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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笑尸(完)
今日,案子终于结了。
刘氏被判入狱。
天子并未过度追责刘氏的错误,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刘氏终身监禁的同时也还给了刘氏的父兄一个真相。
而至于陈氏一族,执行抄家财产全部充入国库。
整件案子现如今算是理清了。
因赵智智不小心撞破了陈子立的秘密而遭遇下毒,恰逢碰上心怀仇恨一直等待时机报复的刘氏,赵智智死在了一前一后的双重毒手下。
凤阮一字不漏地在案情的卷宗写下事发的经过,他思维缜密,逻辑性强,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便把来龙去脉都交代得仔仔细细的,一手字行云流水,力透纸背,写得极其漂亮。
十八年前,安宁侯在朝中站错派,新皇登基后,安宁侯便辞去了官职,他为官一生清廉,不贪钱财,多年来从未渎职,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两袖清风,新皇明得事理,也不予追究,便允了安宁侯告老还乡的请求。
安宁侯不仅在官场上弘扬清风正气,在爱情上更是从一而终,坚定不移的遵守自己的本心。
他与发妻相识于幼年,感情深厚,相濡以沫,却不料妻子早早去世,只留下了一个六岁大的孩子。
安宁侯始终如一,并没有再娶别的女人作妻子,再后来,便把出差中途遇见的孩子抱了回家好好养着。
陈子立便是二十五年前被抱养回安宁侯府的。
他做了小半辈子的金贵少爷,便失去了兄长,而后父亲安宁侯在朝廷的另一派打击报复下,相继去世。
从此陈家再无高风峻节的少年,有的只是一个蜕化变质,无法无天捞黑钱、一心自甘堕落只为救父的陈公子。
陈子立始终念着兄长与父亲的好,他把手伸去黑市,得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活死人偏方以及药物,更是结识了南蛮的大皇子,得到了大量的私盐来源,作为痛恨朝廷的他,决定放手大干一番,因沧州地理位置极优,处于南方多热地带,交通便利,多天然良港,百姓对盐的需求更是供不应求,陈子立不惜冒着生命危险,都要在沧州建立私盐的仓库,继而全国各地贩卖私盐。
赵智智便是陈子立在沧州的一条眼线。
因私盐量极大,陈子立在沧州所有的官路运输都要靠赵智智的打点,赵智智从中更是获得了平常官员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荣华富贵。
赵智智利欲熏心,沉沦其中不能自拔。
可自古以来,人都逃不过一个情字。
赵智智有一位非常恩爱的妻子,见枕边人刘氏常为四趾兄长担忧,赵智智的心也跟着重视了起来,所以后来便把妻子哥哥纳入门下帮忙打理私盐仓库,还特别照顾了一番。
俗话说得好,酒足饭饱思□□,赵智智沉迷放纵于画本子中的笔仙里。
每日都要与那笔仙交流一番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后来更是相信了那画本子的谗言,脚有四趾的人,实则为不祥之人,会给家庭带来厄运,但是笔仙的能力怎可是凡人能相提并论的,为了让妻子不再担忧,赵智智便拿着他臆想中的笔仙赐予的钉子,杀了刘氏的兄长,并把钉子打入脑颅,美名曰是仙子特赐的第五根脚趾,下辈子刘氏的哥哥投胎定能有一副完整的身体。
却没想到后来被刘氏发现了,不仅抽出了钉子,还神智失常了。
在赵智智撞破密室中的木乃伊当晚,陈子立便心生杀机。
陈子立手边一向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得知赵智智最近饮食清淡、口腔有溃疡之后,便当机立断地拿出了珍贵的南蛮之毒骗取赵智智喝下,此毒见伤才封喉,不易被他人查出。
没想到却遇上了许青棠,不但被一眼戳穿,还将事情背后的真相连根拔起。
赵智智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刘氏伪装的笔仙,所以才会面露微笑。
“师傅,你已经盯着凤大人看了两个时辰了!”李安远远地拿着一盒糖冬瓜走来,边走还边往嘴里塞,看着许青棠先从衙门里头退到了外头的阶梯下徘徊,便道:“从里头看到了外头,师傅今日不用闭关学习吗?”
