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初恋

　　陈小丁总觉得，自从沈澈知道她和宋满的关系后，对他们两个的态度都变了许多。
　　从前沈澈还有些莫名的阴晴不定，现在看起来大部分时间都很稳定。虽然对别人还是嘴毒，但损宋满的次数好像减少了。
　　上学的时候时间是个很玄妙的东西，周一刚起床时觉得这周很漫长，到周五回头看却又恍然发现怎么这么快就过去了五天。
　　一眨眼就到了穿羽绒服的季节，也到了陈小丁和宋满最恐惧的圣诞节。
　　学生时代，“喜欢”两个字好像注定和“小心翼翼”这个词语挂钩。
　　未曾经过任何社会关系磨炼的心，一碰到喜欢的人就会紧张忐忑。但又想离对方近一点，只好采取就近原则。
　　自从陈小丁和宋满的姐弟关系被曝光，他们果然又恢复到了小学时“业务繁忙”的状态，其中圣诞节又是个重头戏。
　　平安夜当天，陈小丁桌子上就已经堆满了包装梦幻而漂亮的平安果，还有许多给宋满的情书。
　　余矜看着好笑，去她妈办公室帮陈小丁拿了个纸箱装。
　　也有男生想给余矜送，但实在不敢。
　　妈妈是尖子班老师，爸爸是副校长。这送的不是平安果，是地雷。只有宋齐，胆大包天，直接送了盒进口巧克力。
　　少年时代里送出的或未敢送出的喜欢，都像这颗平安果一样，千百种花样的包装纸打开，咬下一口之前，都不知道是甜还是酸。
　　陈小丁觉得，今年她手里的平安果应该是酸。
　　她和余矜一起去一班送平安果，如今她们去一班已经熟门熟路了，像进自己班一样自如。
　　一班几个调皮的男生一看见余矜就爱开玩笑：“公主又来和亲了？”
　　一班班主任怀孕了，下学期在家休产假，余矜妈妈会当一学期的代理班主任。余矜对程砚舟的心思又太明显，所以都喊她是和亲公主。
　　以往余矜都会大大方方把玩笑开回去，现在看着沈澈的方向，却没心思开玩笑了。
　　她戳戳陈小丁，警惕地说：“叮叮，冲啊！愣着干什么？”
　　陈小丁看向沈澈的方向，沈澈听见动静也抬头向她一笑，而后低头继续给旁边的女生讲题。
　　“靠？他怎么没反应？”余矜抱不平。
　　“人家这不是在讲题吗？”
　　陈小丁没什么反应，觉得给班上同学讲题是很正常的事情。
　　余矜冷冷一笑：“讲题？你看见那女生手里拿着的平安果没？等着吧，看沈澈拒不拒绝。”
　　很快，题讲完了。
　　那女生果然面带羞涩地将平安果递给了沈澈，还说了些什么。沈澈还轻笑着回了几句，而后接过平安果。
　　陈小丁呼吸一滞，安慰自己拒绝的话可能会让人家女孩子难堪。
　　然而，那女生刚打算走，沈澈又叫住了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平安果递给她。
　　余矜瞪大了双眼：“我靠？！什么情况？”
　　陈小丁心中难以抑制地泛酸，又安慰自己可能只是每个同学都送了。
　　紧接着，沈澈起身向她们走来，两手空空，什么东西也没拿。
　　恰巧宋满刚从小超市买完吃的回来，看陈小丁和余矜在他们班门口杵着，猛地一拍陈小丁肩膀：“干嘛呢你们？怎么不进去？”
　　陈小丁将手里的平安果一把塞进宋满手里，转身跑了。余矜也顾不上给程砚舟送了，匆匆忙忙把平安果扔给宋满就去追陈小丁。
　　沈澈还没走到跟前她们就跑没影了，他不明所以地看向三班后门，但快上课了只得回座位上。
　　宋满更纳闷儿，坐下问沈澈：“你说陈小丁是不是有病？家里就剩这一个苹果了，昨天我想吃还不让我吃，今天套个包装又给我了。”
　　沈澈不乐意听他说陈小丁有病，又没办法说什么。只瞥他一眼，将刚刚那个女生给的苹果推到宋满那边。
　　“别人送你的。”
　　“谁啊？”宋满随手将苹果放到窗边，那里已经叠了三排。
　　“她不让我说。”
　　宋满嘴欠道：“不会是你吧？”
　　“这种节日有什么好过的？送这个有意义吗？”
