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马

　　奚百里好笑的看向宋万，心想这夯货也不知道是怎么活这么久的。
　　颜雄毕竟是三兄弟之长，弟弟被人制于手中，他心情可不如奚、宋二人那般轻松：“大当家，今天我们认栽了，那阿芙蓉……曾在西市出现过。”
　　“西市？”奚百里好奇道：“具体在哪？”
　　“听说在一个叫六娘的女人手里，不过西市的人大多来历不明，那女人只是一年前在西市出现过两次，其他的我们就不知道了。”颜雄道。
　　自古盐粮不分家，颜氏三兄弟明面上虽做着粮食生意，私下里却常往来于西市买卖私盐。
　　想必李良才就是知道这点，才找了他们兄弟打听阿芙蓉的下落。
　　倒也不算太蠢。
　　奚百里闻言将颜荣轻轻往前一送，道：“此事揭过，今晚你们带我过去。”
　　他记忆中对西市还是了解一二的，那地方是个不夜城，白天连个人影都没，到了晚上可就热闹了，各类货物、奇珍异宝应有尽有。
　　当然了，西市的货物可不仅仅是指字面意义上的死物。
　　什么胡奴、羯奴、羌奴、乌桓奴……等等被灭了族的奴隶在西市也只算是司空见惯。
　　西市最出名也最神秘的莫过于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神秘客，这些人大多独来独往，行踪诡秘，但这些人的手里，往往拿出来的东西足以卖出天价！
　　颜氏三兄弟感情甚好，颜刚本正自查看兄长伤势，闻言怒道：“凭什么？你差点要了我二哥的命，现在还想我们替你跑腿？”
　　奚百里淡淡道：“凭我拳头比你大。”
　　颜刚气的差点呕血，颜荣拨开他道：“他说的不错，今晚我们坊门见。”
　　说完，颜荣推着颜刚、颜雄愤然离去。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奚百里眼睛眯起。
　　这颜荣如此隐忍，倒叫他不得不防了。
　　“我们兄弟二人今天来找您老本来就是要问那药的事，既然颜氏兄弟肯帮忙，那就不劳烦二当家了，我还有事要做，这就告辞了。”奚百里告辞道。
　　李坤挽留了几句，见留奚百里不住，便亲自将二人送至门外方才作罢。
　　“万子，去找云鹏要些人手盯着颜氏三兄弟，今晚之前，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出了李坤家，奚百里道。
　　宋万得了吩咐，转身去了。
　　“二弟，你的伤要不要紧，还是找大夫看一下吧。”今日之事颜雄虽也觉得憋屈，但看着颜荣胸前的血迹，他还能按的住理智。
　　“不用了大哥，这点小伤一路走过来都结痂了。”颜荣道。
　　颜刚却没两位兄长如此好性儿，只听他重重的砸在椅子中，上好的雕花罗圈椅被他压的嘎吱作响：“二哥你也是的，买卖越大，胆子越小，就算咱们吃了点亏，你也不能答应奚百里给他带路啊，他把咱们当什么了？粗使的泥腿子吗？”
　　颜雄见状连忙呵斥道：“怎么跟你二哥说话的？”
　　颜荣摆摆手道：“无妨，三弟年轻，沉不住气也是常有的。今天的事是我大意了，误信了传言，竟当真以为奚百里是个有勇无谋之辈，这才累咱们兄弟吃了大亏。”说着，颜荣脸上表情一变，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阴狠：“他不是急于帮那贵人找到阿芙蓉邀功么？那咱们就借力打力，用他人之手除掉他！到时候咱们兄弟再设法找到阿芙蓉，何愁得不到贵人青眼！”
　　颜雄、颜刚二人闻言精神一震。颜刚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道：“二哥快说，我们该怎么做？”
　　颜荣道：“你现在就派人去找乌老大，请他今晚协助咱们除掉奚百里，事成之后，今年私盐的进价咱们涨三成给他。”
　　颜雄捋着胡子，眼中满是对弟弟的赞赏：“二弟果然妙计，奚百里以为咱们吃了亏后定会对他俯首称臣，疏于防范，乌老大又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这三成进价砸下去，二弟之计必成！”
　　颜刚此时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这事他不能交给别人去办，他要亲自去找乌老大谈判：“二位哥哥擎好儿吧，兄弟这就去办。”
　　“小心点，别漏了风声出去！”看着颜刚急不可耐的背影，颜荣叮嘱道。
　　奚百里与宋万在家中等了良久，终于等到了探信儿的小弟。
　　小弟道：“大当家，颜家外面都是打手，小的不敢靠近，只能藏在附近暗暗监视，所以并未听到他们兄弟三人说了些什么，不过小的亲眼看到，颜刚十分着急似的出了门。”