说着还眨巴着无辜大眼往许青棠的手心塞了一根心爱的糖冬瓜。
许青棠脸一热,连忙看向那坐在高堂上的人,见凤阮还在低头写字,许青棠才推开李安的手,“你吃,少管我,少废话。”
“师傅……”李安虽然年纪小,也算是懂一些情情爱爱的,“你不会是看上凤大人了吧?是因为前些日子他从火海里救了你出来么?”
许青棠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说实话,她昨日入睡前,闭目都是凤阮身上的味道和那件耀眼的飞鱼服,但她一直告诉自己,那只是吊桥效应而已。
过几天就好了。
“说什么呢。”许青棠咂了一下嘴,反驳道:“我只是看他写得那一手好字,便忍不住多看几眼罢了。”
许青棠的字确实一般,虽然上学的时候练过书法,也只是能堪堪入眼罢了。
“哦——”李安知道许青棠写的字难看,便深信不疑地点点头,“师傅不如请教他一番?毕竟他今日还叫白希哥哥给我送了几本医书呢,想必师傅开口请教,凤大人该不会拒绝。”
几本医书?许青棠看了李安一眼,那张胖乎乎的脸上全是糖霜,李安是个孤儿,靠着过去的老仵作成为了新的小仵作,但老仵作去世得早,李安的学识并不是很够,许青棠收他为徒也是因为这个孩子够坚持,她是准备倾囊相授的,只是平日里忙,能够授予的知识有限。
没想到凤阮居然留意到这一个小小的孩子。
其实这几日许青棠也发现了,凤阮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不近人情,许青棠在新苑村,见的官少,所以压根忘记了福礼这一事,而后凤阮的到来,许青棠也是不伦不类地福了身,后面更不用说了,不仅忘记福身,还直呼其大名。
可是凤阮都像看不见似的,还任着她来。
他对谁都这样吗?
“过了今日,凤大人也要走了。”李安还不知死活地提醒了许青棠一句。
闻言,许青棠心里不由来升起一股失落,为了掩饰心中所想,她横斜了李安一眼,大大咧咧地推着他小小的身子往门外推去,“走走走,看你的医书去,再多吃点糖冬瓜塞住你的嘴。”
此刻,凤阮终于把笔落下,由白希封好卷宗,送入皇城。
他眼眸沉沉地看向门外阶梯下那颗躁动不安的头,许青棠一个侧身便与他对视上了,不知为何,许青棠总能从那眼神里看出了几分炙热。
只听他低哑的声音缓缓传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魅惑:“你在这里做什么?外面风大,进来再说。”
虽说眼见日头就要升到头顶了,但毕竟是冬日,寒风萧瑟,卷得地上的落叶都在半空中肆虐,许青棠沐浴在阳光与落叶下,身着宽大的旧袍子,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去东西,鬼知道她站在这里干嘛!
凤阮嘴角微抬,一侧眼就看见了一脸戏谑的白希,凤阮把笑容收回,轻咳了一声,“晌午饭点也到了,要去用餐吗?进食完就去陈家抄家。”
能把抄家说得像饭后散步似的,怕是只有沉浸多年断案的凤阮能说出来了。
许青棠想起了金凤楼的美味,现如今金凤楼已经被贴上了大大的封条,再不久后就要变成官家的了,她扑闪着一双鹿眼道:“吃什么?”
“你对这里头比较熟悉,你选。”凤阮道。
白希却挑起眉毛,跟在凤阮身边这么多年,可知道凤阮对吃食这方面实在挑得很,不知许姑娘此刻又会选择什么食物,能让对饮食苛刻的凤大人称心如意么?
果然,他不能对许青棠抱太大的期望,因为下一刻,许青棠就道:“今日天冷,最适合吃热腾腾的螺蛳粉了,如果大人在夏日来,我还可以带大人去吃榴莲饼。”
白希对着许青棠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他常年走遍大街小巷,当然知道那螺蛳粉是什么,还别说,他也爱吃,只是……他偷瞧了一眼凤阮,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指挥史,即便出身于庶子身份,从小到大接触的也都是山珍海味,更别说这一带的小众吃食螺蛳粉了。
凤阮嘴角微抿,看不出情绪,只低声询问:“你喜欢吃这个?”
