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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是一种会呼吸的痛
五月的桂花开,纷纷扬扬洒满校园路。
转眼都五月末了,六月份即将接踵而至,高考也即将来临。抬头仰望蔚蓝的天际,周围的空气干燥温湿,每当这个时候,看着莘莘学子们日夜寒窗苦读,不由心生一阵惆怅之情。每一步一个脚印,是众多细小的音符,一点一滴地连串成一曲青春的乐章,如果当初没有留级,现在就可以和婉琪还有林佐楠他们一起参加高考,一起参加我们青春的告别仪式。
多年以来的结伴而行,如今变成我自个儿的单人旅途。婉琪和林佐楠日夜早出晚归,我跟不上他们的步伐,索性停下脚步,不再和他们一起出入,空留自己在寂寞的边缘独自徘徊。
其实我们就是这样,许许多多的沉痛,都是出自我们自个儿之手的。我想,今后不管走过多少个年华,阅历了多少人生,总有一天我们都会发现,其实我们终生就是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己悲,自己欢,至始至终。
很多天没再见过林佐楠了,不过也好,一看到他那哀痛的眼神,我就心烦。记得我生日的第二天,林佐楠来找我,只是风轻云淡地说:“小豌豆,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许让自己难过…”
“行了,别婆婆妈妈的,真受不了,一个大老爷们还这么磨磨叽叽的。”我就是这样子打断他的话。
林佐楠看着我,菀尔一笑,然后转身离开。那个身影沧桑得让我至今都难以忘怀,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分了,然而我已经吝啬到舍不得吐出任何道歉的话语。
想想我白白浪费了一年的光阴,就心情低落。可这又是我无可选择的必然结果。你想啊,前段日子晚上上班,白天在学校睡觉,这书还怎么读得下去呢?可是如果我不赚钱,我和婉琪两个人怎么生活?
现在我除了心生悲悯,还能怎么样?无非就是叹气一下,惆怅一下,地球在转,日子在晃,路还是得照走。这座城市日日有人来,夜夜有人离,时间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滞后停留。理想太遥远,现实太残酷,年少种下的梦,如今成为了我们将自己伤得遍体鳞伤的工具。
如果没有那个叫做李勤的女人,就没有我和婉琪这些年来的艰苦。如果那日她没有离开,我和婉琪就不用计划着准备做出违背道德常理的事来。现在,我还是多么地怨恨她。
这些天,我一直在失眠,不是因为布袋,那小家伙很容易适应新的环境,总是可以蜷缩在我床边的狗窝里睡得很安稳,这让我羡慕不已。我想,倘若没有布袋的陪伴,我的生活肯定是百般寂寥。只是这个小家伙就是太粘人了,每次我和婉琪纷纷离家,它就开始吵闹不停,听着门内那凄惨悲伤的狂吠声,使我极度不舍,我总是站在门外徘徊了许久,待布袋的叫声渐渐消停我才安心离开。如果不是因为它太爱叫唤了,我还可以考虑天天抱着它去上学。
记得布袋刚到我家的时候,总是喜欢歪着小脑袋静静地观察着我和婉琪,它扭着小身躯跑到我脚边嗅了嗅,又跑到婉琪身边闻了闻,最后才放心地跑回我这来同我撒娇。
如果布袋是用味道来区分我和婉琪的,林佐楠是靠声音的,那么狗蛋,你又是用什么方法呢?
