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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心动
周三周四晚自习畅意就会请假回家补课。夏日的晚上比起白天少了些闷热和躁意,夏风吹起,吹散了天空中懒散的云朵,蒙蒙的月光也在此刻清晰起来,室内暖黄的台灯照亮,隔绝了一切晦暗。
吕韵和畅正德担心会吵到畅意补课,干脆去了湖边散步,正好消暑。于是偌大的房子就只剩下了畅意和季扬两人,显得格外安静。
他的腿已经好了许多,基本能走动,于是又回了洋玉园住。两人照之前那样在书桌前挨着坐,季扬这会正给她分析着这次入学考的试卷。
“这套试卷整体难度系数比较大,考这个分数说明你进步很大。”季扬前后翻了翻试卷,大致瞟了一下题目。
事实上这是季扬第一次带家教,以往有人找过他,要么那时自己一门心思扑在了专业学术上,都被自己拒绝了,要么是对方听说了那事,自己就另寻了下家。
现在看着自己带的学生,一点点成长起来,季扬有种莫名的好心情涌上了心尖,他愿意称其为骄傲。
畅意被夸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微微泛红。
他是坚定的完美主义者,因此为有过宕机且堕落的生活感到自我厌弃,他想抹去那些笼罩的阴翳,却也知道深渊是无法填平。而对于鲜少有的称之为“骄傲”的心情,他只敢偷偷细细品味。
他一般会将中难题用不同思路给畅意演示一遍,“其实对于这种题目,物体运动无非是那几种性质运动的组合……”
季扬话还没说完,眼前就忽然无征兆地一片黑暗。
“是停电了吗?”畅意问。
“应该是。”季扬说着站了起来。
畅意也跟着站起来,想去看一眼是不是跳闸了,于是手摸向桌面,想探到手机来照明,结果碰到了一温温的东西,她皱眉,摸索着覆到了它上面。
骨骼清晰,指节分明,关节的凸起因为精瘦的手背显得格外明显,顺着略微弯曲的动作,绵延出一个个山尖尖,而畅意的手正好覆在了这山尖尖上。
是季老师的手。
畅意意识到后火光电石间撇开自己的手,甚至温度还尚存在手机就着急解释道:“我是想找手机。”
“在这。”相比起畅意的羞赧,季扬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他另一只手利索地找到了畅意手机,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隐约看到他那只手指蜷缩起来。
后者忙慌地接过手机,就想往客厅的走去,结果又是一声闷响。
头好巧不巧撞在了季老师身上。
季扬较畅意高了许多,这让畅意的鼻子刚好直愣愣地撞到了他胸前,可能是她转身转得太过笃定,力道直接把季扬撞得趔趄了一下,她自己脑袋还被弹了一下。在这瞬间,钥匙的清脆碰响声同时发出,好像是为这滑稽的场面伴奏。
始作俑者现正是吃痛地揉着鼻子,闷哼了一声“季老师……”
可能真是撞疼了,她声音听起来都有些娇憨,外面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窗子撒了一地,隐约勾勒出少女的身形,微微泛光。
季扬觉得嗓子有些干,只得吞咽了下口水。又是这样,尴尬的年纪,克制的动作,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沉着声音问:“撞疼了?”
“没。”她下意识否认,却没放下双手。
正当季扬悄然上前迈进一步时,畅意突然问:“季老师,你是把钥匙别腰上了吗?”
季扬:……
还真是。
他“嗯”了一声。
“我就说,刚刚听到声音了,我们家畅老先生也爱这么干。”畅意说。
畅正德40多岁,自己才20多。合着刚自己这么担心她的伤势,季扬白了眼窗外的月色,又“嗯”了一声,又沉声补充道:“我年纪大了。”
看他语气难得的有些酸溜溜,畅意乐了,反倒是更肆无忌惮:“也就……比我大了个五六七八岁吧。”
她还故意在五六七八那强调了一下,说完就侧身溜出了房门,丝毫不给季扬反驳的机会,结果一出客厅看电表闸,竟然是安安好好的模样。
“季老师,好像没有跳闸诶。”她手机的光照在电表上,疑惑地看着里面的结构。
被说年纪大的某位被她气笑,但还是无奈地跟了上去。
“不是电表的问题,”他瞧了一眼,打开手机看了下物业群,知道了大概原因,“物业那边说是电力设施故障,已经在全力检修,估计过20多分钟就会来电了。”
这里本就是老小区,一中多大,这里的小区只会比一中还大。
畅意点点头,20来分钟,不算长,索性就又去扒拉电视柜下的抽屉。
季扬看她本就瘦瘦的身子,此刻蹲在地上蜷缩了起来,显得更小一只,于是也跟着蹲了下来,“在翻什么?”
