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望

　　爱情如糖，却也是饮鸩止渴。

　　确定了关系，顾北宁的乌云，全部烟消云散，每天如沐春风，楚西默也是有时间就看着手机，傻笑。
　　“天冷了，晚上吃什么？我给你做啊。”顾北宁收到来自楚西默的问候。
　　“你想吃什么？都听你的。”顾北宁对饮食没有什么挑剔。
　　“好啊，晚上给你炖羊肉吃。冬天吃羊肉最滋补了。”
　　“好。”
　　楚西默在脑子里盘算着下班后，去菜市场买哪些配菜，一脸的笑意融融。
　　“默默，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谈恋爱了啊。”班长蓝原同学，品学兼优，人又漂亮，被选为班长，和楚西默关系非常好。此刻故意和楚西默开玩笑。
　　“没有啊。你快扫地啊，老妈在家等你吃饭呢，小心回家晚，会被骂哦。”楚西默夸张的说。
　　“默默，你要抓紧啊，争取让我们早点吃到你的喜糖。”付雅涵他们几个也跑过来跟着八卦。
　　“没有没有，谈恋爱一定告诉你们啊。快收拾完回家了。天都黑了。”楚西默脸更红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楚西默和学生关系很好。
　　军训期间，毕业的学生给她打视频电话，声音外放。
　　视频那端，几个孩子高兴的喊她默默，兴奋的和她分享高中生活，问候她在新疆的生活工作。
　　学生也很喜欢这个幽默开朗，又教育有方的班主任，私下和她关系很好。默默这个称呼在学生中逐渐传开，很多同事也跟着喊。
　　楚西默自然很高兴啊，这是大家喜欢她、接纳她的表现嘛。

　　一天的班级工作终于完成，楚西默开车去了一家菜品很好的市场，买了足足两大包。
　　那个家伙，看着不胖，可是很能吃的。
　　此刻的楚西默，像一个新婚的小妻子，悉心为丈夫准备晚饭。
　　顾北宁照例是很忙的，楚西默把炖菜温在锅里，准备吃之前再热一次，需要炒的菜，都已经就绪，只等下锅。
　　在无聊中看《千与千寻》的楚西默，接到了林泽彤的电话。
　　“喂，你最近怎么样啊，都没有消息了，是不是在沙漠里走失了啊？”
　　林泽彤当然知道楚西默和顾北宁的感情经历，打趣她。
　　“是啊，已经被迷的找不到回家的路啦。”楚西默开心的回应着，“谢谢老板经常给我投喂各种生活用品，我这一切安好，不用担心啊。”
　　楚西默怕林泽彤再开她玩笑，赶紧扯开话题。
　　“那都是小事，你别太委屈自己就行。不过你给我寄过来的新疆哈密瓜还有酸奶，真的和我在超市买的不一样，甜的发齁儿，拿给我爸妈吃，他们也直夸呢。”
　　“怎么样，你那还缺什么吗？过两天我逛街给你置备齐了。”
　　“求求你们了，可千万别再给我寄东西了，你们搞得我像倒卖物资的一样，三天两头去取快递，大包小包的。”
　　“客气什么？你那边买东西不方便，伯父伯母也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现在还有一种生活，叫网购啊，不要剥夺我网购的乐趣。”
　　“你别跟我扯开话题，快跟我汇报一下，你跟你们家顾团长的恋爱进程。”
　　心机被揭穿，楚西默投降。
　　“之前都跟你说了啊，正常恋爱嘛，他很忙，有时间就吃吃饭，窝在家里看个电影啊。”
　　楚西默满脸甜蜜。
　　“隔着千山万水的电波，我仿佛闻到了爱情的酸臭味。哼，羡慕。”
　　“别说我了，你有什么进展吗？”
　　“我们单位有一个同事对我表示好感，但是我对他不感冒，你说怎么办啊？”林泽彤有些郁闷。
　　“谈恋爱，是要找一个一辈子在一起的人，当然要相互喜欢啊，否则怎么消磨以后几十年的时光呢。”楚西默感触道。
　　“你真幸运，走了一个烂桃花，迎来了真爱。让我又相信爱情了。”
　　“你也会找到真爱的。”
　　两个女生无聊的电话粥，以林泽彤突然到来的加班结束。

