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尔一枝红玫瑰

　　程墨，他的名字，出生就被丢在孤儿院，和大多数孩子一样，他跟着院长姓，而墨字是因为，捡到他的那晚，月亮被乌云遮住，四周除了昏暗的路灯，连一点光也没有。
　　院里的孩子很多，但是妈妈们尽力照顾他们，安安妈妈是整个孤儿院最年轻，也是最漂亮的妈妈，她会用甜甜的声音读故事，也会教大家唱童谣，圆圆妈妈胖胖的，一点也不凶，她会从后厨端来种类不多但是很好吃的饭菜，现在想来经常连续几天吃到同样的菜，但是味道和烹饪方式一点都不一样，一定下了大功夫，程院长是一个性格古怪的小老头，他平常并不会出现在院子里，只有在夜深人静时，他会从房间里面搬出摇椅，坐在上面看着月亮慢慢的抽烟，时不时轻轻的咳嗽几声，有一次他没有收住声，吵醒了刘女士，也就是他的妻子，被揪着耳朵回去好一顿念叨，那一个月程墨每每从窗外望去，都没寻觅到院长的身影。
　　又过了一个月，程墨习惯性的探头却见到了久违的身影，不过这次不是对着月亮抽烟了，而是那里一盏小小的油灯，慢慢的离开孤儿院。年纪还小的程墨看到这个怎么忍得住，他迅速穿上衣服，垫着脚快速移动，就像画片里面灵活的芭蕾舞演员，终于这位新上任的演员挪动到了楼梯口，向着大门奔跑起来。
　　院长并没有把门关严实，小小的程墨看着外边光怪陆离的世界不停给自己打气，加油，加油，你一定可以的，等程墨鼓起勇气，校长已经提着灯不知去向，好在程墨眼尖，在前面街的拐角处发现一小片即将消失的光晕，他不敢再犹豫，迅速跑过去，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院长，院长越走越偏僻，程墨的心情也从一开始的充满好奇到惴惴不安，他的脑子里面已经闪过好几个院长妈妈告诉他们的坏故事。
　　“出来吧，别藏了！”嘶哑的声音从巷子里面传来，程墨脑子里面坏故事提醒他快跑，但是身体不由他使唤，一屁股坐在地下，“你这小孩真是的，妈妈们没教过你晚上要好好睡觉吗？不好好休息的孩子可是会被巨人抓去吃掉的，我记住你的脸了，明天让刘女士记你的名字！”听到刘女士，程墨也顾不上屁股的疼痛，迅速拿手护住自己的脸。
　　院长拎小鸡似的把程墨拎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好疼，程墨被拍的小脸都皱起来了，院长轻轻放下程墨，向他伸出手，程墨被吓得后退一步，院长也没勉强，继续向前走去，听到声音，程墨挪开几个指头让眼睛露出来，他踌躇了一会，还是决定和院长一起走，留在这里太可怕了，即使要被刘妈妈训斥也要跟上，院长看程墨走出了壮士断腕的架势，轻咳一声憋回笑意，继续向前。
　　好像更可怕了，程墨跟着院长来到一处墓园绝望的想，他思索了半天，伸出手揪住了院长的衣边，他暗暗祈祷不要被院长发现，想不到还挺有用的，至少在院长停下之前他都没有被发现。
　　院长在心里冷笑一声，这小崽子真以为自己没发现呢，刚刚让他拉自己手还不肯，哼╯^╰，大人不和小孩计较，院长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墓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从兜里拿出洗的发白的手绢，一点，一点的擦拭，擦了几遍后，他用手撑着地面慢慢坐下，看着缓缓出来的月亮，拿出烟袋点燃，深吸一口：”好久不见了，大家不会怪我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媳妇不懂事，让大家见笑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倒把程墨吓了个半死，他把衣角攥的更紧，拿另外一只手环抱自己的腿，默默往院长身边靠了靠，院长感觉到热源的靠近，抽烟的嘴微微一顿，拿粗糙的手揉揉程墨的头继续道：“离开哪里好久了，感觉和你们的相处都像一场梦，你们说要是大家那时候信了那个小女娃的话，是不是都能安全离开……”院长微微停顿，半晌继续道：“我也老了，记忆越来越不好，连大家的脸都快记不清了，你们说稀奇不稀奇，那群畜生的脸我却记得很清楚，放心吧，最后一个已经被我解决掉了，我这幅老骨头也是时候下去陪你们啦！”
