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情书

　　陆星澜的父母很尊重他，为了让孩子们更营造自由舒适地相处，夫妻俩去拜访朋友了，给他们留足空间。

　　客厅很大，住房阿姨准备好水果糕点，同学们围坐在一起闲聊、打游戏。

　　温柠扫视了圈，发现那道身影。

　　周野懒洋洋倚站在旋转楼梯那，低头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
　　黑色衬衫搭休闲裤，衬得他身形茂立。
　　他旁边没有人。
　　在一片嘈杂喧闹中，显得特立独行。

　　温柠捏着那盒薄荷味压片糖，迟疑了下，轻轻呼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些，不疾不徐走过去。

　　一双小白鞋闯入视线，悄然停在面前。
　　周野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摊开的掌心放着一盒薄荷绿的压片糖，指尖细长又白皙。

　　温柠见他眼神疑惑，抿抿唇率先开口道：“陆星澜让我带给你的。”
　　周野语调微扬地哦了声，接过糖，薄薄的手机在长指间转了圈，作势点开微信，“多少钱？我转给你。”
　　“他转了。”
　　“行，那谢了。”
　　“没事。”

　　温柠说完，转身要去和“大部队”汇合，身后传来他低沉的一声，“喂，第一名。”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她听到。
　　温柠没有转身，直到他又喊了声：“温柠。”

　　她脚步顿住，惊诧了一瞬，因他喊了她的名字。
　　犹疑地转身，瞳仁闪烁着一丝疑惑。

　　周野打量了她一下，唇角勾起一丝散漫的笑：“你很怕我。”
　　“没有……”
　　“那你紧张什么？”
　　“你想多了，周同学。”

　　一问一答，跟逗弄兔子似的。

　　温柠轻声回应，口吻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可细听，那声线有点颤。

　　周野瞧了眼那道转身走开的娇小背影，垂眸把玩着打火机，好整以暇地点燃一根烟。
　　他从来不会刻意去记别人的名字，尤其是无关紧要的人。

　　他跟温柠接触过寥寥几次，再加上前段时间她得了第一，被好几科老师点名，即便他没怎么听课，还正好犯着困，也经不起耳边这么念叨，一来二去想不记住都难。

　　指尖升腾起寥寥烟雾，很快在空气中弥散开，就像缥缈无踪的思绪，转瞬即逝的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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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遥在沙发旁给她留了个位置，凑过来八卦道：“周野跟你说什么呀？”

　　“没什么，就陆星澜让我在来的路上，顺便帮他带点东西。”
　　温柠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入口温热，
　　若留意到她的右手指节，有一个月牙状的红痕，是她刚才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悄悄掐的。

　　胡遥不疑有他，视线却倏地转移。
　　温柠意识到整个客厅都安静下来，只隐隐传来哇的惊叹。

　　旋转楼梯上有个女生拾阶而下。

　　她身上穿着长款杏色针织裙，勾勒出纤秾有度的身材。
　　三庭五眼，气质绝佳。

　　周野勾唇，朝她抬手，痞坏难得透露着一丝绅士。
　　女生清浅一笑，搭着他的手下来。

　　让人不经意想到天作之合这个词。

　　温柠隐约记得那日在操场看台匆匆一瞥，灯光昏昧，她的背影足以勾魂夺魄，现在直面正脸，才明白惊艳这个词的涵义。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姐。”陆星澜默半晌，自觉不对，挠挠头笑说：“不是，我意思是你跟我姐一样漂亮。”
　　乔苒不甚在意，微笑说：“沾了你姐的光，这裙子非常漂亮。”

　　就在之前，乔苒的衣服不小心弄湿，陆星澜正好有个亲姐姐，如今在国外留学，衣柜里留了不少衣服，乔苒便借来一件穿上，没想到正合适。

　　有男生起哄道：“野哥的女朋友，不就是嫂子嘛。”
　　一群狐朋狗友见状，跟吃了兴奋剂似的，齐声喊：“对，嫂子好！”

　　乔苒抿唇笑，有些害羞。

　　其他人被狠狠塞了一把狗粮。

　　“温柠，你很渴吗？”胡遥说：“你怎么一直喝水。”
　　温柠抿抿唇，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情不自禁喝了好几杯水，她心不在焉地解释：“有点感冒，医生让我多喝热水。”

　　晚饭是酒店厨师上门做的菜，主要是自助餐形式，吃得很尽兴。
　　接下来是吃蛋糕许愿环节，大家围在一起唱生日歌，寿星被人簇拥，极尽热闹。

　　碰巧，吹蜡烛时，客厅的灯也随之骤然熄灭。
　　整个别墅陷入一片黑暗，大家惊呼片刻，陆星澜喊了声彭姨。

　　住家阿姨原本在院子里安置烧烤架，这时打着电筒过来说：“估计线路出故障了，我已经打电话让人过来修理，你们先等着，我去找几根蜡烛过来。”

　　有个男生搞怪地把手电筒放在下巴，映照出一张煞白的脸，旁边的女同学受了惊吓，尖叫一声，下意识往旁边躲。

　　本来聚在一起就比较拥挤，被这么一推，就跟多米诺骨牌效应似的，温柠受了牵连，再加上她脚踝踢到椅子，吃痛同时，往后趔趄好几步。

　　直到手肘被人捉住，她才堪堪稳住。
　　隔着衣裳，也能感知到那手指轮廓纤长且有力。
　　漆黑夜色中，她嗅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洗衣液的木质清香。

