死尸都被制成尸傀。
后来我被人所救，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身处冥界，已然成了这副模样，当时冥界着实混乱不堪，想着师尊以前一直为诛恶除邪奔波，便顺手整治了。”
吉贵向不负解释了原由，也交代与不负分别后的经历，只是把他在极乐教和他整治鬼界的经过一笔带过，说的甚是轻松。
当初把吉贵救出来的是不负，他自是知道吉贵经历什么，而鬼界自己花了几百年都没整明白，又岂是那么容易就整治的。
随后吉贵抬起了自己的左手，右手两指指尖划出一道剑气，左手顿时出现一道血痕。
“你干什么？”不负被吉贵的举动吓了一跳，起身，正预上前抓住吉贵的手，就看到伤口已然愈合了。
“师尊应该明白了，若是鬼，本该无血无泪。”依旧是面无表情，仿佛刚才的事没有发生一样。
……不负默默地坐了回去。
“我没有人的生气，也不需要像人那样呼吸。不仅如此，我修炼时也不再受生灵的侵扰。”
不负没说话，吉贵说的这些他都知道……
“人没了生气便是死了，死后魂魄离体则成了鬼。而我的魂魄却被某种力量强行禁锢在体内。
如今的我，不过是一具宛若常人的死尸，不人不鬼、不死不灭、不得超生、不入轮回。”吉贵空洞死寂的眼睛盯着不负看，眼下红痕更显妖异。
他淡淡吐出“事到如今，师尊可还愿认我这个弟子？”
对于吉贵来说，不负不仅是他的恩师，也是他最为敬重之人，他不愿对不负有任何欺瞒，因此之前在得知自己身负万灵之体时，就在第一时间告诉了不负。
不负被吉贵最后一番话惊着了，若非死过，又怎会发现自己的不死不灭之身，此外他竟感知到自己的魂魄被禁锢，若是被他发现封印所在、强行突破，那后果不堪设想。
“贵儿，你……”不负把话咽回去，若是现在告诉他不要强行突破禁锢，那要怎么跟他解释，所幸他现在还没找到禁锢所在，还是等时机成熟再说吧……
不负这副犹豫思索的模样在吉贵看来就是惊讶、难以置信和不安。
“师……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吉贵抿了一下嘴，起身。
“站住，你去哪？坐下！”
吉贵应声而坐，没有丝毫迟疑。
“你可是我唯一的弟子，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怎么着，现在翅膀硬了，做了鬼王就不认我这个师尊了？”不负知道刚才的表情让吉贵误会了。
“师尊，你……不怕我么…不觉得我…令人作呕么……”吉贵目光落在别处，淡淡道。
不负心脏如同被重击一般，他知吉贵为何会有此一问，死尸本就是人人避讳之物，试想一具尸体像常人一样在身边晃来晃去是什么感受。
“不觉得，一点也不觉得，再说贵儿哪里可怕？还能吃了我不成？”不负握紧了自己的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
“……”吉贵闻言，若有所思。
“我问你，你这个样子，你娘亲可曾怕你？可曾因此而疏远你？”
“娘亲并不知晓。”吉贵垂下了眼帘。
不负被噎了一下，“……再怎么说，你也是我一手带大的，也是跟我最亲近的人，若是我变成了这样，你就会离我而去了吗？”
“绝不会。”吉贵抬眼看着不负，语气依旧是淡淡的。
但不知为何，不负从他那空洞死寂的眼睛里竟看出了认真。
“那不就得了，再说跟你以前比，不就寿命长了点、实力强了点、眼珠黑了点、眼眶红了点、皮肤白了点、性子淡了点，除此之外，也没多大变化啊，我觉得你现在挺好的，真的！”
尽管不负说的跟事实相差甚远，但语气却是极为真诚的。
“还有，我刚才的那是担心，不是害怕，如果你的魂魄真的是被人强行禁锢在体内，待你没弄明白禁制作用前，就算找到禁制，也不可强行冲破，一定要先跟我商量知道吗？”
“是，师尊。”这下不负就放心了，吉贵答应他事从来不会食言。
不负又扒拉了两口饭，“我吃好了，接下来做什么？”
“陪我就寝。”吉贵说的淡然，即便不负在瞬间就明白了吉贵的意图，可心脏还是不受控地“咚咚”猛跳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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