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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次日，贺然独身来到吃着香。
他抬头看了看日头，心中疑惑着此时已是巳时，怎么任悠悠还没开门做生意。
隔壁黎叔见他在门前徘徊，便走近了与他说道：“唉…大宝这一家子是真命苦啊，年前断了腿还没好，如今悠丫头又扯上了人命案被抓进牢里了…”
“什么？她怎么了？”，贺然闻言眉头一紧，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还不知道啊？昨晚官兵来抓人动静那么大，我还以为整个镇上都知道了。那个要饭的小乞丐虎子死了，官兵说是吃了悠丫头的豆腐中毒了。”，黎叔将自己所闻所见一字不落的跟贺然说了，“大宝和他媳妇儿去王家了，这铺子只怕也开不成了。”
未等黎叔把话说完，贺然抬脚就往衙门大牢跑去。
牢门口，两个看守的衙役见贺然横冲直撞的，便拔出腰间的官刀挡住了他的去路，并厉声问道：“哎，干什么的？”
“二位官爷，我来探监。”
“探监？探谁？”
“昨晚刚抓进来的姑娘，任悠悠。”，贺然做事一向游刃有余，鲜少有这么急迫慌张的状况。
两个衙役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说道：“哦…她呀？不行！”
“二位官爷，请你们行个方便，我就进去说几句话，这些钱您二位拿着打点酒吃。”
衙门的工钱不高，尤其是看门的衙役更是收入微薄，因此总爱在犯人身上捞点儿油水，贺然深谙此道，忙掏出了两个银锭子塞到他们手中。
两个衙役掂了掂银子的份量，满意地点点头，随后让出道来，“嗯，看在你还算懂规矩的份上，进去吧。”
昨晚，任悠悠据理力争怎么都不肯承认自己下毒杀人，狗官田大人没什么本事，断案就靠三板斧，一问二打三关押。
而任悠悠“有幸”将这三样都尝了一遍，这会儿饿了一夜，她浑身疼痛无力地靠在墙角等待着下一次审讯。
贺然在牢里转了一圈，最终在一狭小的监房找到了她，她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凌乱的头发散在肩头，衣衫上还沾着血迹，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
“悠悠…”，他温声唤她，生怕自己太大声吓着她。
任悠悠闻声慢慢转动身子，哭肿的双眼看人时模糊不清，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贺然，你怎么进来的？”
“你受刑了？”，贺然见她嘴角渗着血渍，颧骨处青一块紫一块，手臂上似乎也有受过鞭刑的痕迹。
他看着眼前的任悠悠虚弱无力，心疼之意由然而生，双手不自觉地捏成了拳头，恨不得将那狗官剁成肉泥，扔到深山里喂狼…
任悠悠一夜没睡，一是哭虎子，二是哭自己，她慌乱着擦了擦泪痕，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贺然面前，扯动干燥到褪皮的嘴唇说道：“进了这个门，谁不得挨上几板子的杀威棒呢…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早上去过你家了，发现大门紧闭着。”，贺然见她唇色苍白，连忙摘下自己腰间的水袋递给她。
任悠悠接过水袋没喝，而是担心地问道：“我爹娘呢？”
“去你舅舅家了，大约是想找你表哥回来一趟，到县衙说说情。他毕竟也是一方的知县，想来这田狗官也会给他三分颜面。”，贺然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转告给任悠悠。
牢房里腥臭难闻，时不时还有老鼠蟑螂出没，贺然实在不忍她在此久留，心里琢磨着该怎么救她出去。
任悠悠听说爹娘没事，这才咕噜咕噜的将贺然的水喝得一滴不剩。
她擦了擦嘴角的水珠，却不小心碰到了裂开的脸伤，她“嘶”的一声叫了出来，倒吸了一口凉气。
贺然咬着牙在心中发誓，一定要让田狗官也到牢里受受这痛苦的滋味！
“不，这件事如果让表哥插手就更不好办了，田大人一向爱脸面，如果表哥真的来了，他反而会觉得我们依仗靠山来镇压他。”，任悠悠没有注意到贺然担忧的神情，自顾自地说道。
“你说得不错，这田大人油盐不进，王兄与他平级且资历尚浅，若是引得他二人结仇，只怕还会惹出其他事端来。”，贺然点点头，随后注视着她问道：“悠悠，你好好回忆一下，虎子昨日去你铺子时有没有什么反常？”
任悠悠闻言低头想了想，“并没有，他……等等，他那十文钱，是你给他的吗？”
“什么十文钱？”
“昨天傍晚，虎子说有位好心的先生给了他十文钱，那先生还说我的新店开业，让虎子来我这儿买份豆腐照顾照顾生意…”，任悠悠回忆着昨日虎子跟她说过的每一句话，然后复述给贺然。