　　动画里，善良又坚强的千寻为了在奇异的世界里活下来，拼命的工作，帮助河神回归洁净，得到了河神馈赠的丸子。
　　真好，付出会有回报。

　　沉浸在动画世界里的楚西默被敲门声打断。
　　“默默，我回来了。”
　　楚西默趿着厚拖鞋，跑去开门。
　　十月底的新疆已经非常冷了。
　　“你回来啦。”两张笑脸相遇，笑意更浓。
　　顾北宁从室外进来，虽然办公室离家里，步行不过十分钟，但是十一月的新疆，夜晚早已寒气逼人。
　　“外面冷吧，我烧了热水给你泡杯热茶，你暖暖，我把菜归置一下，马上吃饭。”
　　更像小妻子了。
　　感情真的很神奇，它能教会恋爱中的人很多事情。或者说，很多事情，两个人相爱，自然会不自觉的去做，本无需人教。
　　“谢谢你，默默。”顾北宁浅浅的抱住楚西默，贪恋的嗅着这满屋子的烟火气息。
　　“你加班到这么晚，先休息一下。”对顾北宁的拥抱，楚西默有些害羞。
　　这房间里的一切，与顾北宁的生活都完全不同。

　　窗台盛开的栀子花，挂在衣架的风铃，粘在墙壁的捕梦网，餐桌花瓶内的花朵……
　　厨房里，油烟机轰鸣，铲子与锅碰撞……
　　电影里，小白龙，因为偷了钱婆婆的印章被纸片人追杀，千寻为救小白龙，和小白龙一起掉进万丈深渊，他们虽身处深渊绝境，两人却心意相通，小白龙在信念的支撑下，艰难的冲出了一条生路……

　　这就是幸福吧，顾北宁真想永远停留在这里，停留在这一刻。

　　“让你久等了，开饭吧。”
　　“我来准备碗筷。”顾北宁不好意思吃白食，准备帮忙。
　　“好啊。”顾北宁对家务事能主动帮忙，楚西默何乐不为。
　　“我发现一个问题啊，”顾北宁看着餐桌上的盘子碗，提出疑惑，“为什么这些餐具，都是两个一样的啊。”
　　“可能觉得，即使是餐具，形单影只，也太孤独了，所以买的时候，就两个一起带走了。”楚西默平时也没有太在意，被顾北宁一提，也发现了自己的这个小习惯。
　　“我们会像这餐具一样，永远在一起。”如此深情的话，从这样一个军装硬汉的口中说出来，楚西默怎能不感动。
　　“来，尝尝我做的菜好不好吃。”楚西默给顾北宁夹菜，掩饰自己的羞赧。
　　“当然好吃啊。”
　　“你都没吃呢，敷衍我。”
　　怎能不好吃呢？顾北宁看着满桌的菜，红烧羊肉，西红柿炒鸡蛋，虾仁西兰花，耗油西生菜，还有一个紫菜蛋花汤。
　　引人食指大动。
　　“新疆的羊肉，能习惯了吗？”顾北宁蓦然回忆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楚西默说她不太吃得惯。
　　“嗯，闻着不是特别反感了，热的时候能稍微吃一两口。”确实新疆的羊肉比家乡的羊肉香，“所以，都是你的呀，加油。”
　　看得出来，这个姑娘，在努力的融入进这里。仿佛拥有顽强的生命力，即使孤身入疆，她也能活的明媚。
　　“保证完成任务。”顾北宁本就是隔壁省份的男娃，饮食上自然喜好这种扎实又过瘾的粗犷风。
　　“对了，默默，你为什么买车啊？”顾北宁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我初来乍到的，家人朋友很不放心，经常给我寄各种快递，我也经常给家人朋友寄咱们新疆特产。这里离快递站有些距离，很不方便。我琢磨着想买一个二手车代步，刚好阿依姐姐家姐夫认识这方面的朋友，他们帮着选车、办手续，很快的。再说了，等我以后回去的时候，还可以再卖掉啊。”
　　提到离开，两人都是一震。
　　这是两个人都在刻意回避，却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我的工作可能不稳定，会四处调动。你愿意跟着我吗？”顾北宁郑重地问。
　　“我愿意。”楚西默怎么会拒绝？
　　只是自己是独生女，父母也会舍不得自己的吧。
　　哎，好，难选。
　　心里纠结。
　　但是，你怎么答应的那么痛快？
　　另一个声音在鄙视着自己。

　　“我发现你无论到哪里，人际关系都特别融洽。”顾北宁笑道，“对了，你车钥匙给我一下，这两天我给你准备了一些应急救生物资，一会给你放到车里。”
　　“遇到危险，不要太冲在前面，救人固然重要，但是你自己的安危也不能不顾。女孩子，要注意保护自己。”顾北宁想起来，还是后怕。
　　“以后遇到危险，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记住了没？”
　　“知道啦，啰嗦的小老头，”楚西默心里的感动被小小的掩饰掉，“我给你拿一把备用钥匙。你方便的时候放到车里就行，不用单独跑下去，外面太冷了。”说着，楚西默起身去拿。
　　顾北宁要过楚西默的手机，存了几个号码，备注好。“如果我执行任务，电话打不通，就打这几个号码。我会跟他们打招呼，他们总有人能过来帮你。记住了吗？”
　　楚西默郑重点头。
　　只是顾北宁不知道，楚西默此生最大的危险，都是自己带给她的。

