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避世——夜路

　　终于，你抵达了凤凰城。开车进入城市，路况意外地不错。你在OK便利店右转，在瓦尼的Fiat与铁丝网之间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车位。你退后一步，观察自己的车，很好；你可以从不同方位到达这里。

　　你看了看表，凌晨1点35分。

　　圣巴兹尔医院是一座巴洛克风格的庞然怪物，仿佛是从古老而黑暗的东部城市而来的入侵者。脱色的墙砖，狭长的窗户，昏暗玻璃和冰冷钢筋构成的塔楼，翻新也注定只是让这座医院看起来像是一座单塔楼监狱。直觉告诉你，圣巴兹尔医院早就病入膏肓了。

　　你注视大门几分钟，感受病人和员工的节奏，接着绕到急诊室入口。

　　摇摇欲坠的灰色砖墙的映照中，霓虹黄的救护车就像是一个来自外星的入侵者。几个急救人员正在禁止吸烟的标牌下面抽烟。另一个入口上了锁，门口堆满了垃圾：没人要的破床还有其他家具。你没看到其他没上锁或没加电子锁的入口。这里的监视探头不太多。这是个好消息。

　　你拿上邮差包，走进接待处，然后，立刻明白了为什么莱托会给你一张通行证：这里被管得死死的，就像一间酒类商店。接待处设在防弹玻璃后，电梯装有一副密码锁，通向院内的双开门不仅上了锁，还被私人安保严密地把守着。候诊室挤满了人，病人窝在快要坏掉的木椅里，椅子上有一层橘色的坐垫。这里散发着苹果汁和消毒水的味道。

　　朱利安总是喋喋不休地说什么，现代化治理在很大程度上是社会内部的殖民……管他呢，反正你手里有通行证。你刷下卡片。

　　红灯亮起。

　　当然，你又试了一次，因为那不过是一张老式磁卡。红灯再次亮起。看上去，这并不是勒森布拉式故障：磁卡使用的技术太原始了。也许是莱托给错了卡片。

　　安保的左胯挂着亮黄色泰瑟，右边的腰部别着一把鲁格LC9。他没有抬头看你，依旧玩着糖果消消乐，但是一个前台正看着你。该死。你进来不过30秒，事情就已经偏离了计划。站在这里反复刷没用的磁卡毫无意义，而且，也不太可能花言巧语地混进去。你扫了一眼候诊的病人，点了点瘾君子的个数。真是不少。

　　他们身上会有咬痕吗？一些血族菜鸟也许没有清理干净伤口。或者更糟，他们的血液太过稀薄，甚至没有这种能力。你回过神，比起担心这些，找到进入医院的办法才最要紧。

　　有三条通向医院内部的路线：一扇安装了读卡器的双开门，读卡器无法识别你的磁卡；一个从候诊室锁住的员工通道（你不能当着安保的面撬锁）；还有一台装有带键盘电子锁的电梯。候诊室外还有一些无人看守的入口，但是那些入口都上好了锁。也许，你看掉了某个入口——可以再搜查一次，但是鬼鬼祟祟而不引起注意并不容易。

　　瓦尼在哪里？她已经进去了？

　　可能是。不过，你想不出她是怎么混进去的。哪里都看不到她，而你也不想冒险给她打电话。

　　你尝试跟安保花言巧语，希望他相信你是一个需要入内的研究人员。

　　“嘿，我有通行证，让我进去吧。”你一边说一边露出沮丧的神情，不过，依旧保持着学者式的专业。

　　安保皱起眉头，盯着你的吊牌，接着又打量你一番，然后将你放了过去。你快速通过双开门。

　　“欸，等一下…”安保喊道。

　　然而，你早就没了踪影。

　　只要进入医院，再没人找你的麻烦了。就亚利桑那州秋天的温度而言，圣巴兹尔医院的石墙冰冷异常，阴寒得就像19世纪伦敦或马萨诸塞州的精神病院。

　　根据墙上的路线图，油地毡上的漆线应该导向重症监护、骨科、放射科之类的地方，然而漆线被磨损得太严重，于是，仅有几扇窗户的走廊变成了一座迷宫。周密的事前准备显然并不充分，同样准备不充分的还有你的同情心。即便成为血族多年，你也能感受到笼罩在圣巴兹尔医院上的悲伤和痛惜。