　　“还说你这段儿时间有人情味儿了，结果还是这么没劲，以后谁嫁给你真是倒了血霉了。”宋满啧啧感叹，展示了下窗台上那三排苹果，“特殊的节日送特殊的东西，这叫浪漫，懂吗？看见没，这都是别的班男生拜托我送给陈小丁的。”
　　沈澈一直以为那是别的女生送宋满的，没成想是给陈小丁，他眉头一皱：“这都是给陈小丁的？”
　　“大部分都是吧。”宋满拎起一张夹在包装纸里的信封，“啧啧啧，看看，情书上还有个3d立体雪花，多浪漫！”
　　“这有什么浪漫的？”沈澈面无表情。
　　“跟你这种没有浪漫细胞的人没什么好说的。”宋满突然发现沈澈抽屉里空空荡荡的，他试探地问，“你不会是嫉妒吧。”
　　沈澈表情微不可查地一慌：“嫉妒什么？”
　　“嫉妒我和陈小丁有人送平安果啊！你不会没人送吧？”
　　“……”
　　白紧张，沈澈无语，懒得搭理他。
　　也有人大着胆子给他送，但都被他拒绝了。他觉得自己又不喜欢对方，不应该收下这些礼物让人凭白误会，这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陈小丁刚刚离开的时候看起来有点生气，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下课再去找她说清楚好了。
　　上课铃响，数学老师提着一袋卷子进来，让课代表发下去。
　　“我跟你们化学老师换了节课，咱们用两节课做套卷子啊。”
　　“又测……”
　　“我从来没有如此想念过副校长。”
　　数学老师清了清嗓子，教室立刻安静下来，安安生生写起卷子。
　　沈澈无奈叹口气，等放学再说吧。
　　一班到底是尖子班，大部分人都提前做完了卷子。数学老师乐得早点下班，离下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干脆一挥手让他们早点放学了。
　　宋满快饿死了，眼巴巴看着沈澈：“要不你等陈小丁？我快饿昏了。”
　　沈澈求之不得，满眼诚恳地看着宋满：“快回去吧，我等她。”
　　宋满拍了拍沈澈肩膀：“够仗义！”
　　沈澈皮笑肉不笑地敷衍点头，目送宋满离开。
　　他坐下打开一套习题，准备等剩两、三分钟的时候再去三班后门等着。
　　班里人很快走干净了，只剩程砚舟还坐在窗边没动。
　　沈澈做了几道题，看时间差不多了，便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准备去等陈小丁。
　　出教室时看到程砚舟仍没动，正捧着个面包吃，看样子是中午不打算回家。
　　不愧是第一名。
　　沈澈想起宋满曾说陈小丁可能喜欢学习好，心中第一次有了些紧迫感，又回去拿了单词本。
　　下课铃一响，三班学生陆陆续续出来。
　　坐在后排的男生早就看见沈澈等在这里，看老师一走立刻大喊：“陈小丁！有人接！人家可等你好久了！”
　　沈澈配合地从后门探出个头，对着陈小丁笑。
　　班里剩下的人立刻意味不明地起哄，揶揄地看着他俩。
　　余矜拍了拍陈小丁肩膀，低声说：“不想见他我就带着你直接走。”
　　陈小丁虽然心里还不太舒服，但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让沈澈尴尬。还是摇了摇头，背起书包走向沈澈。
　　班里甚至有男生哼起了婚礼进行曲，陈小丁生怕沈澈喜欢的那个女生看到。到走廊往一班的方向一看，才发现一班已经空了。
　　“宋满呢？”
　　“他说太饿，先回家了。”
　　确实是她亲弟能干出来的事儿。
　　陈小丁无语地嘟囔：“没良心的……”
　　沈澈看得出来陈小丁不开心，但他能答出最后一道大题的脑子却猜不出她为什么不开心。
　　学校里人多，显然不是问话的时候。
