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

作者:归鸟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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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沙染血犹未干,明月高悬照古今


      顾凌舟现在是追出去也不行,躺下也不行,进退两难,他根本坐不住。
      江笙时出去后,又赶到城墙上看战况。
      突厥人本来不是奔着攻城掠地来的,但现在人杀不了,总得拿些好处吧,就这么一块失去大威胁的城池摆在突厥人面前,占领了就是自己的了,我还管你丫的什么破条约。有此城做威胁,正好可以好好敲诈大唐的那些官老爷。顾凌舟死了,大唐还会有一个、两个……数不清的名将。
      但一座城池丢了,就不可能再凭空出现一个了。
      他们早就预料到了他们可能会杀不了顾凌舟,所以攻城柱和梯子已经准备好了。
      可惜大部分将士经过刚才的战争,早已筋疲力尽,甚至还有不少伤亡。
      杀人简单,攻城却难。
      用这样的状态去攻城,又怎么会顺利呢?
      在城下攻城的士兵大多精神萎靡不振,要么轻轻松松就被箭穿心而死,有些稍微力壮一些的,把梯子搬到城门下顺着梯子爬上去,结果守城兵一块大石头就全包圆儿去见阎王了。甚至还有一大群逃兵。
      都这样了,突厥将军颜喀达还不死心,依旧下令继续攻城。
      他们苦叫连天唉声叹气,,可没办法,军令不可违,他们只能继续攻。
      看着城墙下面的士兵尸体垒了半扇门高,城上的士兵们军心大涨,把冲向城墙的都杀了,权当收拾战场。
      血染黄沙犹未干。破败的旌旗斜斜的插在地上,随着西风飘扬。
      突厥人撤退好一会儿后,有个士兵来找江笙时道:“江副将,你来得正好,突厥人的首领将军说他要找你。他已经被我们俘虏了。”
      “找我?他认识我?”
      “不知道,他直接叫出了副将您的名字。”
      “他在哪儿?”
      “距离此处五十里的战俘营地。”
      “带我去那里。”江笙时说完后,那个将士懵了:“副将自……己孤身一人前往,必定会遇到危险的,末将斗胆请顾将军随您一起前往,实在不然,带几个其他士兵去也行啊。”
      “不,不能打草惊蛇,若大张旗鼓去见首领,他肯定说不出什么狗屁;其次,他们本就是奔着杀死师父来的,带着他去和带着一块肥肉去狼窝有什么区别。还请你帮我瞒着师父,如果被他知道我单刀赴会,我就完了。”说着,他看了一眼军营所在的方向。
      那将士好像懂了什么,嘴上忙答应着:“好,好。”心里却在想:顾将军要是发现江副将不在,只怕会把整个军营翻个遍,再者顾将军再怎么凶也不可能会让江副将完蛋吧,还是告诉顾将军为好。
      江笙时只身一人来到战俘营地,这里是专门关押被抓起来的战犯的。一般被抓来这里的敌国战犯,都会被他们的国家拿些钱财,赔个礼什么的赎出来,所以这里大部分时候都空空荡荡的。
      他被领到关押突厥将军的大牢里,他就躺在大牢角落的茅草堆上,什么威严霸气一扫而空,现在的他满脸狼狈,倒真是个俘虏的样子。
      看到江笙时,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果然是你!”
      江笙时冷笑一声,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大人,敢问末将可是做了什么?让大人如此气愤?”
      “是你!把顾凌舟那小贼带走了!”
      江笙时笑得更加爽朗,也更加讽刺:“大人好眼力,末将快马加鞭匆匆一过,大人也能过目不忘,小的佩服,实在佩服。”
      “把他交出来,我可以饶了你们不举兵攻城,但你们要是不从,我们分分钟可以把你们这破城给占了,男的给杀了女的给玩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江笙时边狂笑边鼓掌,“大人怕是没睡醒,现在大人才是败的一方啊,怎的有脸说出这番话来?”
      “世上战争不过是成王败寇,不代表败的就是草包赢的就是英雄!西楚霸王项羽,如今不也仍然被后人铭记?”
      “大人说的是啊,项羽英勇不假,可打大人方才口口声声说的杀男人玩女人,哪有一点值得名留青史的样子?!败者成为英雄,也得遵循正道,遵循民心向背,大人这幅样子,即便胜了,也不过是个昏君。”
      那人脸色像吃了屎一样难看,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额角青筋暴起,杀心渐起。“所以大人来找我,是想让我将顾将军拱手送出?”江笙时的语气陡然变冷,“让我们大唐将士都是吃屎的吗?!”