　　你耸耸肩，继续向里走，直到发现某个可疑的东西。

　　一具担架停放在走廊上，看起来已无人看管好些天了。你扯下毯子，苍蝇在尸体上盘旋。脖子和手腕上的咬痕清晰可见。你不确定恢复当地秘党的秩序是否属于你的职责，但是，你本能地对这种明显违反避世戒律的行为感到不舒服。

　　终于，你找到标着“太平间”的漆线。漆线通向一条荒凉的走廊，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旧海报，廊灯不断发出嗡嗡声。一个消瘦的女人从阴影出现，这里并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你扯出身前的吊牌，依旧继续往前走，然而，她挡住了你的去路。

　　“帕特尔穆斯特想见你，”她指向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别让他等太久。”

　　帕特尔穆斯特尽了一切努力，让空旷低矮的办公室看上去别具一格。办公室里塞满了世纪以来象征权力的各种物品，从精致的红木新艺术主义家具，到世纪中期的现代照明设备，再到桌面上铬合金的牛顿摆。其结果就像一堆毫无章法的辟邪符，既没有连贯性，也没有力量感。

　　为了避免引起注意，帕特尔穆斯特穿着一身手术服。他坐在桌后的艾龙办公椅上，脑袋正好对上水泥墙上的水渍，仿佛一个环绕在圣人头上的光轮。水泥墙的其他地方挂满了老式汽车广告，就像走进了电视节目《杰·雷诺的车库》。他打开笔记本电脑，示意你将盒子扔给他，接着打开密码盒，拿出USB，插进电脑。他靠上椅背，两把武士刀蓦地出现在手中。你眨了眨眼睛。“这是斯特科里斯教我的花招。”帕特尔穆斯特说道。“它们是我的朋友，邓肯和康纳。”

　　他挥舞着武士刀，刀片划过空气。你感到有些好笑，但是，见鬼，他确实很擅长用刀。和他作对也许不是个好主意。

　　“我知道勒森布拉如今是自己人了，不过，我还记得当初你们袭击休斯顿的事。明白吗？”

　　你耸耸肩。

　　那两把武士刀忽然消失了，就与它们出现时一样突然。帕特尔穆斯特将注意力转向电脑屏幕。

　　布鲁赫慢悠悠地读起莱托的信。你等在一旁。最后，他向前倾了倾身，说道：“我知道莱托不仅仅是派你来送信的。想必也是来检查我们的。鹰亲王对我们并不满意。”

　　“无所谓，我也不怎么喜欢亲王。我是个独立信使，不是秘党的走狗。”

　　“你可能太年轻，并不清楚这些。”帕特尔穆斯特说道。“但是，做秘党的走狗一度相当不错。拍几个马屁，承诺不吸榨长者，他们基本不会束缚你，无论是在哪个城市。然而，秘党失去了布鲁赫和冈格罗的支持，变成了只接受血族精英的组织，驱逐所有的血族异类和劣族。我也不是秘党的走狗，塞莱斯特。走狗舔舐残羹冷炙。我没有获得过任何不是通过自己的力量争取的东西。至少，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现在，我们有一位新董事——卡雷利。她向市政府提议全面翻修。加装窗户，塞莱斯特！落地大窗！更糟的是，一个远程管理系统。如果真的实现了，这里半数血族都死定了。我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莱托亲王也不想。卡雷利董事已经在楼上加装了摄像头。监控室就在下面的大厅。她他妈的知道我是谁！并不知道我是什么，如果她发现真相呢？”

　　你等着帕特尔穆斯特的出价。理论上来说，你已经完成了你的工作，而且你并不信任秘党，即使是最底层的血族也想着往上爬。

　　“莱托的信息足以摆脱卡雷利，让医院归我直接管辖。这里不会有任何翻新，不会有任何对我的人或是莱托的权力根基的威胁，以及任何可以让猎人发现勒森布拉的摄像头。不过，我需要帮助。我的人，他们很好，但是你看，对于这种工作他们他妈的毫无用处。我需要将这些信息传到董事的电脑里，这样才能确保彻底阻止她。当然，我愿意付钱。做完这件事情，付你一千美元，加上这里永远会给你留一个位置。虽然不多，但是停尸房里的冷柜总好过清晨的公园，明白？你干不干？”

