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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泉寺
“你们是什么人?”张宏和陈江并没退后。
王晚听见嘈杂,连忙转身过来,瞧见张宏和陈江,已经从古木后面走了出来。
他们对面,还有两个拿着短匕首的人。
这是佛门圣地,她总是不能在祖母眼面前生出祸端来。“住手。”王晚生了急,就要往那树前去。
只觉一个前冲,这次她怕是要真的摔了。
不过也是个好机会。
而那兰芝玉树的人儿,却直直的挺在哪儿,没再伸手扶她。
韩朝时将将下意识的扶起这女娘,却见她眼中哪儿有半分惊。他虽终日局在燕王府,但也见过宫中那些女子,为了博天子青眼耍些小技俩。
但次数多了,也就看出其中套路,也就了然无趣了。
所以这档儿,韩朝时只是负手瞧着。
这厢王晚也瞧出这公子,并不愿上演那英雄就美的戏码,不由瘪嘴,提气伸手一撑,一个后空翻落在地上。向红杏几人跑将过去。
啪,啪,啪!
王晚身后竟然传来了拍巴掌之声,王晚一愣,转身瞧了一眼。
这公子瞧着弱女子真真摔到都不扶,看到自己翻身起来了,倒在这儿拍巴掌。王晚见他身长挺直,难道虽然看似个文人,实际是爹那样不拘小节的武将?不喜弱不禁风的女子,却对伸手不错的女子另有青眼?
王晚心下衡量,如若真是如此,那谈及婚事,倒是比那些文人官宦家中少得许多繁琐,倒是更省事些。于是便卯足了劲儿的做作,想试探真假,“公子这番,可是取笑我不够贤淑了?”
当下觉着怪异的,不只有王晚,还有韩朝时的两个侍卫。
马田手中的短匕首都差点掉了,要知道,就是京都最好的杂耍班子,爷都不会瞧出什么意趣,今儿倒是给了这小女娘喝了彩。
两个侍卫的表情立刻柔了下来,本是瞧见那胖子从山门一路跟上来,以为是宫里那个沉不住气,出手了。
不想竟是带着女主子来的。
“……这是,瞧上我们家爷了?”马田对着雷阳低语。
雷阳向来行事稳重谨慎,断不会让这来路不明的人,近主子身。可眼下,许是个以毒攻毒的法子。
若这女娘的身份,真是宫中那位派来的,她有本事留得爷欢心,留下也无妨,其他妨害的,杀了便是。
两人不动声色的收起武器,站到韩朝时身后,等着主子说话。
见这两人不再咄咄相逼,王晚也继续了今日计划,想来已经错过两次,这会儿便卯足了劲儿,至少先试探一番。
“小女随祖母来清泉寺礼佛,闲来无事便到这山上转转,不想这山上还有这方精致错落的好院落。公子若是不嫌,可否让小女逛上一逛。”
红豆觉着,这是从她伺候大小姐起,大小姐第一次对外人此般柔声。
那语调听着如此悦耳,想着眼前这公子,也应是能瞧出大小姐贤淑的模样了。
这院子是当年先皇赐燕王妃的,先皇嫌燕王妃性子不够沉稳,便想让她多沐浴佛门清静,还请掌门慧慈大师题字:静心。
“姑娘若觉着景致喜欢,便留下来多瞧会儿吧。”韩朝时推开木门,引王晚进了院子。当年他常和母亲来此小住,同个院子,多了一层含义,便是拘着,少了一层,便让人瞧着欣喜。
韩朝时心中倏忽冒出一丝动容,如若当年母亲带自己来这小院时,能如眼前女娘这般欢喜……也许他也多了一处牵念。
但他终究是二十出头的男子,自然也瞧出眼前女娘的用意,她哪儿是瞧院子?她是来瞧自己的。
是叫人欢喜的女娘,可他和她不同,她是瞧着这院子都能生出欣喜的人。而他不是,他一生都被拘着……
“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说完,韩朝时并未留恋,往山下大殿去了。
马田跟了上去,只留雷阳在院子了待客。
本以为这突发的情形,能留住爷,不想还是去了……
雷阳望着韩朝时的背影,微微叹气。
但转念又想,爷把这院子留给了这姑娘赏玩,这也是从未出现过的事。想来这姑娘对爷来说,多多少少有些不同,于是还生着些希望。
***
入夜,丈室。
韩朝时和慧慈大师对坐禅桌两侧,桌上一柄寒灯。
大师放下手中的佛珠,声音慈缓:“世子,你且尘缘未了,贫僧不能收你。”
“大师,从七岁起,朝时便孑然一身,十四年来,所得皆外物,皆所累,并无牵挂。”
慧慈笑而不语,许久:“天道不可违。”
“……”
从丈室回来,夜色已深,马田得知方丈没有同意主子剃度出家,还说他尘缘未了,这月余的心中憋闷,才算落散了些。
他劝慰那金贵的人儿道:“爷,方丈说您尘缘未了,要我看,您就该好好找个姑娘,成了亲,再有了小主子,这日子才算有了盼头。”
韩朝时没回他,径直往前走,夜风吹拂他的衣襟,轻轻舞动。
马田落后半步,瞧着主子孤零零的背影,十四年,主子被囚了十四年了,如此想着,便又觉着想哭了。
***
永兴十五年,五月十六。
韩朝时生辰,慧慈大师派人送了一碗长寿面。
从前这日子,韩朝时也是和父王母妃一起,热热闹闹过的。直到七岁那年,新皇登基,燕王受封离开京都。再过这日子,他便只剩一人了。
幼年时每次生日,圣上念及宗亲情分,少不了给些赏赐,在宫中设下家宴,可却没了从前那热络的叔侄情分。
这次……
“爷,要不是阁老提议,要天子去山上走走,总是不会耽误这日子……”马田说不下去了,明明知道主子,一个人留在京都,远远近近就当今天子一门亲族,却偏偏选了这日子狩猎,实在狠心的很。
如若不是天子当年,主子怎会如此孤单……
“爷,要不咱今日回吧,反正京都那些大户都上山了,咱也在京都里逛逛,吃顿好馆子。”
尘缘未了——韩朝时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不能了断的?