      江笙时说完便转身要离开,谁知雅喀达手中刀光一闪,向江笙时刺去。江笙时感觉到身后有异常,侧身躲过,谁知那人声东击西,掏出被淬过毒的银针,向江笙时腰窝刺去,江笙时瞬间感觉腰肢瘫软,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他娘的,呸!”雅喀达往地上呸了一口老痰,“找死!”雅喀达意识到江笙时留在这里一定是个不小的威胁,只能赶紧下手。
      “雅喀达!你对江副将做了什么?!你他娘的现在只是个战犯!”巡逻路过的士兵看到江笙时倒在了地上,急忙招呼其他士兵把雅喀达五花大绑,施以重刑。
      这消息短短十几分钟便传遍了军营,这下好了顾凌舟想不知道也难。
      那个给江笙时指路的将士走到半路就听到了江笙时晕倒的消息,他也不想做这个恶人。
      果不其然,江笙时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时,就看见顾凌舟坐在床边,脸色比雷雨天还要黑。“师……师父?”江笙时感觉到不妙,坐了起来,发现他自己正躺在顾凌舟帐子里的床上。
      半个时辰前,江笙时被大牢里的士兵们抗上马车,运回了军营。出了这么大的事,士兵当然得如实汇报给顾凌舟,顾凌舟自己的伤还没好,但遇到这种事,他还是罕见地对士兵们动了怒:“你们怎么办事的?!颜喀达入狱前你们怎么搜身的?!匕首和银针都搜不出来?!”
      士兵们齐刷刷跪了下来,让顾凌舟息怒。
      “还有,这小崽子自己一个人去这么危险的地方你们也不拦着点?他是小孩,你们也是?!”
      此时那个士兵发话了:“将军,并非属下看护不当,只是副将说不能打草惊蛇,又说不能惊扰将军您养伤,副将将将十六便能有这样的胸襟,我们自愧不如,便让江副将走了……”
      “你!嘶……”顾凌舟正要破口大骂,结果不小心拉扯到刚刚开始自愈的伤口,被疼的龇牙咧嘴。
      他明明自己动都勉勉强强,却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即使走一步倒抽三口凉气也要见江笙时。
      在见到躺在马车里的江笙时的那一瞬间,什么情绪都跑光了,他算是发现了,他压根没有办法生江笙时的气,更没有办法恨他,看见他之后,怨恨变成了心疼。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想把江笙时抱起来报道自己帐子里,但战袍下传来的阵阵伤口撕裂的疼痛却在提醒他。
      “要是现在把他抱起来了,以后伤口撕裂发脓就再也抱不了了吧。”顾凌舟喃喃自语道,“你们,把他扛到我床上。”
      顾凌舟脸色黑是黑,但一直守在江笙时身边,动都没动过。
      “师父……?我怎么在这儿?”
      “你还好意思叫我师父!战俘大营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还敢往里闯?!往里闯就算了,还单刀赴会,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顾凌舟揪着江笙时的耳朵,但不敢用力。江笙时故意卖惨:“师父!师父!撒手!嘶……疼!”江笙时自己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闭眼之前他还在军营,眼睛一闭一睁,他就见到了发火的顾凌舟。
      “你还有脸叫我师父?!以后别叫我师父,我没你这么不惜命的徒弟。”
      江笙时一听,这是要逐出师门的节奏,也没时间考虑前因后果,只得求饶:“师父,我错了!是我不惜命,恕徒儿愚笨,师父别不要我,师父教教我,怎么才能惜命又聪慧,好不好?我以后一定以自己安全为先,下次再……不,绝对没有下次!”
      没想到江笙时这么快认错,顾凌舟一拳打在棉花上,想生气也生不起来了。
      “师父,我晕到之后,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你是想听我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看被官兵拖过来的你,伤口撕裂也不在意,还是想听我想把你抱进帐子里差点儿废了手臂?”