　　“一千美元？我当服务员赚得都比这个多。”你说服帕特尔穆斯特拿出更多的钱。不过，当然，你会帮他的。

　　帕特尔穆斯特不想支付更高的价格，然而，你不停向他施压，直到同意支付你一千一百美元。不过，他有些恼怒了；你担心事情的推进变得更加困难，或是不得不超负荷工作，直到帕特尔穆斯特认为你挣到了那一百美元。

　　帕特尔穆斯特桌上黑色转拨号电话机响了起来。

　　“你好？什么？血不可能“遍地都是”。当然是夸大…好吧，好吧。好的，我会…好的。五分钟。什么？不，是茜茜·斯派塞克。不，是茜茜…你说的是《失婴记》。不，《魔女嘉莉》有一场舞会戏。那些猪血…是的，那是茜茜·斯派塞克，我很确定。那么多血？上帝啊。好吧，等一下…五…好的，五分钟。”

　　他挂断电话。

　　“我需要去处理一件事情，”帕特尔穆斯特打开一个有铝制把手、漆着黑漆的装饰抽屉，扯出一袋手术服，打量你一会儿，然后丢过其中一件。他又翻箱倒柜了一会儿，直到找到一套长得跟你有些相似的吊卡。“穿上这些，没人会注意你。你的位置在左上角。”

　　“左上角？”

　　吊卡上挂着一把铝制钥匙。

　　“太平间。别担心，那里不冷。没有阳光，那里的每个人都是为我工作的，你很安全。去看看吧。卡雷利的办公室连晚上都有人把守，我需要你去找到一个进去的办法。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就溜进办公室，把罪证上传到她的电脑里。现在，我需要处理一些事情。你可以离开了。”

　　瓦尼穿着衬衫和短裙，站在外面的走廊等你。吊卡上写着“研究员”。

　　“太好了，你在这里。有什么发现吗？”你依旧需要更多信息。

　　“不太多。”瓦尼说道。“我以专家的身份进来了，但是，这个地方简直一团糟。”

　　你换好衣服，将常服塞进邮差包，接着走去停尸房。冷柜抽屉看起来很舒适：看起来就像一张病床，有床单以及其他床上用品。你住过更糟的地方。

　　太平间并不只有你住，当晚你和瓦尼就见到了几个当地的血族。瘦骨嶙峋的丽塔·梅是梵卓的劣族，一个虚荣而拘谨的堕落蓝血者，似乎无法控制自己对鲜血的欲望；之前已经见过的帕特尔穆斯特；诺斯费拉图的斯特科里斯睡在你的上方，但是，他和他的老鼠在地下室有一个更大的庇护所。（“鹰亲王有一只鹰，老鼠乞丐有一群老鼠。”丽塔·梅讥讽道。）还有在这里进进出出的其他人：一个自称在17世纪殉道并被耶稣复活的日裔末卡维，两个永远满身疥疮的薄血，还有一个女人，可能是一个鬼魂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尽管你可以使用幽暗术，但还是不太了解她究竟是什么。他们是可悲且讨厌的小人物，日益精英化的秘党不会想要把他们算作自己的一员。

　　你花了几个晚上来熟悉这家医院，包括使人错乱的布局，隐秘而丑陋的角落，病人缩在那些地方，血族则在那里进食。医生和保险经理密谋贪污，护士向病人和等在院外的人出售鸦片，用药过量的病人不断询问自己的手机去了哪里，家人知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这里的摄像头不多，不过，记住镜子的位置很重要。你不想让其他人盯着你那扭曲的镜像。急诊室，伤者不得不签署各种放到面前的文件；焚化炉，外科医生秘密销毁手术失误的证据；大厅里，似乎总是坐着同样的人，等待着根本不会到来的帮助。

　　当然，你在卡雷利董事的办公室外也晃了一段时间。安保从未离开过，然而，安保措施并非无懈可击，只是需要找到进去的办法。如果帕特尔穆斯特也在，事情应该会更容易一些。但是，他正忙着解决一场接着一场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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