只是,大师如此说了,就再等等吧。
他不想马田和雷阳太过担心,于是点头,“那就回吧。”
回吧,下个月十五来的时候,再和慧慈大师谈吧。
***
山中清晨雾气蒸腾,清泉潺潺,树木在这山间都较旁出多了份润泽。
这边太阳才冒了个头,王晚就起来,伴着悠扬钟鸣,让红杏给她梳洗。
她总觉得昨日瞧见得那公子,许是让她的目标有了盼头。
昨日见着的少年郎对她并无甚排斥,想来这是个好的开头,今天她打算再接再厉,再去会会这个小郎君。如若自己猜的不错,这公子并不是拘于小节之人,那倒也是件好事。
就是没有对自己生出情谊,交个朋友,到时候相互帮助一下,可能也是一条路。
毕竟自己多过了几年,对着日后之事有几分了解,那公子想来也应是大族世家。到时候许是自己也能稍微帮衬上些。
心中有事,王晚拜见了祖母,一同吃了早饭,便说要四处瞧瞧,就带着红杏离开了。
她既然有求于人,便得诚心,于是去了山脚,照着李嬷嬷得款,买了一份小食,打算给韩朝时送去。恰巧看见有老爹爹在卖寿桃,那寿桃做的精巧细致,可惜寿桃本是生日吃食,不是日日都吃,所以老人家的生意无人无津。
王晚可怜老人家,便一并包下了。
王晚走后,李嬷嬷不禁掩嘴窃窃的笑。“我是瞧见了,那公子生的是一表人才。”
王老夫人微微扬眉,“先不要让晚娘觉察我们知晓了,免得她不好意思,断了这缘分。”虽然没见过李嬷嬷口中的公子,但她知道,自己家这晚娘,断是不在乎别人眼光。
就是拜会她这个祖母,都穿着一身胡服。可李嬷嬷说见那小郎君却打扮妥当。
想着,这是找借口上山来看自己。实际是心里有了心事。
……要不是昨日被李嬷嬷撞见,她这个祖母不知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呢。
***
静心小院。
马田脚步有几分慌张,“爷,爷——”
“都要走了还往外跑,瞧你这慌张的样子。”雷阳斥道。
“大事,真是大事。”马田不顾雷阳,推门就往屋里走,“爷,我刚刚瞧见昨日那姑娘的侍女了,她说她家姑娘晌午要来瞧您。”
虽已经说好要出门了,但一想到昨晚大师说的尘缘未了,马田就迫不及待的来告诉主子了。
雷阳知道主子做事不喜反悔,多是做好了决定,便去做了,少有反复。
他不言语,只是心里也有些期盼的瞧上一眼。
“既然给不了,有何必应允……”韩朝时走出回廊,没有留下来的意思。
“公子,”一声清脆在栅栏外传来。
韩朝时抬眼望去,那女娘穿着红色锦袍子,走起路来猎猎生风,全然没了昨日那般故作姿态。“公子,出门啊?你这小院真是不错,昨日你慷慨让我逛过,我今日就送些小食,表示谢意。”
公子还未开口,马田一眼瞧见了张宏手中纸包上的寿桃。
……这,是连爷的生辰也打听了?小娘子太有心了。
“爷,人家是来送寿桃的。”
王晚一愣,明明红杏手里的食盒才是她精心挑选,但听马田这么开口,心中也有了几分了然。
“原来今日是公子生辰?”
“爷,这寿桃是没有不收的道理的。”马田从张宏手掌拿过寿桃,他真替爷高兴,这不就是尘缘未了嘛!
生辰礼物——曾经韩朝时也想着,盼着,极为在意。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念头了,什么生辰不生辰的,自己的爹娘都不曾记得,自己又有何记挂的呢?
看马田高兴地样子,和韩朝时脸上淡淡的落寞,王晚明白了几分。
这公子看着高门显贵,怕是连生辰都无人相伴,也着实可怜。
她眉眼一扬,道:“公子,今晚我便送你一份生辰礼。”
一双笑眼盈盈,像是柔软的春风,和煦的吹进人的心坎,让那紧闭的心门,也不由得感受到了这阵阵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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