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

　　冷昊走了没多久，陈默就上来了。
　　他穿着T和大裤衩，不知道去了哪里，头发还有些乱糟糟的，这样一个人，和林萧怎么看都是两个人。
　　“干嘛盯着我看，怵得慌。”
　　“我在想，怎么突然有人说，你和林萧像。”
　　陈默便是乐了，“你还是和公司人接触少，墨涵刚成立那段时间，我还有空锻炼锻炼身体，那个时候不少人说我像，现在还是胖了，你说我没出道，是不是有点浪费。。”
　　“你现在这奸商气质，去演反派也不错。”我的心情好一些，问他墨涵和冷氏的合作项目是哪些，为什么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冷氏现在涉足运输，产业基地就在南京这边，平时广告宣传需求大，之前我们接的是散单，一直也在争取能承包。”陈默很是耐心，“不过说实话，我也没想到冷昊会和你有关系，前段时间增加单子，我还以为是墨涵实力得到了认可。”
　　“墨涵只是需要一个成长时间。”
　　“不生气？”
　　“我要是为这个事儿生气，就是在否认墨涵的能力。”
　　“你可以生气，确实是我做的不厚道。”
　　“墨涵的压力在这儿，你做什么我能理解。”
　　创业就是这样，没有结果的时候会着急，有结果了却有压力，更何况现在墨涵虽然不大，到底有百来员工，像陈默这样责任感强的人，压力自然会更大。
　　我很清楚，他并不是因为加班不方便回去，更多的是不想。
　　那个房子太过空荡，一个人对着那么多故人，难免会有些孤独感。
　　尤其是一个人忙碌而又茫然时候，有一个人能在一起热闹热闹，也会多几分安全感。
　　陈默开了瓶可乐，被我白了一眼才放下去，“医生只说不能吃生冷，可乐这些应该没什么问题。”
　　“碳酸饮料还是少喝点吧，”我戳了戳这人若有若无的小肚子，“之前不是还说要去健身。”
　　陈默来了兴趣，“一起去？以前我们体育中考时候，还一起训练，说实话挺怀念的。”
　　我笑笑，其实关于年少读书时光，除了跟陈默相处时候能有一些还算不错的回忆，大都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年少时候，无忧无虑，对未来充满期待，但是年少，茫然与不甘也真的太多。
　　陈默知道我不喜欢回忆过去，便也没聊太多，只是提议有空可以去看看以前的老师。
　　我都应下，知道他也是为了配合心理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
　　“你为什么会去看心理医生？”
　　“你不会想知道的。”陈默深深叹了口气，眸子中沉浸着难以言说的复杂，“叶子，该告诉的，我从来不会瞒你，这件事，给我留一点空间，可以么？”
　　“我只是觉得，你有事儿瞒着我，但是我却一点帮不了你。”
　　“我们都会有些事情瞒着彼此。”
　　他没有说太多，过两天就回到了自己的房子，上班时候也会躲着我。
　　就这么一直躲到七夕活动策划，我跑了政府那个项目回来，他正好也在那边，就一起搭了车。
　　我主动开的口，邀请他一起去楚源搞的七夕活动。
　　“那个联谊是么，我估计要开会，没有空过去。”
　　我很是遗憾，心里想着这人或许还在躲着我，便没有说太多，两人一路沉默回到公司，下班时候他让助理过来送了个东西，是一个小U盘。
　　考虑到可能是要加班的暗示，我没有立即打开，准备明天再看。
　　陈默却有些着急，晚上我这边人还没到家，就问U盘里的东西有没有看。
　　“还没有，很着急么？”
　　“不着急，”他的语气还算轻松，“是小时候的一些照片，有空看看。”
　　我应下，和他说了说了七夕的活动进度，陈默笑我真是个工作狂，对墨涵的发展太过着急。
　　确实如此，然而我的着急不是来源于责任，而是一种不确定性。
　　墨涵的命运看似由我们自己决定，却又和冷家、林家千丝万缕。
　　被动，让人不安。
　　冷昊或许还会从业务方面考虑，但是林萧不会。
　　我现在总是以最大的恶意揣度林萧，这并不是一种的好的迹象。
　　叶涵当是无论这个世界对她如何，都要温柔以待的。

　　林萧从荷兰回来，确实是带了不少礼物，原因是觉得什么都想给我买，两人刚搞到一起时候，或者他在外面乱搞时候，也会这样，我看着觉得讽刺。
　　说到底，冷昊扎下的那根刺，扎得我浑身难受。
