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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缠
巫尧微微弯腰，把黑蛇拎上肩膀，黑蛇顺着动作爬上右侧肩膀，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余安，频繁吐出鲜艳的红信子。
余安见黑蛇被控制，就收回视线往远处看去，“说起来，你也是这儿的人？”
巫尧闻言嗯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走在余安旁边，他低着头说：“你要注意点，别踩着尖锐的石子了。”
余安垂下头，白皙的脚趾动了动，自从他从血湖里上来，他这鞋子就没穿过，不过除了脚底有些灰，别的倒没什么。
毕竟他一直被人抱着。
余安盯着自己的脚，便又想起自己那堆衣服，有点不开心地说：“你把我的衣服放哪儿了呀？”
当然是忘在洞穴里了。
巫尧叹了一口气，手指轻轻滑过黑蛇，它甩甩尾巴，不耐烦地拍开了巫尧的手指，随后快速掉头滑下去。
离走前它还特别小心机地蹭了一下余安的脚尖，一幅恋恋不舍的模样。
“它这是干什么去？”余安望着它滑向外面的身影，若有所感地问。
“去拿你的衣服，等会儿就回来了。”
不过这衣服拿回来后，能不能穿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巫尧晃晃银铃铛，朝着余安问：“要不要去我家？”
余安转过头看他，巫尧注视着余安眼角小巧的鳞片，语气越发温柔：“去么？”
“去呀，”他理所当然地说：“我在这儿就只认识你一个人。”
余安话里显而易见的亲昵，使得巫尧嘴角微微勾起，他黑沉的眼瞳里倒映着眼前人的模样，是又漂亮又惹人注目的小蛇。
他们走了一段距离就到了巫尧的屋子，巫尧作为巫族祭司，所在的屋子也是最为庞大的，比普通的屋子还要大上一圈。
余安仰着头望，一眼都看不见上面的房顶，他喃喃地说：“你家真大啊。”
巫尧打开门走进去，随后回过头朝着门口的人喊：“进来吧。”
余安闻言便收回了视线，他站在门口看着屋子的主人笑，他身上的银色鳞片，使他宛若从森林里走出来的小精灵。
巫尧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屋门口的人，模糊的视力让他看不清余安的表情，他下意识地朝门口的方向伸手，视线定在余安的身上，“不进来么？”
余安望着他伸出的手愣了一下，现在正处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微弱的光芒照在巫尧伸过来的手，那只苍白的、骨节分明的手。
巫尧的手无意识地用力着，像要抓住什么东西，那种易碎的、又容易溜走的事物。
吱呀。
余安踏进屋内，木屋地板轻轻响着，伴随着吱呀吱呀地动静，他走到了巫尧面前，随后缓缓蹲下。
巫尧的手仍然伸着，手心向上，五指不同程度地弯曲着，余安睫毛低垂，试探着将手放了上去，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遛上来，余安神色怔愣地看着交缠的手。
纤长苍白的手指慢慢地勾住余安的手，亲密无间地仿若交缠的蛇尾，余安的食指轻轻地跳动了一下，似乎对这种亲密很不习惯。
余安的脚趾不安地挪动着，看着巫尧缓缓地将他被困住的手拉到面前，余安喉结滚动了一下，“……怎么了？”
巫尧将余安的手拉进，余安呼吸逐渐放慢，看着巫尧的嘴唇轻轻地按上他的手背，巫尧的呼吸顺着胳膊滑到他的心脏。
余安手指蜷缩了一下，下意识想收回自己的手，却被巫尧牢牢困住，巫尧那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呼吸加速一瞬，心脏跟着砰砰地跳动，微弱的话语流出：“放开啦。”
巫尧眨眨眼，好半天没有动作，他的思绪仿佛凝滞住了，片刻后他轻声说：“你的手很温暖。”
余安另一只手局促地捏紧，听着他低声说：“我很喜欢。”
这喜欢又似乎跟余安知道的喜欢不太一样，余安抿着嘴巴，再次用力地把手往回缩，这次巫尧放开了他。
不过松开后，余安还是觉得手背上仿佛残留着巫尧的呼吸和亲吻，那感觉强烈到让他不由摸了下手背。
巫尧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的动作，黑沉的眼睛仿若一汪潭水。
余安假装冷静地环视四周，房屋内摆设很少，最中间有个大大的木桌，上面摆放着丰富的果子。
巫尧注意到他视线，便回过身把果子拿过来后朝他递去，余安这些天什么都没吃，便接了过来，“谢谢。”
“没事。”巫尧看着他的脸摇摇头，之后又站起来朝里走去。
余安啃着果子，不自觉地顺着他身影往里看去，这间房屋从外面看很大，里面却只分了两个空间，一个是木桌所在的类似客厅的空间，一个是右边的屋子。
