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儿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茫茫，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站在五楼上望着漫天飞雪，北风呼啸，听着窗棂上呜呜的泣哭声，邹小凡有点毛骨悚然。她听着疫情的最新消息，这么冷的天竟然冻不死新冠病毒。变异再变异？连病毒都与时俱进，赶时髦。
　　习惯流浪的爸妈，不得不宅在家里，长吁短叹，小凡真相信“无聊也能死人”了。
　　生死面前才见人的本性，那么多直面新冠病毒的医生护士，那么多执著坚持岗位的勇士，小凡由最初的在其位谋其职的无动于衷，到现在由衷的感叹佩服。他们舍小家为大家，有的病倒了，有的牺牲了。犹记得那段慷慨陈词：
　　本该团聚，却忍痛分别；本该休息，却与时间赛跑；疫情蔓延，他们披荆斩棘，逆行而上。一个又一个生命从他们手里站立起来，他们却一个一个因病倒下。他们誓死坚守，为我们抗击疫情；他们忘我无私，为我们创造安宁。我们只待武大樱花烂漫时，与他们共举杯欢。
　　这段话，小昭老师声情并茂朗诵过，也让学生抄录下来，积累并背诵。邹小凡本来背首诗都费劲，却很容易地背下这一段，偶尓默诵几遍。咀嚼抗疫英雄的壮烈，理解现在温暖的家多么来之不易，是因为有这样的人在替大家负重前行吧。
　　小凡做好早餐，父母仍在熟睡，翻翻书包，作业没写，唉，不写了。反正老师发现了，也只敷衍地说一声“明天补上”，至于第二天写没写，老师也无暇顾及。
　　至于老师那几个课代表，谁敢说她没写作业，恐怕都没那个胆。只有小昭老师偶尔较真，让她到讲台上写作业。小昭一边讲课一边监督她。这个时候，不完成是绝对躲不过的，她就这样煎熬着写完，下课再吐槽老师的八卦，解解一肚子的闷气。
　　当邹小凡慢条斯理地以最优雅的姿态踱进班级，竟然没有老师，这可是破天荒的事。“包打听”尹伯然比划半天，邹小凡也没明白啥事。尹伯然忽地站起来，神情肃穆地扫视一周，“大家注意了，往我这看！”他学着白行简的样子，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抬起，滑稽又严肃，聪明又狡黠，绿豆大的小眼滚了几圈，在大家崩溃之前一秒，说：“据可靠消息，有个老师的岳父飞升天国了，老师们都去恭贺了。所以我们自由了！”尹伯然举起脚下的凳子，几步冲上讲台，“兄弟们，让我们狂欢吧！”
　　本来安静的班级，一下子开了锅。连平常较随和较认真的同学都疯闹起来，邹小凡是不想管的，正好给沉闷的生活增加点乐趣。至于正班长李涵，虽说品学兼优，可在同学心目中都没啥威慑力，基本上就是个挂名的摆设。最大的用处就是帮老师收钱，别看她数学学得一般般，可收钱这活干得井井有条，从来就没错过。
　　下自习的钟声响了，同学们由室内追打到室外，上课铃响了，同学们又由室外追打到室内。万法无用的黄雨萌在盼着老师来，否则真没法学下去了。李涵把戒尺敲得山响，也没人听。忽而就鸦雀无声了，仿佛瞬间被冰冻住的河流，失了汩汩的力量。
　　石磊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吓得立马缩回去，一边念念有词，“找书找书”，来掩饰自己正捉死的事实。谁呀？海地呀！“海地”是谁？学校最大的领导—于书记。由于于书记秃顶，亮晶晶的，如地中海的海水，偏脑袋四周的毛发乌黑，如黑漆漆的森林，故学生们在学完“欧洲”这部分地理知识后，灵感忽至“海地”，不久，在学生中传开，亲切地称之为“海地”哥或海哥。
　　“海地”威严地站在门口，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目光犀利如刃，石磊万分小心地爬起来，战战兢兢地翻开书，尹伯然恨不得把头钻进书里，现在的众生相就如被魔法定住一样，不能动不能思不能做任何事，祈祷着不要被抓了典型。
　　好在“海地”站了一会，小昭老师就跑来了，溜海睫毛上挂着霜花，颤微微的，好像一圈白色的胡须，连帽子围巾都没来得及脱，感觉到焦书记的涛天怒气正在暴发的边缘。小昭顾不得形象，“那个……校长，班主任刚给我打电话窜课……”不等小昭嗫嚅着解释完，书记拂袖而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现在满天乌云散去，大家不由得长吁一口气。
　　“老师，谁死了？”刘旭半倚着墙壁，翘着二朗腿，幽幽的问。
　　小昭老师瞥见刘旭那乖张恣睢、吊儿郎当的样子，艰难地压抑着怒火。“坐正当了，不相干的别问。”
　　“相干，干系老大了？”刘旭不依不饶，这可是二十元钱的赌约。尹伯然向他比了一个“鄙夷”的手势，赤裸裸的挑衅。
　　由于课窜得太突然，小昭老师没啥准备，本来就火急火燎的，让刘旭一打岔，免不了茫然失措。
　　“刘旭，你……”尽管小昭的声音都颤抖了，可刘旭不吃这一套。不刨到根，他是决不会罢休的。
　　“今天有两件事，李老师的岳父去世了，小王老师结婚。”小昭老师用眼神示意，“刘旭，你可满意”。
　　“上课！”小昭老师开启了“机器人”授课模一式，一言一行，一颦一笑，英姿飒爽。这就是小昭的魅力，尽管她己半老徐娘，可风韵犹存呀！
　　“白事？红事？”尹伯然隐在书上的双手，正在决斗。“这算是赢了还是输了，如果单单是白事，那么自己赢了，可现在这情况可咋算？”
　　邹小凡却在替老师操心，随两份礼，中午要吃两家饭。白事？不能去，晦气！红事？去吧，多喜庆！不行，流言不说白事能把所有的霉运都带走，红事却把所有的喜气都带走。那么小昭老师怎么抉择呢？
　　所以，邹小凡在小昭老师即将迈出门槛的时候，很艺术性地问：“老师，中午到哪吃饭呀？”
　　“回家呀！”
　　“不随礼吗？”
　　“让同事捎去就行了！”
　　邹小凡讪讪地剜了刘旭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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