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张

　　第二日一早，几人依次出发办事，大家都很忙，全无了平日的闲适。
　　叶思绮前往不同的布庄询问情况。在以前，她还是个小姐的时候，掌柜奉承都来不及。
　　如今她母亲病逝，连着她父亲一起被赶出家门，抹去了祖籍上的名字。
　　她现在就是一介布衣，曾还沦落奴籍，掌柜明显是不想搭理她，“你问这个做什么？我不能告诉你，不然信息都让你窃去，谁知道你要拿来做什么。走开走开，不定衣裳就别在这里挡着我做生意。”
　　“我已经说过几遍了，我的朋友近日不见了，她走时没带东西，我估计她会来布庄。并且你也不用告知我每日都有谁来，我阐述了特征，你就告诉我有没有相似特征的人来这里就行了。”
　　掌柜打着算盘，看都没看叶思绮一眼，阴阳怪气道：“我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布庄，用的都是好料子，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得起的。”说着蔑视看了一眼叶思绮，“你朋友说不定是因为家里穷，跟你一样……”
　　叶思绮忍无可忍，强忍着怒气，走出店门。
　　叶思绮怕会因为着装被人看不起，所以特地穿了一身好衣裳，首饰都是张俊豪送的，价值自不用谈。
　　但她缺一个名正言顺佩戴这些的身份，高级的布庄店老板都认识叶思绮，她当年被赶出门可是热闹一时，成为了上流社会的一个谈资。
　　张俊豪被李皇后管着，根本没有能力帮助她。
　　如今，就算穿了一身好的，看着与那些富家小姐无异，但谁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做了某个高官的情人吧……
　　一天时间，叶思绮毫无收获，不是打听不到，就是被人冷眼以待。
　　另一边，张俊豪立马去了大理寺，以太子的身份面见了大理寺卿——陈子规。
　　“你说什么，是有人给丞相下毒？”
　　陈子规年方二十五，就爬上了这么高的位置，靠的是过人的胆识和智慧，所以即使对面是当朝太子，也并不胆怯，双手抱拳回复道：“正是，太子殿下，事情的大概经过我已经派人查清。”
　　“说来听听。”
　　“昨日我们一到，就立马封锁了现场。经仵作当场查验，死者四肢僵硬，嘴部发紫，是典型的因中毒而死亡的状态。”
　　“所以接下来我们赶去了后厨，才得知近日新来的庖人，名叫丁齐，在给丞相上菜的时候就称家中有急事先走了。”
　　“另外，仵作初步鉴定人死于食物中毒。”
　　张俊豪点点头，插了一句：“那个什么丁齐呢？找到了吗？”
　　一提到这，矜持的陈子规不免低下了头，语气沉重且遗憾：“我们在他家中发现了他，一开门就发现他吊死在门口，后面的桌子上，还有一封认罪书。”
　　张俊豪忍不住皱了皱眉，“上面写了什么？”
　　丁齐庶民出身，没有上过一天学，薄薄地纸上只有潦草的两字——
　　是我。
　　张俊豪总感觉头脑昏昏涨涨的，很不舒服，眼中场景几番转变。
　　太阳直射而下，张俊豪不免眯了眯眼，一出大理寺，黄轩就在外面等着他。
　　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约定，可就这么突然见面，也不会感到意外。
　　不等黄轩问情况，张俊豪就心有灵犀地全盘托出：“……他最后跟我说，现在第一嫌疑人死无对证，那封认罪书来的不明不白，事情还需要进一步深入调查。”
　　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睛，张俊豪接着道：“我本来还想问陈子规几句，他说现在这事宫里格外关注，所以必须立马在下早朝后赶去面圣。”
　　“有什么想法吗？”
　　张俊豪没想到黄轩会问自己的意见，思考了一会答道：“不知道。我本以为大理寺进展不会很快，所以打算来施加压力，没想到他们已经查了这么多，那个陈子规还是有点本事。”
　　黄轩点点头，嘴角上扬几分，转移话题道:“按你说那个陈子规这么有能力，交给他查是不会出错的。所以太子殿下，我们接下来去吃些东西吧，我听说你一早可什么都没吃就来了大理寺，这对身体可不好。”
　　“知道啦。”张俊豪敷衍了一句，觉得黄轩怎么比母后还烦人，对自己说些教育小孩的话，“但是……我不想去外面的酒楼吃了。”
　　昨日一事让张俊豪对这种地方产生了些许阴影。
　　“那我们回王府，我去膳房差人给你做些，太子殿下有什么想吃的吗？”
　　张俊豪左想右想，有了答案，却又不知怎么，不好意思开口。
　　对着黄轩眨巴眨巴眼，就是不作声。
