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迹
严容川立刻起身,准备向外走去,看到乖乖坐在那里的少年,脚步顿了顿。
对他说:“你呆在这儿不要随便走动,等我回来。”
虞渊愣了一楞,点头应了。
严容川来到会议室时,大家都已经落座。
屋里灯光昏暗,投影仪幽幽的发着光,打在墙上,映出案发现场拍摄的照片,上面是四个死者的死状,扭曲的身形和狰狞痛苦的表情格外刺眼。
严容川大步走到最前面坐下,抬手示意,负责讲解的警员便开始介绍更新案件信息。
“证人家中搜索出的针孔摄像头,上面检测出一个人的指纹。”
他将资料翻到那一页。
“和警方的指纹库进行了比对,找到了主人。他叫张仁之,今年42岁,有过案底,两年前因为入室盗窃被抓,8个月前刚出狱。
他的确有作案时间,但与心理画像以及证人描述的形象不符,极大可能是针孔摄像头的提供者,也就是说,他见过凶手,甚至可能与凶手相识。不排除共犯的可能性。
张仁之目前居住在槐英街226号,请求立刻传唤其协助调查!”
“这人可是个老油条,建议还是直接去他家堵他。”有知情的当地警官反映。
“好,去四个人,你们先准备一下,我去找局长批个传唤证。”
严容川一边说着站起身快速走出会议室。
屋里顿时热火朝天起来,每个人都忙忙碌碌的,被指定的四个人正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其他人整理收拾资料数据,还有人接着电话,应对上级和媒体的询问。
虞渊仍在严容川的办公室,他坐在沙发的角落,翻看着桌上的书。
在严容川回来之前,不断有人敲门进来,虞渊便会对他们笑的温软,轻声说:“严警官不在。”
一开始他们手里拿的是各种资料,开门没看见严容川就退出去了。
但后面来的人便多了起来,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零食和饮料,开门就直奔虞渊坐的小沙发,把东西放到他面前的桌上,还跟他实时汇报严容川在干嘛,马上就能回来了云云。
来的多是女孩子,看着虞渊的眼神充满母性的光辉。怜爱的看着他单薄的身形,不断用眼神催促他吃东西,多吃点。
虞渊“……”
他也不好拒绝,只能顺着她们的意思吃几口。
等到严容川回来时着实松了口气,在严容川的死亡注视中,办公室逐渐安静了下来。
虞渊在静谧的气氛里轻轻地翻看着书,听到外面突然变得嘈杂起来。
有人敲敲门,大声报告:
“老大,张仁之带回来了。”
严容川来到观察室,一进门看到屋里三个警官正在调试设备,听到声音扭头跟他打招呼,站起来把他让到最里面。
严容川带着他坐到桌前,通过监控和观望窗观察讯问室坐着的中年男人。
他百无聊赖的坐在光线明亮的讯问室内,靠着椅背,姿势放松闲适。
左右张望着,甚至站起身来到单面镜前,笑了笑。
负责审讯的警官原本靠在观察室的操作台上,手里捧着杯水喝着,打算晾他一会儿。看到他这幅嘴脸暗骂了声娘,连忙拿上资料开门出去。
走进审讯室,叱他过去做好。把手里拿着的东西摔到他面前的桌子上,坐下把本子摊开,盯着他不说话。
一般来说沉默比问话更让人不安,这是有经验的审讯人员常用的招数。但他却一点也不受影响,毕竟是公安局的常客了,语气谄媚笑嘻嘻的说:
“麻烦警官给我接杯水呗,口渴。”
审讯经验丰富的老警官什么也没说,臭着一张脸接了杯水递给他。
警官看一眼墙上的钟,决定不再浪费时间。向观察室示意一下,手伸到桌下打开录制开关,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他:
“去年十月才出狱,知道这次为什么叫你来吗?”
张仁之:“这我哪知道,我最近可遵纪守法着呢,从局子里接受教育出来后,那我可是洗心革面。总之,您说,我听着。”
“呵,不知道?你再好好想想,出来后干什么生意了?”