　　这是今晚第二次如此近的接触他，她的身体好似已经把他的气息刻入骨髓，即便漆黑一片，她也猜的到这人是谁。

　　她脑子快要无法思考。

　　“谢谢。”温柠挣脱手臂，屏息后退，摸索回到自己的位置。
　　周野轻嗤一声。

　　好在喧闹的动静下，无人留意这段小插曲。

　　那被吓的女生怒道：“樊强，你要死啊。”
　　“胆子也忒小了吧哈哈。”
　　“你们男生真是幼稚死了。”
　　……

　　电工还在维修，反正停着电，有人提出玩游戏。
　　无非就是摇骰子猜点数拼酒量。

　　提议一出，有个男生反对：“不好吧，怎么说第一名还在这呢，拿我们酒吧那套玩，把人家带坏了怎么办。”

　　温柠没想到自己这么低的存在感，都能被cue，一时有些难为情。

　　有人噗嗤一声，瞥了眼温柠：“你这说的，对第一名滤镜挺大的嘛，说不定人家暗地里什么都玩儿。”

　　胡遥跟徐佳一样是个耿直的性子，当场怼回去：“林蕊你什么意思啊，阴阳怪气的。”

　　眼看空气里火星四射，忽然传来一阵金属磕碰的轻响。

　　周野按下打火机，昏昧的环境中瞬间窜起一抹幽蓝色火焰，低颈，光影勾勒出他分明利落的下颌，他携着烟，嗓音磁沉：“那就换一个吧。”

　　他一向具备震慑人心的气场，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偃旗息鼓。

　　“对，换一个吧。”
　　有几个女生没玩过这类游戏，更不会喝酒，纷纷表示换一个游戏。

　　于是游戏换成了真心话大冒险，由寿星陆星澜第一个转动酒瓶，指向谁，便由谁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结束后再由那个人转动酒瓶，如此往复……

　　“我要开始啦。”陆星澜放倒空酒瓶，捏着瓶身稍稍用力，瓶子转速越来越慢。
　　大家围坐在茶几上，屏住呼吸，最后瓶子停在一个女生面前。

　　温柠松了一口气，虽然人这么多，转到她的概率极低，却仍旧有种心惊肉跳的紧张。
　　社恐内敛如她，不喜欢暴露在众人视线的滋味。

　　她下意识摸了下肘处的袖子，好似还残留着他的温度，顿时心安不少。

　　那女生选择了大冒险，被要求发三张丑照发朋友圈。
　　“天呐，我以后都没脸去学校了。”
　　“快发，别废话。”
　　“哈哈哈真损。”

　　下一波开始，那女生手劲不大，瓶子慢悠悠转了几圈。
　　温柠祈祷千万不要轮到自己，大家惊呼一声，瓶子稳稳停住。

　　大家目光齐齐看过去，期待着什么。

　　周野掐灭烟，懒洋洋靠着沙发，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问吧。”
　　这是要选择真心话。

　　那群人商量了一会儿，眼神闪烁着八卦的光。派了个代表出来，他纠结片刻，顶着被扁的风险问：“周爷，那我不客气啦——初吻是什么时候？！”

　　众人纷纷惊诧脸，我靠，问这问题的人简直是勇士，现任还在这呢，这不是把周爷往火坑里推嘛。
　　至于乔苒，她托着下巴，眉眼清亮，和周围人一样，对周野的回答表示浓厚兴趣。

　　周野哂笑了声，舌尖舔了下后槽牙，淡声说：“小学吧。”

　　话音一落，大家都用禽兽变态的眼神看他。

　　陆星澜出来打圆场，“这个巧了，我和周爷刚好就读于同一个小学，也算是他初吻的见证者，我必须得替野哥解释一下。”

　　大概是一年级的时候，周野长得可不是现在这样，桀骜张扬，野气和痞气并存。
　　那时候还是个俊俏乖萌的小男孩，睫毛长，婴儿肥，是个人看了都忍不住去捏的程度。

　　他的同桌是个女同学，一天午休，趁他睡觉，偷亲了他。
　　周野当场就被吓哭了，回家让妈妈给他换座位，周母也是哭笑不得。
　　这事很快在老师间传开，还给周野取了个外号叫“睡美人”。

　　陆星澜仗着他寿星的身份，肆无忌惮爆料黑历史，直到周野懒笑了声警告：“够了哈。”
　　陆星澜才意犹未尽地喝了口水，彻底打住。

　　大家听完，都忍不住调侃。
　　原来学校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周爷，还有这么反差萌的一面。

　　也有人羡慕，原来真的有人可以一直颜值逆天，还打小就是个芳心纵火犯。

　　温柠跟着他们笑，视线情不自禁挪过去，光影晃动中，目光温和痴迷地描摹他的眉眼。

　　温柠忽然很庆幸停电，庆幸有夜色遮掩，她隐晦的欢喜才有躲藏之处。

　　前几次都有幸逃脱，这次她也没抱什么期望，总觉得仍能逃过一劫，直到静谧绷紧的气氛，被周围同学的呐喊声打破：“是温柠！”
　　她才如梦初醒——
　　瓶口径直朝向自己。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我选……真心话。”

　　大家想不出来问什么，把决定权交给寿星。

　　陆星澜想了会儿，难得认真的模样，盯着她的眼睛发问：“现场有你喜欢的人吗？”

　　大家一阵起哄，躁动起来：
　　“噗，陆星澜，你什么意思啊，问这种问题。”
　　“不是我说，第一名眼里只有学习，情情爱爱那都是浮云。”

　　在蜡影晃动的夜色中，温柠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去，周野也在看她。

　　“有。”
　　她看着陆星澜说。

　　心跳得好快。

　　她终究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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