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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道班
早上刚一睁眼,林慕溪就知道完犊子了。
扁桃体肿的像核桃,吐沫都咽不下去。喝了好几口水润润嗓子,咳半天咳出一滩血,才勉强可以吞咽口水。
现在好了,早饭如上刑,喝水如上刑,吐沫都是刑具。
爱情哥一看这种情况,顿觉恨铁不成钢:“早就跟你说别用嘴呼吸,别用嘴,怎么就是不听啊!”
“木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怎么这么严重啊…”,六子担忧的道。
林慕溪:“我--还好--,就是--昨天房间--太干燥了--加上--羊肉--上火--才………”。
勉强听出呜呜呀呀的内容。
爱情哥赶紧打断:“祖宗诶,快住嘴,歇会吧,从现在开始不要说话了,休养生息…”,顿了顿还觉得不解气,又道:“要不然成哑巴了,可别怨我们!”
林慕溪立刻闭嘴,自知理亏,连连点头,好好好,您说啥都对。
出发吧,今天要翻越唐古拉山,那可是“雄鹰飞不过去的高山”。
历史总是反复上演重复的剧情。
雄赳赳,气昂昂,为翻越唐古拉山而来,如今天色渐暗,连垭口在哪都还没看到。
“要不我们今天就这样吧,据说道班可以借住……”,六子看着林慕溪只剩半条命的样子实在不忍心。
林慕溪拼命点头。
爱情哥环顾了四周,又看了看林慕溪,“好吧。”
三人又掉头回了刚刚路过的天一第一道班。
天下第一道班是青藏公路109荣誉名称,海拔5100,建于1954年。
进去后发现大门敞开,黑咕隆咚,空无一人。
三人又退出道班的院子,来到门口类似保安室的小屋。屋内空空荡荡,除了两条长凳和几块牛粪。
林慕溪面露难色,难道今夜要与牛粪共眠了吗?
爱情哥面色也不好看,他估计是怕夜里在这种地方会出危险。
六子只惦记着晚饭:“这水都没有,怎么泡面啊?”
他们坐在长凳上与牛粪面面相觑。
还没觑出个所以然来,门口进来两个藏族女性。一个年龄大点的穿着道班的工作服,年龄较小的穿的应该是校服。
来的二人一句话没说就拿着林慕溪的背包往外走,林慕溪想喊句:“你们谁啊?”,没喊出声,不会真要哑了吧。
爱情哥先出声:“你们是?”
穿校服的女孩说:“我妈他们下班了,你们可以去里面的救助站。”
此话犹如天籁,把三人从绝境拉出。
救助站位于道班职工宿舍的二楼,两个房间,中间有一小通道相连。屋内炉火旺盛,暖意融融。墙却颇为震撼,林慕溪甚至惊呼出了声,那墙上锦旗林立,摩肩擦踵。
“赠,唐古拉山天下第一道班,爱岗敬业、为民解忧,陕汽重卡龙行天下卡友会”。
“赠,天下第一道班,宽仁厚义、第一道班,成都骑行客月光宝盒”。
“赠,青藏公路局安多公路段,感谢安多公路段全体员工,救命之恩,四川眉山黄举刚”。
“赠,安多养护段《天下第一道班》十四工区全体职工,解我忧难铭记心、不是亲人胜亲人,河南省孟州市前逯村贾新杰全家敬赠”。
等等等等………
林慕溪想,大概自己这辈子见的所有锦旗都在这了吧。
这到底有多少锦旗,每个锦旗又是一段什么样的故事,每个故事背后又是多少个家庭。除了震撼,三人一句话都说不出。
林慕溪把东西放下,赶紧下楼追上刚才送他们过来的母女,带着沙哑的嗓音:“太谢谢你们了,要不今晚我们真是凶多吉少……”。
“没事,不用客气,应该的”,穿校服的女孩说。
林慕溪随即硬挺着嗓子跟她们聊了起来,她实在是好奇,在这样的高海拔又低氧的地方,她们是怎么生活工作的。
其实是跟女孩聊了起来,女孩的妈妈根本不会说汉语。女孩叫格曲,14岁了,在安多上初中,现在暑假来这里陪妈妈。格曲妈妈叫格桑曲珍,在这里工作好几年了。
林慕溪问:“那你平时都是住校的吗?能照顾好自己吗?”
格曲把妈妈送回宿舍,陪着林慕溪在道班的院子里溜达。
“是啊,我已经是大人了,能自己照顾自己…”,格曲对此颇为自信。
林慕溪心生怜悯:“那你爸爸呢?”
“我爸爸不在了……”,格曲语气低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唉…对不起…”,林慕溪连连道歉。
“没事,早就过去了,我都习惯了。”
“那他……”
“他也是道班的工人,以前一年到头几乎都在道班,很少有时间回家。那时候我跟妈妈在安多,我还经常跟妈妈抱怨,说我到底有没有爸爸。现在想想真是该死……”,
寒风凛冽,扫过地上的沙石,抚过格曲稚嫩的脸庞,她腰间的发丝从左边游荡到右边,又从右边游荡到左边,缠绕在一起,又分离。
林慕溪知道此刻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安慰面前的女孩,她只有默默的听着。
“有一年,大概是冬天…”,顿了顿,格曲又有些自嘲的说:“反正这里一年到头都是冬天,我记得我刚放学,还没到家就看到门口停着辆车,是我爸单位的车,我以前见过。进去后看到我妈在哭,我爸单位领导跟同事在安慰她。我就知道我爸出事了……”
原来,格曲的爸爸在工作中突发疾病,因为雪滑路远耽误了就医时间,到医院已经不行了。
“当时医生说,人病到这种程度,还在坚持工作,真是奇迹,可是我不想要这样的奇迹,我想要爸爸…”,呜呜呜呜呜……
空气中因呼吸而出的白雾团成一团,包裹着年轻的女孩,似乎也要给她以力量和安慰。
格曲蹲在路边,头埋在手掌里,双肩颤抖,林慕溪只能半跪着抱着她轻轻的安慰:“哭出来就好了,都是我不好,害你想起来这么多伤心事,对不起对不起……”
过了一会,格曲心情缓和,“不是的,不怨你,我早就想发泄了,憋在心里真难受,现在好多了……”
林慕溪握着她的手,看着面前这个稚嫩的可爱的女孩,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愿意做你情绪的垃圾桶,都倒给我吧。”
“嘿嘿…”,格曲轻轻笑了一声,说:“其实也没什么,都过去了。后来我妈接替我爸,来了这里,我就只能住宿,假期才能上来陪着她。真正来这里以后,我才知道,我爸以前是有多辛苦,可我还总是埋怨他。唉,现在想想,真是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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