他小眼睛转了两圈,“嗐,我不就网上进点货,摆摆摊,摆摊这事……不是归城管管的吗,哪能劳您大驾,抓我路边小摊贩啊!”
警官生气的一砸桌子,把东西扔他眼下,吼道:“摆摊?你看看这东西,哪来的脸跟我说遵纪守法?!”
他抖了一下,犹豫的拆开眼前的包裹,看到里面的东西后有些心虚的收回手,假装惊讶,浮夸的说:“呦,这是什么,警官您可别胡乱冤枉人啊!”
“冤枉?上边都找到你指纹了,还装傻呢!”
他还是嘴硬,眼神游离:“嗐,这不是出来后学了门手艺补贴家用么,我也只负责安装,不管人家干什么……”
警官不耐烦的打断他,说:“行了,都找到你采买的渠道和记录了,别挣扎了,知道这是犯法的吗?”
张仁之这才有点慌,坐直身子:“警官,这是犯法的呀?这要判几年的,我那老母亲病了啊,没我照顾会死在家里的!”
“这次不是为了抓你的,好好配合,将功赎罪,知道吗。”
张仁之:“唉,好好好,您问,我肯定都招!”
“总共买给过几个人?”
“这……总共也没卖出去过几个,大概也就五六个。我卖这东西没几天呐,虽然不知道这违法,但也知道肯定不能光明正大的卖。”
“几个人?”警官语气加重。
张仁之说着,斜眼觑着警官的脸色,感觉不对就连忙改口:“您别生气,我想想,想想……两个?还是三个来着。呵呵,时间比较久了……”
“有一个人买了四个,还记得吗?”
张仁之:“哦哦,这我记得!这可是个大主顾,其他人都买一个的!”
“怎么交易的,见到他人了吗?”
张仁之:“嗐,没有。也不知道他从哪知道我卖这个的,他从网上定的,让我给他送到商场一个存储柜里,好奇怪的。”
“存储柜的具体地址。”
张仁之:“柜子……最左边那列最上边那个,好像是1号,因为我够不着,所以还想换一个来着,但最后搁进去了,也就没换,然后他让我把密码条放到花盆底下,特麻烦一个人。”
“商场里那么多人,也不怕被人拿了?”
张仁之:“人多什么啊,那天乐易前面的路施工,商场里面都没几个人,连个工作人员都没有,所以我才没换成柜子的。”
“钱怎么给你的。”
张仁之:“放在柜子里,7号,这个我记得!密码条就在花盆底下。”
“钱长什么样。”
张仁之:“警官看您说的,您还不知道钱长啥样儿啊,不就人民币的样儿嘛,哈哈哈……”
“别装傻。”警官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用普通的白纸包着的,大概……这么多。”张仁之吧唧两下嘴,拿手比了个两三厘米的厚度。
“老实点!”
“别生气别生气,这么多这么多……”食指和拇指拉大间距,大概有五六厘米。
“挣挺多啊。”
张仁之嘿嘿笑着:“是……不,不多不多,就一点儿。”
“还剩多少。”
“唉,不剩了,都给我老娘买药了。”他愁眉苦脸的,不太端正的五官缩在一起,显得更不友善了。
“非法所得的钱都要上缴的,这是念在你卖得不多,性质不恶劣,加上帮助破案有功才网开一面,不然你非得再进去住几年!
聊天记录呢。”
张仁之讪讪的笑道:“是一个社交软件,我把记录给删了……”
警官有些无语:“指纹不记得擦,聊天记录倒是知道删。”
张仁之:“哈哈……我下次注意,注意哈……”还没笑完,就在警官的眼刀子里闭了嘴。
严容川坐在昏暗的观察室,吩咐身边的警员拿上张仁之的手机去找技术组人员。
小警员从框子里收缴的张仁之的随身物品里找出手机,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与此同时,一名警员带着虞渊敲响了门,告诉严容川,证人有急事找他。
虞渊抿着唇点开刚刚收到的短信,将手机递过去,这是他收到的所有短信中,语气最激烈的两条,那人应该知道了他在警局。
“他可能从早上就一直在跟着我。”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立刻回家!]