贺然闻言眉头微皱，“然后呢？你为什么会以为那钱是我给的？”
“因为他捧着那十文钱到我面前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清香，那香味和云姐常用的隐罗香一模一样。虎子又说你在沁香楼，我便以为是你在云姐那里吃饭，顺手将沾有隐罗香的铜板赏给了虎子，并让他来我店里买豆腐…”，任悠悠昨日的确是这么推测的，她以为贺然在沁香楼玩得忘乎所以抽不出身，便赏给虎子十文钱，让他代跑一趟。
可是现在细想想又觉得不对劲，虎子说是位先生给的铜板，而贺然的装束并不像个文人雅士。况且虎子是认识贺然的，如果这钱真是贺然赏的，那就该直接说才对，怎么还会用先生二字代替呢？
任悠悠此刻后悔不已，都怪她自己昨天因贺然爽约而闷闷不乐，竟连最基本的思维逻辑都顾不上了。如果她当时多一句嘴问问虎子那钱是谁给的，说不定就能猜到凶手是谁了
“隐罗香？”，贺然垂首想着什么…
“不错，这种香料气味甚浓，一旦沾染上几个时辰都不消退，且价值不菲，寻常女子定然用不起这么名贵的香料，所以我才会猜测那十个铜板是从沁与楼转出来的。”，任悠悠浑身疼得发颤实在站不住了，便缓缓扶着木栅蹲了下去，“不过，咱们镇上的富贵人家也不少，说不定哪家的夫人小姐也用这香…”
正说着，她突然停下了…
贺然以为她是痛的，便急忙蹲下去扶住了她，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任悠悠双眸转动，像是想起了什么，“我那天去申爷爷那儿，回来的路上碰到了知县的小妾刘玉和赵志才一前一后进了同一家客栈。现在想来…那刘玉身上传出来的阵阵幽香，似乎也是隐罗香。”
贺然闻言皱了皱眉，随后猜测道：“莫非…是因你撞破了他们的好事，他们怕你到田狗官那里告状捉奸，便设下此局诬告你毒害虎子。然后再借田狗官的手将你处死，先下手为强？对了，那刘华不正是刘玉的亲弟弟吗，上次在沁与楼他和你有过过节，刘玉与刘华怀恨在心也说不定。”
任悠悠背靠着墙摇了摇头，“很难说，刘玉嫁给知县的那天我曾窥见过她的容貌，因此我能认得出她。但她深居简出，难道仅凭小巷里的匆匆一面，便能断定我就是任悠悠？”
“她不认得你，赵志才总该认得吧？”，贺然反问道。
“不可能，当时我躲在暗处，赵志才进客栈的时候压根没发现我。”
任悠悠话音刚落，门口的衙役便走了进来，扯着嗓子对贺然道：“哎哎哎，时辰差不多了，见一面就得了，别没完没了！”
“官爷，辛苦你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走。”，说着，贺然又掏出了一锭银子给他。
衙役拿着钱露出笑意，装模作样的在牢房外转了一圈又出去了。
打发走衙役，贺然又蹲下身去，将手伸进牢房里面挡住了冰冷的墙面，让任悠悠的头靠着他的手臂。
贺然垂首想了一会儿，随后说道：“不对，他进客栈的时候你没发现他是真。可你从客栈门口经过，他们若是在楼上看着你，你不也一样无法察觉？”
“那这么说，他们其实早就想好了要置我于死地…”，任悠悠经他这么一分析，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想不通人心为何能阴毒至此，竟连一个单纯天真的孩子都下得去手杀害，“那虎子岂不是因我而死？”
任悠悠想起昨天最后一次见到虎子的情景，忍不住又哭出了声，她抽泣着说道：“昨日虎子还在我店门口欢欢喜喜的吃着豆腐，笑容满面的叫我姐姐…他才十二岁啊，是我害了他，是我结仇太多连累了他，我该死，我确实该死！！”
说罢，她伸手懊悔地握拳用力敲打着自己的头，贺然见状忙伸手去拦…
“悠悠，这不是你的错，况且此刻也不是自责的时候。”
“贺然，你相信我没有杀人？”，任悠悠泪如雨下，偏头看着他问道。
“当然。”
“谢谢你，只是我这件事相当棘手，你一旦牵扯进来，怕是会受连累，我不想让你成为下一个虎子…”
任悠悠双手撑地用力站了起来，她意识到自己很可能给身边的带来灾难，因此劝说贺然不要再插手这件事。
“好了，不必说这些。”，贺然闻言并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出声打断了她，并承诺道，“这些银子你拿着，记住不要和这些衙役来硬的，但凡能用钱解决的，就别让自己受罪，相信我，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说罢，他眼神坚定地朝着任悠悠笑了笑，这一笑或许不代表什么，但却给了任悠悠莫大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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