许青棠不明所以地看着白希,再看看凤阮,点了点头。
凤阮起身,“那就去吧。”
螺蛳粉小店在一条小巷子里,三人还未走到,便远远地闻到了一股酸臭的味道,凤阮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越走味道越大,直至许青棠在味道来源停了下来,“凤大人,随便找个位置坐着就好。”
凤阮身份尊贵,自然不可能就坐在街边吃食,白希替凤阮允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出来,而许青棠去买了三碗螺蛳粉,由掌柜捧着个木食盆呈了上来。
破口的鸡公碗里,最上头冒着一层薄薄的辣油,配菜给得分量十足,酸笋、木耳、花生、油炸腐竹、豆芽、青菜一个不少,下面则是软滑爽口的圆米粉。
酸臭的味道被加倍地放大,看着许青棠一脸兴奋地捧着鸡公碗,凤阮实在不好掩着口鼻。
见凤阮迟迟不拿起筷子,白希小心翼翼地开口:“大人……要不我们换一家?”
许青棠放下碗,看向凤阮,她再迟钝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凤阮这么尊贵的人,怎么可能和她来这里吃螺蛳粉啊!
失策了失策了。
“无妨。”凤阮最后还是提起了筷子,夹了一口米粉。
第一口感觉是烫和辣,没有想象中的臭味。
第二口依旧很辣,但却吃出了鲜甜的味道。
凤阮从开始的一小口到后面的稍微大口吃,吃得大汗淋漓,最后把碗里的东西□□光后才问道,“这不是叫螺蛳粉么?怎么没有螺蛳?”
许青棠嘴巴红彤彤的,瞧着特别诱人,她嘴巴一张一合道:“正宗的螺蛳粉都是没有螺蛳的,因为这汤底就已经是用螺蛳熬出来的高汤了。”
凤阮点点头,也算吃得尽兴。
白希心里早就翻起了汹涌的浪潮,这许姑娘,不是一般人。
许青棠抹了抹嘴,是时候告别了,“你们今日便要启程回京了吧?”
凤阮顿了一顿,没有说话。
白希是个会看眼色的,“这样嘛,先去陈家的仓库看看。”
等他们到了的时候,陈家仓库里的东西已经被搬空得差不多了,许青棠才想起,她的宅子该如何了。
凤阮似乎知道许青棠心中所想,“以后想住哪里?”
许青棠眼睛都瞪直了,“我想要哪里都可以吗?”
凤阮打断了她的美梦,展开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不是,我前日向圣上禀告之后,圣上认为许姑娘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仅会自己打造验尸器材,还有自己的一套封诊道,所以我觉得把你纳入我们锦衣卫门下,算作是请回来的同僚,如何?”
白希内心吐槽道,凤大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损了?
许青棠内心翻桌惊呼,什么如何不如何的!难道她还能违抗天子命令的不成?她不会马上要回到京城了吧?!
难怪刚刚除了她,没人要说告别。
见许青棠不说话,凤阮补充道:“我此次奉命出行,就在这江南水乡走一遭罢了。”
哦,原来不回京城,但许青棠还是愤愤道:“属下明白。”
白希简直笑喷了,这许姑娘立马改口的属下,比凤大人更狠。
“我还要带着李安,一个月俸禄多少?”
“没问题,一月十两银子。”
许青棠心中那些杂七杂八瞬间烟消云散,嘴角都要裂到太阳穴了,在这里五文钱就能买到一斗大米的时代,十两银子,发财了。
“属下晓得了,不知何时出发?”
“明日。”
“好,那大人先去忙吧。”许青棠不碍着凤阮,她站到了一旁,凤阮抬脚进去了坊间。
看着入口里的锦衣卫出入忙个不停,许青棠抽起了一副画卷,展开一看,画上的美人栩栩如生,眼眸波光流转,她好奇地一路顺着看了一下,只见字画的右下角有五行小字。
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
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
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
投心遵朝命,挥涕强就车。
谁谓帝宫远,路极悲有余。
落款:郎君安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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