严容川看完后紧急吩咐各组人员:“暂时关闭警局大门,排查一下陌生面孔!一二组在警局内,三组去警局周边!快!”
过了一会儿,小警员拿着恢复好的聊天记录回来了,有些疑惑的问:“外面乱糟糟的在干嘛?”
严容川接过他手里的报告,一边看,一边回答:“筛查人员。”
[3月30日 23:46
,:四个
一生平安:在的,亲亲。
,:明天10:00前放到乐易商城07储物柜
,:钱我会放在柜子里
,:密码条在西边花盆下
,:记得和把放东西的密码条对换
一生平安:客人啊,那这个钱,您说,能给多少啊?我最近手头有点紧,送货上门可是另外的价钱。
,:少不了你的
一生平安:好嘞!]
“这个账号查过了吗?”他问。
小警员:“查过了,是境外的号,查不到IP地址,也没有实名,现在已经注销了。”
严容川:“3月30日,啧,这时间够长的。乐易商城七号储物柜,通知现场勘查人员,走。”
大部分警员都已经被分配去筛查警局内外,严容川看着虞渊思考一会儿,还是打算将他带去现场。
休息日,正值当午,商场熙熙攘攘、人员混杂。
警方找到07储物柜,拉开警戒条。
现场并不是谁都可以进的,严容川把虞渊留在警戒线外,与商场负责人沟通过后打开1号和7号柜子。
正好这两个柜子目前是闲置的,技术人员立刻开始现场勘探。虽然时间已经间隔很长,但警方不愿放过任何线索。
“头儿,要查监控吗?”一个经验少的小警员问。
“已经两个多月了,大概率查不到了,你们监控保留多长时间?”严容川问一边站着的商场负责人。
“半个月。”
小警员听到后有些垂头丧气的,严容川拍拍他的肩,指着外面红绿灯旁交错复杂的监控说:
“出去查看一下,哪个是正对大门的,去附近的交警大队查查监控,这个肯定有。
按心理画像找体貌相似的,他带的现金不少,应该背了包。”
乐易商场规模不小,门口有大型十字路口,交通摄像头很多,路面监控录像保留时间最短三个月,只要用心,肯定能查到点东西。
小警员闻言立马振奋起来,眼里闪着光,连忙出去执行任务。
严容川分配好任务后,转头发现本该站在附近的虞渊不见了踪影。
他神色一凛,心跳都停了一拍,快速巡视一圈周围,看到他被高大的盆栽遮挡的身影后才轻轻松了口气。
虞渊蹲在角落里一人高的花盆边上,缩成小小一团,像只悄悄躲在墙角边边的小猫,认真的看着什么。
他走过去,虞渊余光扫到他站在身边,没有转头,就着蹲姿迈开小碎步往旁边挪了一挪,给他让出个位子。
严容川默默蹲下,看向他的目光所至。
“严警官,这盆花好久没擦过了。”虞渊慢吞吞的说。
花盆上有一层明显的灰尘,其中有些稍薄的地方,在花盆上方边缘,正是人的指印,除此之外格外干净,说明这盆花近几月来除了这个人,没人碰过。
虞渊扭头望向他,示意他向下看。
严容川对上他的视线,低头看到地面上有明显的移动痕迹。
虞渊慢慢站起身,仔细巡视着这株高大健康的虎尾兰的叶边和叶尖。
“严警官,你知道吗,虎尾兰的叶子很锋利,我小时候就曾被划伤过手……这里。”
虞渊指着黄色叶边上一点褐色的痕迹,仗着两人姿势的高差,侧头俯视着严容川说:
“您觉得,这是他的血迹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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