　　“最近我去看伯父伯母，他们告诉我，那天你是送他们回老家回来的路上发生的意外，他们很过意不去。”
　　“没关系的。过几天我去看望他们，这几天，忘了。”陷入爱情蜜河的楚西默，有些歉意的吐吐舌头。
　　“是我应该谢谢你。”顾北宁握住楚西默的手，认真道。
　　“谢我什么？”
　　“照顾伯父伯母还有路远，是我的责任，在我不能照顾他们的时间里，是你帮我承担了这些。”
　　“路远是我的班长，我关心学生，关心学生家长。这是我应该做的啊。”楚西默顽皮的笑了笑。
　　“吃饭吧。”楚西默挥了挥顾北宁握着的手。
　　手分开，饭继续。

　　“明天周末了。你有什么安排阿？”顾北宁工作的忙碌，自是不必言说，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觉得对女朋友特别亏欠。
　　“明天几个同学带我去附近的公园踏秋。他们说那里有特别多的胡杨树，现在还能踩到树叶。哇，落叶踩在脚下，嘎吱嘎吱的，想想就很有意境。”
　　“十一假期的时候，学生来看我，我带他们去了附近的草原、湿地，还摘了葡萄，”楚西默看顾北宁听的感兴趣，继续说道，“那时候天气还不是特别冷，叶子刚刚变黄，秋高气爽的。他们说这里的葡萄、瓜，比我们那边好吃太多了，所以回家的时候，都装了满满一车回去。”
　　楚西默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给顾北宁翻看照片。
　　“你学生来看你？”顾北宁抓住了重点。
　　“对啊，今年6月份的毕业生。他们听说我来援疆，就特别想来新疆玩，几家商量了一下，就一起开车过来了。”
　　“你和学生的感情真好。”顾北宁真心赞叹。
　　“那是，他们还说要给我介绍……”楚西默急忙捂住了嘴，看着顾北宁笑。
　　“给你介绍什么？嗯？”顾北宁故意逗她。
　　“当然是介绍男朋友啊。”楚西默耍赖皮。
　　“你个没良心的小坏蛋，”顾北宁故意用力握了一下楚西默的手。
　　“我怎么了嘛？”楚西默咝咝吸气，张牙舞爪的喊痛。
　　“你日子过的开心，而我，被某人冷落，一个人，在大漠里，伤心的不得了。”
　　“你还恶人告状。那天晚上，也不知道是谁，根本都不理我。”楚西默耍赖，故意不提之前自己对顾北宁的冷落。
　　身为我军优秀指挥官的顾北宁，心中自有千军万马，怎么会跟一个恋爱中故意撒娇的女朋友斤斤计较呢。
　　“我像你坦白一件事情。”这件事，楚西默反复思考了今天，还是决定向顾北宁坦诚。
　　“你该不会告诉我，其实你是男的吧。”顾北宁见楚西默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故意逗她。
　　“你才是男的呢。”楚西默也被都笑了，“你再闹，我不说了。”
　　“好好好，你说，我听着。”
　　……
　　楚西默将自己来援疆的原因、与徐奕铭的过往，郑重的说给顾北宁听。
　　恋人之间，不应该有秘密的，对吧。

　　“那个时候，徐奕铭为了前途，选择了白富美，说不介意是假的，说不自卑更是假的。”提起过往，楚西默有些忧伤，“你那么优秀，前途无量，又帅气。万一只是一时图新鲜，以后你工作调离这里，就不要我了。我这不是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而且一次比一次跌的重吗？”
　　“不会的，你放心。”顾北宁爱怜的抚了抚楚西默的头发。
　　餐桌的那侧，楚西默湿漉漉的大眼睛，崇拜的看着顾北宁，稍稍偏圆的小脸被室内的热气晕的微微泛红，还有因撒娇而故意撅着的小嘴，粉嫩光泽……

　　真是难捱啊。顾北宁在心里感叹。

　　“我来收拾餐桌，你去看电视。”顾北宁转移注意力。
　　“我来吧，你忙了一天，早点回家休息吧。”楚西默体谅军人的辛苦。
　　“你会把我宠坏的。再说了，你也工作了一天，还给我做晚饭，你更辛苦。”顾北宁摸摸楚西默的头发，“去看电视吧，听话。”
　　楚西默自然舍不得这难得的独处时间，跟在顾北宁身后穿梭在餐厅和厨房，两个人絮絮叨叨，随意聊着。

　　这，平凡，却又令人向往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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