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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鸟归巢
“唔——”
在被困住的那一瞬,苏玥浑身发抖,害怕极了。
对方力气极大,而她毫无挣扎之力,就像一只落入陷阱的猎物,只能任人宰割。
可下一瞬,熟悉的气息,炙热的温度,随着一声低哑的“是我”,一同向她传来——驱走了所有恐惧。
杏眸从惊恐,到错愕,最后变成了欢喜。
她想他没有不想见她,真好。
几息后,苏玥那犹如惊弓之鸟般僵硬的身体,终是放松下来。
可身上之人却又得寸进尺地,似倦鸟寻回归巢般,将她紧紧地、紧紧地缠起来,毫无缝隙。
苏玥对这般过于亲昵的距离,尚有几分不适,可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发现自己的嘴还被捂着。
是以,她借着月色用眼神,示意身上之人,将手放开。
可不知是今夜的月色太过朦胧,还是身上之人未读懂她的意思。其不仅没有任何放开的意思,反而低下头与她耳鬓厮磨起来——!
一阵阵痒意从耳边传来,苏玥实在是受不住了。
她轻启朱唇,漏出贝齿,一口咬上了覆在其上的手掌。
终于那只手便松开了,颈边厮磨之人也抬起了头。
苏玥借着月辉看到他深邃的眸底,好像染上了几分幽邃的光。但待她想再细细探究一番时,她的唇又被堵住了。
只不过这次不再是手掌,而是被另一个温热的唇。
苏玥杏眸微张,惊愕不已,待她反应过来时,积攒多年的委屈、不解、思念、错愕、不忿悉数夺眶而出,慢慢划过耳后,没入夜色。
而身上这个终于找回自己遗失多年珍宝的男人,正在着迷地、虔诚地轻啄着珍宝,尚未发现苏玥无声的眼泪。
直至外间传来一男声的低喃梦呓,才令他堪堪停住。
柳世芝:“苏姐姐,你又再暗示什么,都说了这阴阳调和之法——我已——你不要过来——”
梦话断断续续,让人听得很不真切,但就这短短几个清晰的字眼,便足以叫内寝的苏玥从心惊不已到心梗万分。
她泪痕未拭,神色复杂地望着沈沐辰。
此时沈沐辰的脸上,好似写满了太多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或许有不堪,或许有不忿,或许有不甘。
那个曾因一丝信仰耐住凛冽苦寒的少年,那个从尸海中爬出来的血人,那个在绝境中重生的将军,他不明白,不明白命运为何要如此戏弄于他,竟要抢走他唯一的信仰。
他绝望地抬手,轻轻拭去苏玥脸颊边的泪痕,而后犹如丧家之犬般,悲切而沙哑地问道:“玥儿,你是要弃了我吗?”
苏玥想也没想直接否认道:“不,不是的。”
“那他呢?”沈沐辰指着外寝塌上模糊的人影。
“他——他只是父母为我冲喜治病招来的赘婿,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仅此而已……”沈沐辰的薄唇将这个词反复品磨了许多遍,直至墨色渐深,杀意渐起。
他亲昵地低头在苏玥耳边,轻声说道:“玥儿,那便杀了他,换我做你的药可好?”
苏玥被他的话吓到了。
她带着哭腔,满是心疼地问道:“沐辰,你到底怎么了,不要这样,我真的很害怕。”
回应苏玥的是一个带着血泪的,狠厉的吻。
而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理智全无。
他嘴上和手上动作,每得寸进尺一步,便会停下来问她,那个人可曾像这般为你治病。
但他并没有给她任何回答的机会……
所幸,在大错酿成之前,苏玥不知是冷得,还是怕得.气咳了起来,沈沐辰这才幡然醒悟,理智回笼。
他急忙用一旁的锦被将苏玥裸露的肌肤全部包裹住。
……
这一晚,他抱着满脸泪痕,满心破碎的苏玥,道了成千上万遍的“对不起”。
这一晚,她在他陌生又熟悉的桎梏中,泣不成声。
这一晚,少年少女成长中,那仅存的一丝纯真烂漫终是不复存在。
这一晚,又过了许久许久。当苏玥红肿的眼皮终于疲累地,再也撑不下去之时,她才在沈沐辰炙热而又令人不安的怀抱中进入梦乡。
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年少之时,少时的沈沐辰也曾这般紧紧地抱着她,而那时是那样的令她心安。
……
那日,天好似被捅破了一般,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小苏玥,趴在内寝的被褥下,强装镇定地问向外间新来的婢女:“这么大的雨,沈沐辰今夜还能来吗?”