里面的屋子也用木门遮住，巫尧进去时，余安似乎看见了枕头之类的，便猜测应该是卧室。
他看了会儿便收回目光，专注啃手里的果子，哪怕他肚子再饿，他吃相还是很乖，基本上就咬一小口，然后快速嚼。
巫尧很快就重新出来了，手里端着一盆水，他把盆子放到余安面前，“洗洗脸吧。”
余安一愣，下意识用左手蹭了一下脸，果不其然还是有点脏，他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轻声说：“好。”
说完后，他举着果子又犹豫不决起来，随后快速咬了几口含在嘴里，把所剩无几的果肉都啃完，他鼓着脸颊，双眼亮晶晶地问：“这个扔哪儿呀？”
明明含了那么多东西，居然口齿还这么清晰，也算是一种天赋了，巫尧看着他鼓鼓的腮帮子，手指莫名有点发痒。
他沉默片刻后说：“扔门外就好。”
余安回过头看向门外，他进门的时候正好没有关门，就顺手把果核扔了出去，果核砸在地面，轻轻跳动了一下。
外面天色将黑，但还是有微弱的光芒，余安借着这光芒观察地面，随后他若有所思地回过头问：“别人都不扔垃圾吗？这地面好干净啊。”
自然是因为这村里没活人了。
巫尧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说：“先洗脸吧，洗完脸准备睡了。”
余安不爱较真，闻言就不接着过问，转过身子认真洗脸，手指偶尔擦过不熟悉的鳞片时还会顿一下。
巫尧坐在他面前无声地看着，手指轻轻敲着膝盖，银铃晃动，单调的声音在这个空阔的房间内回荡。
稀薄的阳光从门口爬进来，爬到余安腿上的鳞片，洁白如玉的鳞片在光芒下仿佛在发光，漂亮得好似被人把玩的美玉。
巫尧坐在余安面前，黑暗浓厚地搭在他身上，放着水盆的小木椅仿佛分割线，把余安与巫尧，黑与白分割开来。
余安呼了一口气，从双手里抬眸看向巫尧，清水顺着他脸颊滑落，让巫尧恍惚间想起在血湖里的那一眼。
沾着血的余安极为诡艳，他仿佛从血湖里长出的妖怪，专门生出美人皮来引诱过路的人。
巫尧轻轻拂过余安眼角的鳞片，鳞片不过拇指大小，在他手心旁显得格外小，余安眼睫眨动着，水珠滚落到巫尧手上。
若隐若现的心跳声在巫尧耳边响起，余安没有注意巫尧的反应，他歪歪头，躲过了耳旁冰冷的手，“怎么了？”
他的声音惊醒了思索中的巫尧，巫尧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若有所失地看着他，随后摇摇头，“没事。”
余安歪着头，水珠顺着形状优美的脖子滑进衣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巫尧，随后推开了耳旁那只手，“那不要随便碰我呀。”
他微嗔着，尾音自然地散在空气中，门外的阳光悄悄退开，黑暗从巫尧脚边滑到他身上，给他染上一种只有在夜色里才能看见的气息。
很……
巫尧张张嘴，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若隐若现的心跳声忽地明显起来，响的他立刻收回了手，怔愣地望着余安。
余安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在巫尧没有动静后就用帕子擦干脸，他放下帕子看，嘟囔着：“怎么我脸这么脏啊。”
但他想想当时的浓烟又觉得正常了。
他还从未见过那么骇人的烟，黑得好似要把人给吞进去的黑洞，要不是黑蛇救了他，他多半会被公门岳烧死在那儿了。
他呼出一口气，疑惑爬上眉间，“你知道公门岳和公门礼吗？”
屋内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余安放下帕子，视线又朝着巫尧身上绕去，“你怎么不说话呀？”
巫尧捏紧手指，他的脸藏在黑暗中，仿佛不能见光的某种生物，最后他平淡地说：“知道。”
余安听着他的语气，就猜到他不喜欢公门岳他们，余安搓着帕子，心思转了一圈，“你……”
“他们杀了我的族人。”
“所以我杀了他们。”
余安的话一下哽在喉咙里，神情错愕地看向巫尧，巫尧明亮的眼睛在黑暗里仿佛夜行野兽，闪烁着残忍凶狠的光芒。
余安张张口，最后把话咽了下去，继续安静地搓着帕子，帕子搓洗的声音哗啦哗啦地响起，他低垂着头，发丝滑在脖间，显得格外乖顺。
但巫尧仿佛被刺激狠了，呼吸声越发重，吵得余安手里的动作越来越慢，双脚都不自觉地往后挪动。
但他刚一动作，巫尧就笑了，“你为什么要躲？怕了？”
余安抬头看向巫尧，巫尧脸上难得露出阴暗的神色，一双眼眸沉沉地注视着余安，他语气很正常，但话里却不是这个意思。
他手指微微一颤，心尖也猛地突了一下，他平复着呼吸，佯装镇静地说：“没有。”
吱呀。
木板发出浅浅地声音，随后是嘶嘶地鸣叫声，黑蛇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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