　　冬天天冷，他们早就开始坐公交上下学。赶上放学的时间，公交上人也很多。沈澈无奈，准备一会儿到陈小丁家那站跟她一起下，再走回自己家。
　　陈小丁一直在想上午的事情，一句话没说。听到报站广播，才发现沈澈没在前一站下车。
　　“沈澈，你坐过站了。”
　　车上很乱，许多小学生吵吵嚷嚷。沈澈怕陈小丁听不清自己讲话，俯下身贴在她耳边：“没有。有事跟你说。”
　　一股热气扑向耳廓，陈小丁耳朵立刻红透了。
　　但此刻她心中正乱着，还以为沈澈要以朋友的身份告诉她，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她慌乱地躲避着沈澈的眼神，支支吾吾“哦”了一声。
　　到站。
　　沈澈护着陈小丁从人群中挤下车，呼吸到新鲜空气，两人皆感到一阵放松。
　　“你要说什么？”
　　“我想问你……”
　　沈澈刚说了一半，就感到脸上一凉。
　　陈小丁也感觉到了，抬头看向天空。
　　一片一片雪花旋转着落下，落在沈澈灰色的围巾上，让人来不及瞧清楚有几瓣就又融化。
　　“下雪了！”陈小丁惊喜道。
　　天从早上就灰蒙蒙，天气预报早说了可能有雪。一中的学生们等了一上午也没等到下雪，大课间跑操时还在怨声载道。
　　而这场雪选择了在酸涩悸动时落下。
　　陈小丁看着天上的雪花，突然想起之前运动会时沈澈说的话，觉得何必这么折磨自己，又不是没长嘴。
　　她深呼一口气，终于像往常那样盯住沈澈的眼睛，问：“沈澈，你之前说心里不舒服就要问你，还算不算数？”
　　沈澈愣住，而后一笑：“永远算数。”
　　“上午你送平安果的那个女生，你喜欢她吗？”
　　这次沈澈是真懵了，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陈小丁在说谁。
　　陈小丁看他难得迷茫的眼神，紧张提醒道：“你讲题的那个女生。”
　　沈澈恍然大悟，哭笑不得道：“我初中同学喜欢她，不好意思亲自给她。大课间跑完操在楼梯间碰到我同学，才摆脱我转送给她的。”
　　那同学本来也就是试探地问问，没指望沈澈同意。等沈澈接过去后还觉得不真实，感觉沈澈好像变得有人情味儿了。
　　“那、那她不是还送你了？”
　　沈澈更无奈了：“那是她想送给宋满的，也不好意思，我还是转交。”
　　“啊？”陈小丁呆住，没想到全误会了。
　　“看起来以后当中转站也得谨慎啊。”沈澈调侃。
　　陈小丁有些不好意思，别扭地问：“那你就没有想送平安果的人吗？”
　　女孩的心思快要写在脸上，沈澈再不明白就是傻了。
　　旁边就有个水果店，沈澈匆匆丢下一句：“你等我一下。”
　　陈小丁看着他跑向水果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她几乎是屏住呼吸看着那扇门。
　　很快，沈澈拿着一个红色的小袋子出来了。
　　他走到陈小丁面前，将袋子递过去：“圣诞节快乐。”
　　扑通、扑通。
　　一颗种子，在下雪天发了芽。
　　陈小丁笑弯了眼，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她接过袋子，里面除了平安果还有一瓶玻璃纸水果糖。
　　她立刻惊喜地抬起头：“怎么水果店还有糖？”
　　“老板买来是打算送顾客的，但是你喜欢，我就买回来了。”
　　沈澈俯下身与陈小丁对视，使她不用再费劲仰着头。
　　雪势渐大，大片雪花落在陈小丁发间，沈澈将她头上的雪花轻轻抚去。
　　“陈小丁，其实我对节日很不敏感。但以后，我愿意试着去记住每一个有特殊意义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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