“怕是不好过来,小姐别等了,我给您熄灯吧。”
“不,先别熄灯,再等等,他昨夜讲的那大将军以多抵少,用兵如神的故事,还没讲完。”
话落,小苏玥的杏眸便不时地向漆黑的窗外撇去,她小巧的耳朵也紧紧地趴在塌边,试图能提前听到一些脚步声。
可她听了许久许久,除了隆隆响雷,再无其他。
随即,又是一阵电闪雷鸣,她吓得又一次埋在了被褥里。
待这阵雷鸣过去,她才颤颤巍巍地从缺氧的被褥里,将头拔了出来。
可刚探出头来,一阵雷电再次炸起,刚好照在了窗外一披头撒发的鬼影身上。
小苏玥惊得霎时屏住呼吸,颤巍地将自己挪回窝里,
可不幸的是,片刻后,便听到那鬼的脚步声,正慢慢向她靠近。
她趴在自己的被褥里,紧闭双眸乞求着它看不见自己。
可是那东西却好似长了眼睛,突然发现了她一般,马上便来拉扯她的被子。它的力气极大,她毫无挣扎之力,她真真是心惊极了,害怕极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轻亮的声音同时响起:“小病秧子,你又再闹什么幺蛾子,不怕被憋死吗?”
所有的恐惧顷刻间被赶跑。
小苏玥眸中含笑带泪地望着他,嘴上答着胡话:“我——我没有被憋死啊。”
而后她又带着几分探究地望着沈沐辰披散的墨发,疑惑道:“你今日,为何不束发啊。”
小沐辰摸了摸自己半干的头发,满不在乎地回道:“这雨下得太潮了,我刚洗的头发一直擦不干,便没再束起来。”
小苏玥,沉吟了一会儿,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但最后善良的小苏玥还是没有把他一身白衣,披头撒发,极其像鬼的事情告诉这个英明神武的小少侠。
“嗯——那你继续讲昨天的故事吧。”
……
半刻后,小沐辰终是自顾自地讲累了。
他看着塌上应是已经睡着了的小病秧子,便想起身离去,只给她留下一个深藏功与名,事了拂衣去的英雄背影。
可哪知就在他起身之际,塌上之人,诈尸般地突然拉住他的衣袖,质问他去哪。
小沐辰惊异道:“你,你怎么还没睡着?”
苏玥认真地沉思片刻,才答道:“嗯——你讲得大将军的故事太好听了,听完便睡不着了。”
小沐辰听着她驴唇不对马嘴的话,反驳道:“这之间有什么关联?”
小苏玥小心翼翼地答道:“嗯——那你再和我讲一遍,你准备如何舍生取义,功成名就,成为大将军的故事?听完我便能睡着了。”
英明神武的小少侠虽有几分不耐,但是本着日行一善的原则,他还是满足了这个小病秧子的请求,开始大讲特讲自己的英雄路。
直到半刻后,他讲得口干舌燥,便又准备起身离去。
可塌上那个看似安睡之人,又突然睁开杏眸,再一次诈尸般地将他生生拦了下来。
这一出就连英勇的少侠,也被吓得一个踉跄,“你——你到底要干嘛?”
“我,我还想再听你讲讲,你准备如何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成为江湖大侠客的故事。”
小沐辰垂眸看着小苏玥一脸心虚的表情,无情戳穿道:“你个小病秧子,快快从实招来,如若再敢撒谎,本少侠便不罩着你了。”
小苏玥望着他有几分生气的神色,小声怯懦道:“雷声太响,我,我害怕,睡不着。”
“怎么会有像你这般如此无用之人,什么都害怕。”
话落,小苏玥觉得他说得甚是有理,自己真是太没用了,而后积压了一晚上的眼泪,便不受控制地开始流了下来。
“哎-哎-哎,你别哭啊。我不说你了还不成,别哭了。”
小沐辰手足无措地望着苏玥,“别哭了别哭了,你到底要我怎样啊,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还不成?”
“不若,明日我去西市给你买芙蓉糕怎么样?”
“不若,我再给你讲个除暴安良的故事?”
“不若,我在这儿陪着你一直到雷停怎么样?”
……
小苏玥哭了多久,小沐辰便哄了多久,直到小苏玥哭得有些累了,便像受委屈后往奶娘讨要怀抱那样,对小沐辰也张开了双臂。
小沐辰想也没想便回抱住了她。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拥抱,小苏玥不知为何在他温暖的怀中莫名地觉得心安,终于似倦鸟归巢般破涕而笑。
……
那一晚,他拥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她,心道这锄强扶弱的少侠真是不好当啊。
那一晚,她在他有些陌生又熟悉的拥抱中,心想小沐辰和已离世奶娘的胸膛一样,一样暖和,一样令人心安。
那一晚,稚童们都尚未长大,他们都还做着纯真烂漫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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