“我记得刚搬来时,吕女士买了很多香薰蜡烛来祛味来着。”她继续捣鼓着抽屉。
他了然,又看畅意头快埋进抽屉,手还不忘举着手机给自己照明,于是从她手上抽过手机,“我来照,你找吧。”
那是一排抽屉,畅意也不知道到底放在了哪里,于是就捣鼓完一个抽屉,就往旁边继续翻,季扬也跟着她的节奏,她蹭一步,自己就挪一点。
“找到了!”她摸索出来一个方方正正的白色香薰蜡烛。
“但是,没找到打火机。”本来扬起的嘴角一下子垮了下来。
季扬听后,从衬衫胸口前的口袋里拿出了盒火柴,火柴盒是牛皮纸做成,上面印了串英文,颇有老式复古的风格。他似乎很是喜欢这种风格。
“拿这个点吧。”
他拿出一根火柴,在黑夜中划亮后,身子向前倾,点燃了畅意手中捧着的那根蜡烛。
“季老师不是戒烟了吗?而且现在不是都用打火机?我除了在化学实验课就很少看见火柴盒了。”畅意疑惑他还随身携带着这个,笑问他。
听者扬眉,利落地吹灭了火光,熄灭的火柴扬起一缕轻烟,他在这飘悬空中的烟后眸色暗了暗,却淡淡道,“我比较恋旧,虽然戒了烟,但还是习惯性地把它放兜里。”
每每说起戒烟一事,他眉头就会轻轻蹙起,望着火柴的双眼不经意地有些失焦,像是忽地回想起过往的事情。
“但也该扔了。”他自嘲一般的语气说道。
畅意想追问的话在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点点头,捧着蜡烛进了书房,把它放在了桌面上。
书桌上还立了个玻璃花瓶,瘦瘦高高的,瓶身还刻了些许纹理。季扬在旁边坐下时,恰好看到暖暖的火光照在花瓶上,因透明瓶身上的纹理,墙上映射出了波光粼粼的影子。
“还没问你分到了哪个班?”季扬问。
“理科2班。”
“按照一中的惯例,这应该是重点班吧?恭喜畅意同学啊。”
身旁的少女却伏在了桌上,缓缓开口:“虽然进了重点班,但是和我最好的朋友分开了。”
季扬问她:“很不适应吗?”
畅意叹了口气,点头回答说:“非常不适应。以前回头就能看到的人,现在要跨班;老师也变了,我还没适应他们的讲课风格。”
她顿了顿,“我很焦虑,担心考试垫底,担心重新处理人际关系,担心和最好的朋友疏远……”
听者也换了个姿势,右手撑着下巴,微微转向她的方向:“跟你说个我的经历,我们那时候也是高三分班,重新洗牌,于是我那时候掉进了最差的班。”
“最差的?”她心里的季扬一直是稳稳当当地向上迈进的形象。
季扬“嗯”了一声,语气依旧是平淡得听不出情绪,“我高中遇到了些事,成绩一落千丈,就连抽烟也是那时候学会的,所以新分班的同学和一些任课老师对我也很冷淡,但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
“季老师居然高中就会抽烟。”她有些震惊,却打趣道。
眼前这人也有不为人熟悉的模样,让畅意觉得他不再那么离自己遥远,却也听到他说周围的冷淡心里有些闷闷的。
那个火柴盒在他手中边说边摆弄着,他笑了下应道,“人总有叛逆期。”
他继续道,“但是后来时间紧了,我醒悟过来以后,除了吃好喝好和学业再也没别的心思焦虑别的,最后我还是去了想去的学校。”
“季扬这小子都可以的,畅意能做得更好。”
她被他自嘲一般的语气逗笑,贫嘴道,“那我努努力,不让你失望。”
季扬听后眉眼弯弯,继续对她说:“还有他们依旧是你的老师,你的朋友,并没有消失,随时去找,我想他们肯定欢迎。”
他停了下来,看向畅意。
四目交汇。
光与影在墙上交织,微微弯腰的六出花躺在上面,营造出恰到好处的慵懒感,他在暗香疏影中开口说——
“所以不用担心未来没有发生的事,无论好坏,总有解决的方法。”
夜色中,眼前这人渐渐靠近,紧接着畅意觉得头顶沉了沉,是他敛着双眸固有的温柔,轻轻地摸了摸她头说:“也可以寻求大人的帮助,我也随时欢迎。”
四处无其他声音,他的话一字不落地狡猾地钻进了她的耳朵,于是胸腔开始共鸣,开始叫嚣。
他与生自来自带的绅士和温柔,一步步吸引她靠近,一长串的话语,慢慢带她拨开迷雾,并告诉自己“乐意帮助”。
畅意想忽视“大人”二字,在这句话里和在他抚摸的动作,寻找着自己被他重视的痕迹。
“滴”的一声,白炽灯重新接上电流,瞬间亮起,畅意心跟着漏跳一拍。
十七载,她忽地明白自己首次“忽视”“寻找”的矛盾心情,明白漏跳一拍的心脏。
是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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