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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妆
康若初穿着一身男装离开悦来楼，去胭脂水粉铺子里买了一通，又去服饰店里买了两身衣裳。
游云悉特地交代，服饰不需要很贵，只要看起来仙气飘飘即可。
康若初腹诽，就算师父你想要贵的，徒弟也做不到，我那点盘缠，扣去房费，已经捉襟见肘。
康若初满载而归，天色尚早，游云悉已经洗漱完毕。她肤色冷白，本生得凛冽姝丽，用水粉胭脂淡淡一抹，颜色柔化了原本五官的锋利，显出一股子清冷又魅惑的妖气来。
康若初看呆：“师父……难怪之前杀你的那些人管你叫‘妖女’。”
游云悉翻了个白眼：“……我当你这是夸我的话。”
“当然是赞美，是发自真心的赞美！”康若初掷地有声，“我父亲说过，最让男人心痒的女子，是仙女外表，妖女作风，外冷内魅，摄人心魄。”
游云悉顿了顿，脸上流露不可思议：“……你爹还真是什么都敢跟你聊呢……”
“没办法，我爹他身在江湖，却偏偏有一颗书生心，身边能跟他聊在一块儿的实在寥寥无几。自从他发现他私藏的那些书都被我偷偷翻遍，他渐渐就把我当成了知己。”康若初叹气。
“……”游云悉面露吃惊，“那，你娘呢？你好像从没提过你娘。”
康若初停顿片刻，才说：“我没有娘，我娘因为生我死了。”
游云悉沉默。
“不过，我爹待我，还算开明吧，不像别的父亲满口规矩礼教，或者不闻不问。”康若初想了想，忍不住想笑，“虽然他现在应该很后悔自己过于开明，把女儿养得无法无天。”
游云悉缓缓开口：“既然为师不小心打听了你的过去，那为了公平，我也告诉你一个我的故事吧。我是魔罗宗前任宗主游玄穆的，”她的唇上抹了唇脂，魅惑得引人入胜，“私生女。”
康若初一震，她想不到游云悉会说出这样的秘密——因为江湖上的说法是，游云悉是游玄穆的儿子，在游玄穆死后继承了宗主之位。
但这也引出了康若初更多的疑问：“你是为了继承宗主之位才一直女扮男装，假装是前宗主的儿子吗？”
“这是另一个故事了。”游云悉淡淡地说，“除非你再说出一个秘密交换。”
康若初使劲想了想：“可……我没什么秘密了。”
“那你的提问我就无法回答。”游云悉说着，把康若初按坐在铜镜前，解开她的男子发髻，重新给她梳上女子的发髻。
她梳着，又似有感慨地说：“像你这样极少故事的人生，倒也挺让人羡慕的。”
“可是，我觉得有故事的人生才算没有白活，否则将死之际回望一生，从一张白纸变成一张皱皱的白纸，好没意思。”康若初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和游云悉。
游云悉笑了笑：“人总是想要自己没有的东西。”
游云悉为康若初点上胭脂，上下打量一番，赞叹：“好一个娇俏可爱的小师妹，想必在门派里也是让诸多师兄师弟想入非非的。”
康若初不屑：“谁在乎那些男人想什么。从小到大，我最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所有的江湖传说里，那些英雄都是男人，里面的女子无论如何貌若天仙、才气逼人，到头来都只是负责展现他们铁汉柔情的工具。”
游云悉面露欣赏：“你从小就这么想，难怪会做出逃婚离家之举。现在我知道，你想要自己的人生有故事，是什么意思了。”
“没错，我想要的人生故事，可不是什么老生常谈的美人惜英雄。”
游云悉打趣：“那你想自己做英雄？”
“我觉得英雄也是一种老生常谈。”康若初虽然脸上涂脂抹粉，显得柔和俏丽，但她眼眸中的灼灼之光，却仿如夜空亮星，“我只想要自己这一生没有白白活过，至于成王败寇、英雄狗熊、正派反派，不过是外面人们的口舌，与我自己的故事又有何干？”
游云悉忍不住捏住康若初的圆脸蛋，轻轻用力捏了一下。
“啊！师父，你干嘛？”康若初吃惊。
游云悉难得露出兴奋的语气：“为师突然觉得，能给你这样的人当师父，是为师的荣幸。”
康若初眼睛一转，突然紧张起来：“师父，你这么夸我，我怎么觉得……你另有所图？”
游云悉大笑：“哈哈，知我者徒弟也。师父现在就传授你行走江湖的第二招。”
康若初两眼放光：“弟子聆听教诲。”
就在这时，窗外天井里传来熟悉的跑调笛声。
游云悉像是算准了一般，微微一笑：“徒弟，你速速换好女装，去天井。”
康若初依言照办。
不用说，那在天井吹笛的，自然是昨晚辗转难眠的“松林一柄剑”王立山。两位仙霞宫女弟子的倩影和随之发散来的的种种浪漫奇情遐想充斥他的脑内，令他头脑发热，决定趁白天来天井再吹笛，以期能一睹两位佳人真切的面容。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朝思暮想的女弟子竟然亲自驾临了天井——
王立山还在吹笛，忽闻到身后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接着听到柔柔的步子声。他眼角余光已经瞄到门后纱裙飘飘，心中大喜，但为了维持自己孤高少侠的清冷形象，他压抑着心中的激动，故作没有察觉，继续吹着时不时跑调的笛音。
一曲完毕，只听身后传来轻轻的鼓掌声。
王立山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绪，这才转过身。只见门洞口一位青衣女子，亭亭玉立，虽轻纱蒙面，但眉目灵动，眸光似水，纱下隐约透出娇艳欲滴的朱唇皓齿，越发显得朦胧诱人。
王立山鼻息不由加重，心里小鹿乱撞，他行走江湖已有三两年，还不曾近距离接触过如此仙气动人的江湖女子，仙霞宫果然名不虚传。
他平稳了一下呼吸，这才抱拳道：“娘子可就是昨晚楼上仙霞宫的弟子？”
康若初早把王立山的一系列行为看得清清楚楚，此刻她脑子里想的是——当初师父被我救下时，不知是不是也是这么看我的——一种配合傻瓜演戏的感觉？
她微微掐着嗓子，楚楚动人地说：“少侠好记性，小女正是。”
王立山的声音微微发颤：“没想到今日得见娘子，真是王某之幸。可否告知娘子的芳名？”
康若初回忆着师父昨日的“表演”，模仿着嫣然一笑：“小女名叫若颜。”
王立山神魂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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