      江笙时听到这句话,忙低下头,不让顾凌舟看到自己的表情。
      好像还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
      顾凌舟,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我们本来应该是政敌才对的。
      他不需要汇报,不会利用我的价值。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有时候我倒是真后悔叫你不必事事循规蹈矩,让你现在都敢自作主张,跑去和颜喀达对峙了。”
      “师父别恼了,别让伤口开裂得更严重了。”江笙时上次帮他处理伤口的时候,还记得顾凌舟说他怕疼,现在他伤得这么严重还常常动怒,伤口一定很痛。
      “晚上我再帮你敷些药,气性别这么大。”
      顾凌舟皱着眉,气鼓鼓地背对着江笙时,活像只河豚。
      江笙时本来还想再哄哄顾凌舟,结果刚转身,腰上就传来阵阵隐痛,像是被人狠狠掐了一把。他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又倒回床上了。
      顾凌舟本来还在置气,听到江笙时倒回床上的闷响,马上转过头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可能是刚刚的银针,感觉头昏没力,”说完,他轻轻笑了一声,“师父,怎么这么关心我啊?刚刚不是还在怄气吗?”
      “头晕就好好睡觉,谁关心你了。”
      江笙时闻言乖乖闭眼。再一睁开,发现外面的天全然黑了,但顾凌舟仍然点着灯,坐在床边。
      “师父怎么还在这儿?天都黑了。”
      “我来给你送饭。没想到,你还挺能睡的,都一天没吃东西了。”顾凌舟的语气里虽然满是无奈,但也掩盖不住他与生俱来的温柔和关心。
      饭盒打开,一股肉香和辛香料混合的香味充盈了整个房间。烤羊肉,羊排,羊腿,把子肉……还有焦香的烤馕,光是闻味道,便足以令人垂涎三尺。
      除了肉香,江笙时还闻到了淡淡的酒香。
      “师父,那壶酒……”
      “别看了,小孩子不能喝酒。”
      “首先,我不是小孩子,其次,师父你也受伤了,喝酒会发炎,你也不能喝。”
      “哪有这么多道理,平日里,我们都是拿烈酒来消毒的。还有我怎么记得某些人上次偷偷爬上屋顶喝得不省人事全身发热?是上次的教训太轻?”
      顾凌舟把饭盒拿到饭桌上:“过来吃饭,你还想让我喂你?”
      他马上下床坐到饭桌前,也不说话,像个团子。还一副委屈手气的表情。“怎么这么委屈?”顾凌舟问。江笙时一边咬下一块肉,一边带着颤音说:“我……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其实他的哭腔完全是装的,一点感情都不带。
      顾凌舟实在没办法,只好作罢。他叹了几口气,道:“算了,这是葡萄酒,应该不容易醉。”
      江笙时听罢,瞬间喜笑颜开:“我就知道师父你对我最好了!”
      顾凌舟止不住轻轻叹气,他果真拿江笙时一点办法也没有。江笙时拿起酒壶,先倒给了顾凌舟,再倒给自己。
      “师父,我敬你一杯。”
      “?”
      “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上战场,实现自己的抱负,若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死在杨倩善或者江予兮手里了。所以这一杯,我敬你救我于囹圄。”
      顾凌舟看着他笑笑,低头抿了一口酒。
      其实他心中也是思绪万千。
      江笙时又何尝没有把他拯救于牢笼之中呢?
      他渐渐明白,江笙时刚才这番话,不过是青涩的少年不善言辞,表达不出自己的心意罢了。江笙时发现,他对顾凌舟,除了有师徒情之外,还有一些别的,不可言状的感情,像是感谢,信任,崇拜合为一体,还有一见到他时,莫名的安心。
      而这种情感的来由,源于顾凌舟或有意或无意带给他的安全感,这种安全感,是旁人从没有给过他的。
      顾凌舟和他碰了碰杯,抬头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晚饭过后,顾凌舟提出去外面看看余量,却被江笙时否决:“有什么好看的?等中秋节的时候再……”没等江笙时说完,顾凌舟就把江笙时从位置上拉起来:“就算月亮不好看,看星星成不成?把酒壶拿上。”
      看月亮,似乎是每个在外征战的将士的执念。
      看到月亮,就像是看到了故乡。
      出来之后,江笙时才发现这里的天有多好看,大漠天高云淡,已经入了秋,因为地势高,显得这里的月亮特别近,特别大,特别亮。
      就连星星,也比其他的地方都要显眼,远在天边的北极星也变得触手可及,他们静静地闪在夜幕里,凝视着这片打的。他不知道看过多少次家破人亡,多少回血染黄沙。最终留给我们的。
      只有那亘古不变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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