　　黄轩忍俊不禁，低笑一声：“噗，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虽说我顺平王府没有藏什么龙肉，但上好的食材也不是没有，不必拘谨，只要是太子殿下想吃的，我顺平王刀山火海也给你呈上来。”
　　张俊豪摆摆手，连忙否认：“不必不必，我不想吃太油腻的，所以……像顺平王昨晚的那碗面就好。”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想吃我做的面？”语调上扬，有些得意。
　　“也不用麻烦顺平王，我的意思是就想要一碗清淡的食物，像那碗面的口味就好。”
　　经过这些日子，张俊豪已经没有那么不禁逗弄，语气义正言辞，至少在张俊豪心里是这么认为自己比以前沉稳许多。
　　大概吧，如果黄轩没有看到那双微微泛红的耳朵……
　　回到府中，黄轩以有要事要忙告别了张俊豪。
　　顿时，张俊豪感觉有些孤单，但只是不动声色地，走在路上时不时踢一下脚边的小石子。
　　直到靴子被磨脏，沾上泥土，张俊豪这才回过神来，心里暗暗教训自己这般不懂礼数了。
　　宋七端上一碗面，香气四溢。
　　饿着肚子的张俊豪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就吃了起来，挨着有外人在旁，却只是挑起面条默默含入口中，过程不声不响。
　　入口一瞬间，汁水漫入味蕾，张俊豪尝出来了——
　　那味道，与昨晚的面的味道一分不差。
　　吃着面，黄轩在膳房忙碌的身影回荡在张俊豪的脑里。
　　面的味道与记忆中重合，昨日的伤感情感漫上心头，随即而来，是面的温度带来的温暖。
　　很是奇怪，明明在吃面心里却在想一个人的感觉很是奇怪，像是火花四射撞击般的感觉。
　　更奇怪地是，张俊豪以前从来都不会有这种感觉。
　　面还没吃上几口，正当张俊豪在回味那种奇怪的感觉，就得到了李皇后让自己紧急回宫的消息。
　　张俊豪明白李皇后找自己意欲何为，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一路上跌跌撞撞，平常照这速度，张俊豪早就受不了了，不过现在他整颗心都被那碗面牵着。
　　顺平王……黄轩……
　　凤栖宫。
　　李皇后简单涂了个胭脂，事发一个半时辰后，便听闻叱咤官场的父亲身亡的消息，李皇后一整晚都没有休息。
　　与张俊豪不同的是，比起伤心，她更在担心。
　　李平德死的不是时候。
　　如若能在晚上些年，等着张俊豪顺利登基，万事已成定局，他死了倒也算是寿终正寝。
　　可如今他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大理寺查出来的真相只是为简单的投毒案，她心里感觉不安。
　　多年来混迹宫中从不失势，李皇后自觉自己的直觉准的可怕——她能预感，是有人要与李家作对，甚至是与张俊豪作对。
　　怎么办？这是李皇后一直在问自己的。李家那边来了不少人，都是在为以后的生存发展着急，政治靠山不在，自己的身后空空如也，随时会被人从背后捅一刀。
　　李皇后只能等待从远在边疆的二哥李司回来后，具体商议。
　　近来因和亲一事，北国与东漓国关系缓和不少，所以李司得以放心地回到京城。
　　一想到和亲，李皇后不免忆起了那位曾来拜见自己的公主，李皇后总觉得她跟自己年少时有几分相似——
　　眼神中的倔强。
　　蒲莹隐藏地很好，可是李皇后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分倔强与年少的自己太像了，可那又如何呢？不过最后还是嫁入皇家，事与愿违。
　　一声通报：“太子殿下驾到！”
　　张俊豪大步朝李皇后走了过来，刚想行礼却只听李皇后冷冷一句：“免了。过来，我有要事要与你谈。”
　　身边侍奉着的宫女自觉出去了，张俊豪乖巧地坐在李皇后身边，嘴里带笑，可不自然，浑身上下没一处不是紧绷着的。
　　李皇后习以为常，她觉得张俊豪现在怕自己也好，好把控，不会自己做出什么蠢事来。
　　“丞相一事你已经听说了吧？”
　　“嗯，儿臣一早便向大理寺打听了情况，了解了个大概，丞相是被一个庖人毒死的……”
　　李皇后眼神毒辣，冷着脸说:“你相信这番说辞？”
　　张俊豪低下了头，他知道母后这般便是觉得自己错了，只得硬着头皮说：“毕竟是大理寺的调查结果，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身为一朝太子，你究竟要天真到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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