　　奚百里道：“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小弟道：“小人一路尾随颜刚，亲眼看到他进了西市，但西市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小人怕露了行踪误了大当家的事，就没再跟了。”
　　宋万十分疑惑道：“哥，颜家三兄弟难道真会帮咱们？”
　　奚百里示意小弟去找云鹏领赏后，眼中疑窦尽起。
　　按理说，这三兄弟想取自己而代之，联合平安坊内不服自己之人即可。
　　何必舍近求远？
　　刘大就是个不错的选择，听云鹏讲，自己接手李良才势力后，刘大前后已经来找了三次麻烦。
　　放着这么个现成的工具人不用，除非……
　　他们所图更大！
　　是了，那颜荣帮李良才找过阿芙蓉，定也是知道李良才背后有人的。
　　他派颜刚去西市，多半是不想更多的人染指这件事。
　　思及此，奚百里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了宋万。
　　宋万是个二百五，听后非但不怕，反而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太好了，哥，今晚就让咱兄弟大显神威，干死这群没眼力见的。”
　　奚百里见和他说不通，只能无奈道：“你去找云鹏要些兄弟，和咱们分两批进西市，晚上如果顺利还好，一旦他们敢玩阴的，让兄弟们不要犹豫，直接操家伙进来救咱们。”
　　宋万对奚百里向来唯命是从，虽然他觉得靠他和奚百里两人就算揍不死颜氏兄弟他们，全身而退问题也不大，却还是依言去了。
　　到了晚上，颜氏三兄弟早早就在坊门外找了片空地等着，待见到奚百里与宋万只身从坊墙另一侧现身后，三人不自觉喜出望外。
　　就在刚刚，他们还生怕奚百里临时变卦不来或是带的人手太多呢。
　　奚百里走近三人，微笑以对：“让三位久等了。”
　　颜刚怕奚百里看出他们的真实情绪，脸一板，瓮声瓮气道：“出个坊门而已，用得着这么久？”
　　奚百里也不生气，他要保持理智看对方演戏：“看三位这有恃无恐的样子，想必没少违禁出来吧？”
　　颜刚被刺了一句，就想发作，颜雄偷偷在后面掐了他一把，颜刚只能把嘴边的话全部咽了回去，最后只化作一声冷哼。
　　“我三弟不懂事，大当家莫怪。”颜荣见气氛被颜刚弄的有些微妙，忙出来道。
　　奚百里心道：演，你接着演。
　　口中却道：“无妨，小的不懂事，我不会跟他一般见识的，不如你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打听到阿芙蓉下落的？”
　　颜荣道：“蛇有蛇道，鼠有鼠路，打听这种事对贵人们来说或许有些难度，对我们这种人可不正是撞到手里了么？说来也是巧了，在西市跟我们兄弟做生意的乌老大生意做的极大，其中一项就是专收各类奇珍秘宝，那叫六娘的女人想出手阿芙蓉，正好被乌老大撞到，不过这价钱嘛……”
　　说到这里，颜荣朝奚百里投来一记‘你懂的’的眼神。
　　奚百里会意，暗忖看来是价钱没有谈拢，要不然，这女人也不会在西市出现两次了。
　　一路说着，五人便到了西市。
　　由远及近，传说中的西市家家灯火通明，个个开门营业，路边小摊一排排有秩错落，五光十色的灯火四处摇摆。非但不像传闻中那般神秘阴森，反给人繁华热闹之感。
　　然而颜氏三兄弟却没有观赏这独特夜景的心情，见奚百里与宋万走的磨磨唧唧，颇有几分驻足观赏的意思。
　　一直陪在奚百里身边的颜荣忍不住朝大哥使个眼色。
　　颜雄立刻会意，催促道：“这西市大当家改日有空了再逛不迟，乌老大事务繁多，让他等久了不好。”
　　奚百里刚才实则故意拖延，为的就是让颜氏三兄弟急上一急，看着他们猫儿抓心一样却又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的样子，奚百里心中别提多爽了。
　　“你怎么不早说？害我们在这里耽误功夫！”宋万说着，从袖中掏出块碎银随手扔给摊主：“这棍子不错，我要了。”
　　几人闻言朝宋万手中看去，却见他拿着一根通体漆黑的棍子，这棍子中间细，两头大，乍一看去，倒像是一节染了色的腿骨。
　　颜刚看的直皱眉道：“西市有些东西邪的很，你小心买错了东西倒了霉！”
　　宋万把棍子在手里掂掂，竟觉得再趁手不过，他把棍子一扬，对颜刚道：“你少咒我，就算倒霉，小爷也拉上你一起！”
　　眼看两个夯货又要斗嘴，奚百里与颜荣连忙拉开二人。
　　几人一路深走，越行便离灯火越远。
　　待走至一店铺门前，却见这店铺门口一盏灯笼也无，黑灯瞎火的差点连门都看不清。
　　颜荣见状也有些忐忑，心中怨道，乌老大怎么连盏灯都不点，这不摆明了告诉奚百里里面危机四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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