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焰

　　从“成交”这一刻起，他们大概才真正意义上成了盟友。

　　姜洛期看了沈觉三秒钟，面无表情地继续回店里吃饼。沈觉跟在她身后，无视老板娘一副见了鬼了的目光，坐在了桌子靠走廊的一侧。三个人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法官，原告，被告”式坐法坐着，两双眼睛沉默地看着姜洛期吃早餐看了三分钟。

　　姜洛期吃东西看着不急，速度却很快。三分钟后，她放下勺子，看向朱姨，话却是冲着沈觉说的：“朱姨三年前跟着丈夫来了江城西区，后面人走了，她就自己一个人生活，没少被这里人找麻烦。狗肉店算是我后来给她谈下来的，有了这店之后，麻烦才少些。“

　　沈觉明白她口中所说的庇佑不是店，而是她姜洛期的震慑。

　　姜洛期继续说：“小吃街上的人好坏五五分，但我看的这一圈里边，基本都没有真的打进西区底下。”她目光移向沈觉，“所以你如果要打进去，光在这里转圈子是没用的。”

　　沈觉好像是想了一会儿，才配合地哦了一声：“那怎么办？”

　　姜洛期被他这副调调气笑：“接着装，你来这里难不成什么功课没做，就是盯着我的？”

　　沈觉心说：嗯……怎么不算呢。

　　“地下交易。”姜洛期压了下脾气，说道，“你得盯着十三市场。”

　　来了。沈觉点点头，说：“但是？”

　　“但是在此之前，你必须混个眼熟。”姜洛期说，“江城西区不欢迎外地人，这些做买卖的更甚——而且这下边每一个人的来路都清清楚楚，机制也安排得明明白白，你若是想带着一批人混进去搞事情，我劝你尽早死了这条心。”

　　姜洛期话说的不好听，但她却没有骗沈觉。沈觉刚来江城的那天，就算他是个“回乡”的，在想要探听七院这边的消息的时候也没得老板娘什么好脸色。一方面可能是老板娘下意识想护着姜洛期，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里的人们对外来人们本身的敌意。

　　姜洛期不经意似的提了一嘴：“原本老K好像还想找我走生意来着。你看看有什么办法给我整一个本命武器的测试资格呗，这样我就不用再去补考了。”

　　掐头去尾的，沈觉却一下就懂了。

　　那天她和老K的交流里，好像是说过她想要重考文化课拿到本命武器，他那时候只当她在搪塞K，没想到她心里已经打好了主意。一方面可以让K少来烦她，另一方面可以借着本命武器的幌子光明正大地接近他。

　　走一步看三步，姜洛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聪明。

　　两个人打哑谜似的说了几句，不多时便和朱姨打了个招呼，往七院回去。白天里小吃街的人不多，看起来有些冷清。眼看再拐一个路口就是第七学院了，沈觉冷不丁地问姜洛期：“你是不是没钱？”

　　姜洛期：“……？”

　　沈觉说：“昨天那件外套没了，你就不说再买一件吗？”

　　姜洛期：“你不是看出来了我没钱吗？”

　　沈觉一副果然的表情。

　　“这样，”他说，“虽然你不是拿钱办事，但是你办事可以拿钱。”不然我怕你哪天把自己混成“路有冻死骨”，那多不好。

　　后面这句他没说出来。

　　因为姜洛期已经开口了。

　　“沈觉。”她说，“你果然就是有病吧。”

　　姜洛期的表情近乎诡异：“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相当于在给你打工，我司雇我在是吧？”

　　沈觉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你知道在别人眼里，你这么奇奇怪怪地给我钱，叫什么吗——”

　　沈觉看着她冷笑一声，给自己比划了一个口型。

　　沈觉沉默了。

　　姜洛期转身走向七院。刚踏出一步，就听见沈觉在背后说：“……也不是不行？”

　　姜洛期的表情差点崩裂。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沈觉奶茶喝多了吧！他的脑袋里真的不是水吗！

　　——————

　　邱富江、七院、沈觉的事儿好不容易过去，上午的时间都过得差不多了。姜洛期在教室发了一会呆，饭点就到了。许晓走得晚，等抬起头来的时候教室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是她，一个是姜洛期。

　　她悄悄觑了一眼姜洛期，看她好像没有吃饭的打算，小心翼翼地靠过去：“姜……姜洛期，上次的事情，谢、谢谢。”

　　说完她手忙脚乱地往姜洛期桌上放了些糖果零食，好像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飞快地跑走了。

　　姜洛期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到了，才慢吞吞地拆了一根青苹果味的棒棒糖咬在嘴里。教室里空荡荡的，姜洛期翘着椅子，轻盈的发尾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好像是会跳舞的雨滴。

　　许晓这个姑娘还蛮可爱的。胆子这么小，还敢主动往她桌上堆零食。文化课考核天天优秀，也没见她落井下石。姜洛期拿出手机划拉了几下，片刻后屏幕上显示匿名文件发送成功——既然这样，那她送个小礼物，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许晓吃完饭便收到了来自父亲的电话。她倒饭的手一顿，默默地垂了眼睛。身后有人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啊许晓，别挡路！”她听到了也只是将盘子一放，往旁边退开。那人听见哐的一声盘子响，眉毛都要扬到天上去了：“哟，这小丫头今天还有脾气了？盘子放这么响几个意思啊……”

　　身后有人来劝，吵吵嚷嚷的闹成一团。许晓安静地走远些，接起了电话。

　　“父亲。”

　　“晓晓啊，”电话那边带着笑意的男人声音传进了她耳中，“今天学校生活怎么样啊，还顺利吗？”

　　许晓很久才回答：“还行。”

　　“没受委屈吧？”

　　“没有。”

　　“那爸爸就放心了。”男人说道，声音和煦如暖阳，“哎对了，你好像有个好朋友给你留了点东西，你要不要看一下？”

　　许晓神色一僵。

　　半晌，她慢慢说：“父亲，我没有好朋友呀。我们难道不是在故意接近她吗？”

　　男人在电话那头看着手机监视系统，满意地眯了下眼睛。

　　“我们晓晓是很乖。”他说，“这次想要什么礼物？爸爸送你本命武器好不好？”

　　“才不要，你那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七院有更好的。”许晓像是在撒娇一样嗔怪道，“我的成绩可好了，到时候能拿到最好的名额！”

　　男人笑起来，许晓也跟着笑。只不过若是有人在这个时候路过她身边，便会看见平日里唯唯诺诺的乖乖女，此刻的笑意根本不达眼底。

　　“好！你佘叔叔说得没错，咱们晓晓是个有志向又听话的女孩，那爸爸就不耽误你的学习了，记得和爸爸的约定哦。”

　　电话已经挂了许久，许晓却还一直保持这个姿势没有动。她的眼睛一点一点安静下来，整个人就像灵动的小鹿一寸寸被魔法腐蚀，成了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

　　姜洛期……

　　姜洛期。

　　你知道，你现在已经是多少人的盘中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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