每次看到布袋盯着我和婉琪看的时候,我总是无可遏制地想起儿时,弄堂口有个白皮肤,清秀的小男孩像只小白狗似的一动不动,警惕地看着我和婉琪。
许多事都会有一个开端,才有接下去的经过。这就是我和叶哲晖的开端,而现在我们已经步入“经过”,我固执地相信,我们以后还会开花,接着结果。这样一直持续下去,亘古不变,那将是一个完美的过程。
后来,我做了一个冗长冗长的梦。
……
我们都是上帝养的宠物,而我和婉琪是上帝身边两只憨厚的小黄狗,因为太过老实,不懂得阿谀奉承,所以平凡不已,得不到上帝的宠爱。
有一天,上帝突然要我们这些宠物都下界成人,于是众多宠物都争先恐后,我和婉琪被挤到了最后面,后来只能捡别人挑选后丢弃的角色。
我和婉琪就是那两只憨厚老实的小黄狗,叶哲晖是麒,上帝的坐骑,所以骨子里有天性的野气,林佐楠是绵羊,方语萱是那只欢乐瘦小的金丝雀……
……
再后来,我醒了。
四周乌漆麻黑的,只有窗台投入丝丝的星光,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都无法再次入眠,这些天都是这样,我每天晚上都做着错综杂乱的梦。
前段时间,婉琪怕影响到我的睡眠,自己搬到隔壁的小房间里,秉烛夜读。其实她搬出去的那段时间,因为身边少了熟悉的温度,我有点习惯不了,所以睡眠一团糟。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觉得唇焦口噪,慢慢坐了起来,滑下床沿,走到门口开灯。
因为突然的光亮,布袋微微缩了个身,然后侧着脑袋接着睡。它的呼吸匀称,像个安宁的孩童。看它缩成小小的一团,我笑了,那样的姿势铁定很温暖。我一直认为,蜷缩是最完美的姿势,那样就可以把自个儿的心脏紧紧地护在怀里,百毒不侵,多好。
我去倒了杯水。经过婉琪房间的时候,看到里面灯火通明。我轻轻地走过去敲门,门内传来婉琪微弱柔细的声音:“是小君吗?进来吧,门没锁。”
我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看到婉琪眼前堆满了复习材料,内心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楚,我问:“你怎么还不睡啊?”
婉琪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些材料都是跟同学借的,明天人家急着要,我得抓紧看完才行。”
我听着,心里堵得慌,所以哽着喉咙说:“别太累了。”
“没事,为了我们的以后。”婉琪摘下眼睛,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我点了点头,说:“早点睡。”然后随手帮她把门关上,落荒而逃。我害怕下一秒,眼泪就会不争气地流淌下来。
李勤,若不是你,我们姐妹俩怎么会过这种狼狈的日子?你的罪孽与我们的不堪等同起来,形成了一道伤痛的等式。
早上起床,我背着书包走在荒芜人烟的学校街道上。这些天我几乎每天都睡过头,搞得那个看守大门的老大爷总是跟我打招呼:“嘿,小姑娘,又是你,要不我给你配咱们学校大门的钥匙吧。”我只能尴尬地回应:“那可不行,您看咱们学校大门的枷锁这么重,钥匙的分量铁定也很大,我可拿不起。”
那个老大爷听得一愣一愣的,咧着厚重干燥的嘴唇笑了,皱纹像藤蔓似的在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伸展开了。看他那乐不可支样,估计是以为我在夸他德高望重,可以手持那么珍贵的金钥匙。
话说,经过这些日子这么折腾,班主任也彻底对我失去信心了。前几天找我谈话,还一副通彻心扉的神情对我说:“婉君啊,你在老师眼里是个不错的学生,怎么可以让我失望呢?”当时我为了这句话,还真是满心忏悔,甚至写了一张有史以来最长的检讨,可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句话是所有教师惯用的口头禅。
我去交检讨的时候,站在办公室门口,听到邻班的班主任也在对一个学生训话,也这么说来着:某某同学啊,在老师眼里,你是个不错的学生,所以不可以让我失望啊。
那个学生就像当初刚听过训话的我一样,耷拉着脑袋地踏出办公室,却没听到他的班主任正扯着虚伪的面孔对身旁的同事冷嘲热讽,还说:“他就一我不想再管的学生,说这话哄哄他,以后少给我惹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听到这话,我突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立马把那张检讨撕得七八烂,然后阔步离开。好吧,说冲动是魔鬼也好,说我太早下结论,没有就事论事也罢,我承认自己的脾气就是这么冲,当时真的是火冒三丈,不由分说地厌恶起那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因为我认为,我就他一不想管的学生,少给他惹事就行。
不过现在想想,教师就是教书的,他要不要管你也是他的事,反正就算管了,他也没有多赚钱。即使就是有些教师再偏心,我们也没有权利找他们理论,因为这是他们的自由,难道不是吗?所以我们实在不该拿这些毫无关联的事去做怨恨的理由。
看来青春期的我们总是在冲动过后才后知后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高考氛围的渲染,到班级的时候,我看到方语萱正捧着书咬得不亦乐乎。现在已经是下课时间,我有点错愕。
“你准备从良了?”