　　院长看着月亮，眼泪慢慢从脸颊滑落，他把烟斗放在墓前轻轻的说：“我再给大家唱首歌吧，小小天蓝星儿~力量大~家家户户都有他~颜色艳丽又好看~慢慢飘进梦儿来~小小枣儿~力量大~家家户户都种他~坚强努力又好看~慢慢飘进梦儿来！”
　　有些困顿的程墨听到这个瞬间清醒，情不自禁的跟着一起唱，一曲结束，院长起来鞠了一躬，程墨虽然没懂，但也有样学样的鞠躬，甚至院长起来了他都没察觉到：“走啦，小子！”院长温柔的拍拍他的后脑勺，这次程墨走上去主动把手塞到院长手心，昂起头问：“如果我去参军的话，可以保护院长的家人吗？”程墨不懂死亡是什么，他听到了院长想要保护别人的心声，于是想要帮忙，院长迟疑了，他不知道怎么和一个小孩讲述那段惨痛的回忆，最后只能一言不发的带他回去。第二天被骂的程墨对这件事守口如瓶，好在院长也没有把那件事告诉刘妈妈，只是警告自己那是最后一次。
　　退役的程墨站在孤儿院前，往事历历在目，孩子一个一个被领养出去，院长本来也想把自己领养出去，甚至都已经打包送走了，他拼命跑出来，却迷了路，最后还是安安妈妈找到几天没吃饭，浑身脏兮兮的他，看见他被找回来院长也没再提过把他领养出去，自己还不知好歹和院长吵架，程墨叹口气，不该和院长吵的，自己参军之后终于明白了他的用心良苦，那里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不过也没事，好在学到了些本事，也够保护大家了。
　　程墨背着行囊走进这个几年没回过的家，在院子里玩耍的小女孩看到他就往房子里面跑，边跑边叫：”有坏人来拐欢欢啦，有坏人来拐欢欢啦！”听到叫喊声从屋子里面出来一个拿平底锅的女人，她一把把欢欢拽到身后护着，四处寻找着目标，看见程墨气势汹汹的走上去，拿着平底锅就往他脸上招呼。
　　程墨边闪避边道：“我，程墨”，”你装个屁呢，你怎么可能是程墨，这个月已经来好几个说自己是程墨的。”程墨一时语塞，仔细观察着女人的五官，在平底锅就要落在自己脸上的时候大喊！“安安妈妈，真是我，我是程墨”平底锅停在鼻尖上几厘米，程墨睁开眼睛对上安安妈妈狐疑的眼神，语速飞快的把自己黑历史倒了个精光！“我七岁尿床，八岁不会系鞋带您和刘女士还有圆圆妈妈一人教了我五次，最后气的刘女士给我一溜脖，还有…”
　　“好了，好了，孩子还在说什么呢？”安安妈妈即时制止了程墨的揭老底行为，啊这，不是安安妈妈让自己说的吗，程墨有点委屈，不过有人冒充自己是怎么回事？程墨刚想开口问，被一旁的小女孩打断：“哥哥羞羞，欢欢很早就不尿床了，而且会自己系鞋带！”女孩对他做了个鬼脸，程墨那个火蹭蹭往上冒，快步走到对方面前准备开麦，“你这么大一人还和小孩计较，羞不羞啊你！”安安妈妈一把抱起欢欢就走，看着花式给自己做鬼脸的小孩，程墨努力按捺怒火，想着早晚都要抓到把柄让这孩子好看。
　　秋风瑟瑟，站在院子里的程墨感觉有点凄凉，本来是回来给大家一个惊喜的，现在也没人迎接，程墨只好提着行李走进房门，因为心情不好，他低着头没看路，突然一双手接过他的行李，他本来以为是圆圆妈妈，结果是把孩子放下的安妈妈，“你这孩子，来了也不说一声，我这什么都没准备呢，午饭吃了吗，你爱吃的没变吧，我加几个菜，就这么定了啊，别抢行李，你安安妈妈还没老呢“程墨收回抢行李的手，状似无意的问！“安安妈妈，圆圆妈妈刘女士和院长是出去采购了吗，怎么没见人啊？”
　　原本走在前面的安安妈妈突然一顿，这让程墨心中不详的预感更深了，在他忍不住询问的时候，安安妈妈动了，她尽量自然道：”刘女士啊，她前几年去世了，不用担心没有任何意外，就是年龄到了，圆圆姐她有了自己的家庭，嫁的丈夫不住这里，渐渐的也不联系了，院长身子骨硬朗着呢，不用担心……”虽然对方刻意掩饰，程墨还是听出来一点点哭腔，激动的问：“那你呢？安安妈妈，你还好吗？”
　　安安妈妈的内心五味杂陈，好不好的她不知道，坏的都过去了，孩子也回来了，至少这一刻算得上好吧，程墨见状，抢过对方手里的行李，给了这个已经不再年轻貌美的母亲一个大大的拥抱，不知何时他已经比这个母亲高太多，也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了，“安安妈妈没事，我回来了，一切有我！”他感觉到对方的泪洇湿自己的肩膀，没有戳穿，让对方发泄着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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