方语萱没有抬头看我,目光依旧落在课本上游走着,只是嘴里不满地说:“没办法,时光催人老啊。下一届就该轮到我们上战场了,时间所剩无几,哪像你,还这么执迷不悟。”
说着,她才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怎么又到现在才来?你真的打算放弃学业了么?”
方语萱说这话的时候是面无表情的,所以我看不透她带有什么情感,我摇了摇头。方语萱凑了过来,晃着我的手臂,可怜巴巴地问我:“那小君你这么松弛,是有什么秘诀吗?分一点给我吧。”
“就我一个人可以,别人我想分,也分不了。”我故装神秘地说。
“噢?”方语萱不依不饶地追问我说,“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我看着她那迷惑的双眼,思忖了一会儿,然后说:“那你要帮我保密。”
方语萱虔诚地直点头,还举手作出立誓状,我满意地看着她,但又看到身旁来往的同学,只能无奈地说:“语萱,改天没人的时候我再告诉你,现在不行。”
方语萱有点失望,但还是乖巧地说好。
好吧,我承认我有点小人的心理,方语萱是我的好朋友,按道理说,我应该信任她,这是朋友间最基本的原则,可是经过上次鸡汤那件事,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让我有点后怕。所以关于这个秘密,我在口中迟疑不语。
其实我也很想把心思拉到学习上来,可是没想到在这种氛围的熏陶下,我依然没有找到丝毫的紧迫感,这或多或少是对自己的迁就吧……
方语萱突然把脸凑得老近,“喂,想什么?”
“你丫的干嘛,吓我一跳。”我吼着。
“想我表哥?”
“得,打住。”
方语萱一脸鄙夷,我心里却一个劲的乐呵。
“他放学来接你么?”方语萱瞪着大眼,她瞪眼的样子特别像卡通人物夸张的形象,这种状态我归咎于羡慕。
“他应该会来的。”我添添干瘪的嘴唇。
那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还是叽叽咕咕个不停,经过无数次睡和醒的挣扎后,终于还是挨到放学了,到走廊拐角处遇到了婉琪和林佐楠,我和语萱一前一后走过去,微笑点头,算是招呼。
今天的林佐楠安静极了,一直没听到林佐楠叫自己小豌豆,我暗自庆幸,我知道这不是讨厌,只是他什么都写在脸上,我有点害怕看到他那张醋意馥韵的脸,谁叫他打破友情的最后一道防线呢。
叶哲晖的车停在校门口,他在车旁一个劲地说着电话。“谁呢?”我小声地在心里滴咕着,毕竟女人的每一根神经都孱弱敏感的。我和婉琪他们道别,我知道林佐楠不会上叶哲晖的车,那婉琪就只好陪他。
我和方语萱走上去,我本来想问叶哲晖些什么,又想到方语萱就在我身边,只好把自己想说的话流回心房。在朋友面前,谁都想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摸样,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挂断电话,叶哲晖回过头看到我们,“傻丫,你们上车吧。”
车里正放着《贝多芬的悲伤》,旋律从大脑皮层划过,眼前的哲晖多像一条莱茵河里穿梭的游鱼,我突然担心这么大的世界,他会不会再像几年前那样突然消失。
往事历历在目,在脑海中像放映机一样一幕幕地倒映过去,让我不得不感慨,时间啊,就是这么快得让人猝不及防。不过让我欣慰的,就是现在叶哲晖能守在我的身边,那么其他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傻丫,布袋还好吧,有不习惯的吗?我想顺便去看看它。”
“嗯,呵呵,挺好的,就是有点爱吠我。”我回过神来,笑着眨眼。
“那是狂犬吠日。”语萱嘟着嘴,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我朝她做了个极富个性的白眼,哲晖侧过脸说:“语萱,我们送你回家吧?”
碰巧,当车经过“Tonight”时,我看到廖凌静刚好从里面出来,不知道何由,这个人在我的脑海中留下很大的印象。即使她浓妆艳抹也不会显得烂俗,甚至丝毫不影响到她高端典雅的气质。她不会在这儿上班吧,那我以前怎么没遇到过她呢。
刚回到家,小布袋就冲着我嚷,活像个小屁孩,我从抽屉下拿出狗粮,看着小布袋夸张的吃相,我和叶哲晖面面相觑。
“瞧,布袋是饿了。” 他揽着我。
平静了一会儿,他踌躇地看着我,捋着我的头发说:“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去青海。”
我心里有点小波动,但还是乖巧的问:“去多久?”我并没有像别的小女孩那样撒娇地嘟嚷着你不要去,因为长期以来,我已经慢慢学会去接受那些让我别无选择的决定。
“不知道,办完事就回来。”
“什么时候动身呢?”
“明天早上。”叶哲晖显然对我没问他要去干什么感到有点惊讶,但还是忍不住跟我解释说是生意上的事。
“那,我明天去送你。”我有点错愕,本来想说,明天就走?这么匆忙?可是话到嘴边,却生硬地换了词。
“别,没事,你明天还要上课。”
“嗯,那你路上小心。”
只是简短的对话,让我的内心一种微妙的躁动。
凌晨五点,叶哲晖发来短信:亲爱的傻丫,我上车了,我不在这段时间,记得照顾好自己,还有布袋。
我揉揉着猩松的睡眼回复:嗯,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小心点。
接下去的日子,家,学校,两点一线如是反复,已经好几天没有叶哲晖的消息了,心里憋得慌,翻出号码,直接呼叫,电话里却传来业务小姐温柔的声音:“您播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一连好几天,内心的失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一个人拿着手机发呆,内心的空白几乎占领了大脑的思想,所以我有点神经错乱。狗蛋,你到底在哪儿呢?翻开号码归属地点击拔号,显示地区是北京,怎么是在北京呢?你什么时候去北京了?
叶哲晖跟我说过,他去的是青海……
狗蛋,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疏忽?千丝万缕的疑问,一起涌上心口。
后来,更让人费解的事,还是发生了,我用自己的手机呼叫,每天都是“暂时无发接通”,那天忘了带手机,放学就用方语萱的手机打给叶哲晖,电话竟然通了。难道…我不敢多想。
“喂?”
“狗蛋,是我。”我听见自己的的声音在颤抖,带着哭腔。
“你...你...是傻丫?”他几乎紧张慌乱,所以牵动了我的警觉。
“怎么我的电话就打不通,她们的电话就打得通?”听我这么说,婉琪和方语萱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我,现在我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了。
“电话没有开通漫游,不能接电话,可不,今天刚到才开通的,怎么了,傻丫?”电话那头他回答得有条不紊,还交待了为什么会在北京,我再也找不到置疑或是再说什么的理由。
“没事儿,那你小心点,早点回来。”我硬生生把电话挂了,他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他,多想念他,挂完电话眼泪就不争气的哗哗直流,婉琪扶我到学校的假山旁坐下,我泪影婆娑地看着她,真的么,思念是一种会呼吸的痛。
婉琪抚了抚我头发说:“小君,没事的”。
这时,林佐楠跑过来,焦急地问:“小豌豆,怎么了,是谁欺负你?。”
突然感觉眼前的佐楠看起来不再那么讨厌,温文尔雅。或许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他,只是逃避。
我拼命地摇头说没事,他心疼地看着我,说:“我送你回去吧。”
我摇头,然后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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