　　骗子，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
　　只是看着他冒着汗，抱上来的那个大彼得兔，心情随之又复杂起来。
　　“我想你应该会喜欢。”他弯着眼睛，“以前在纽约时候，你一直在看这个。”
　　这是个骗子！
　　我终究没有开口，却也不能做到当成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门口这么堵着总不是个事儿，我放他进来，那个大兔子也一起挤了进来，几乎一下子占满了沙发。
　　“好像买大了些。”他很是苦恼，摆弄着那兔子的腿脚，“要不放床上？”
　　“先这么放着吧。”
　　“晚上想吃点什么？”林萧心情似乎很不错，眼下的青黑却透露出疲惫，“刚刚来的路上叫了一些菜。”
　　他话音刚落，那外卖就已经送到了，有预制菜和生的菜，林萧很是高兴地蹦跶过去拿菜，又笑眯眯地看着我，这顿饭，看来是准备在我这里吃了。
　　拿人手软，他带了那么多东西，我只好老老实实去做饭。
　　若是林萧能出去还好，偏偏跑过来盯着看。
　　其实林萧这个人不太喜欢厨房的油烟味，以往做完饭，若是不洗澡换个衣服，他的眉头都能拧到一起，倒是不知道现在为何变了性，跟个猫一样前后转悠，不时还主动搭把手。
　　“我炒个菜？”他卷着袖子，跃跃欲试，“最近又学了几道菜，一直想给你做。”
　　“你出去吧。”
　　他有些失望，倒也是听话，真就退到了门口，就那么一直看着，若是两人眼睛对上，便是马上一亮。
　　“记得刚认识你时候，你做饭很难吃，也就冷昊吃得下去。”
　　“是吧。”我和林萧可以聊的话题本来就不多，过去想起来都不过是一场伪装的表演，更不值得深聊，“在荷兰那边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来回跑比较累，巴黎有三场秀，阿姆斯特丹那边一个广告拍摄，还有个MV，还好阿姆斯特丹的风景不错。”
　　“毕竟是海上马车夫的起源城市，故事感比较强。”
　　“等你有时间，我们可以再一起过去，你应该会很喜欢那边的市政厅和交易所。”
　　“我对西式建筑不是很感兴趣，”
　　“你喜欢中式建筑的话，中国其实也有不少地方，北京你应该也玩腻了，我们可以去大理那边看看，之前我们不是一直想过去的么？”
　　“我去过了。”
　　他一下被堵，讪笑着，“什么时候？”
　　“前年吧，记不清了，”我将炒好的菜给他端出去，“帮忙把桌子也擦一下。”
　　我想把林萧多支开会儿，可惜这人干活从来不是个仔细，没一会儿就飘了回来，主动帮忙刷盘子，热那些预制菜，最后还硬是拌了个凉菜。
　　是皮蛋豆腐，味道不错，不过我记得他不爱吃皮蛋。
　　“我想试试你喜欢的。”他很认真地看着我，“叶子，我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看到我在改变，我们还可以去很多地方，见很多人，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这个男人调情的技术太高，一双深眸如有星辰，只是看着就会叫人沦陷。
　　我为自己的片刻心动感到羞耻。
　　“吃饭吧。”
　　“好好好，不说这些，我们吃饭。”
　　不知道林萧是什么时候养成了这种习惯，吃饭时候总是往我碗里夹菜。
　　他以前顶顶烦的，就是我给夹菜。
　　我忽然有些理解自己之前是多烦人了。
　　“叶子，你怎么不吃呢？”
　　“你真的没必要这样。”我有些疲惫，好像和林萧绕来绕去，都在这点儿女情长的事儿上，“或者这样可以么，就跟以前一样，你要是想上床，我们可以上床，只要不干涉彼此私生活就可以。”
　　他的眼睛一下便冷了，放下筷子，气氛诡异的沉默。
　　不知道是不是如今拉开了距离，林萧的脾气似乎又是刚开始在一起时候的模样，不会突然发很大的火，也不至于掀桌子走人。
　　“叶涵，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我为了你做了这么多，你为什么就不能有一点感动呢？”
　　感动？我无奈，“林萧，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人不会因为感动就喜欢上谁。”
　　“可是我喜欢你，我TM喜欢你，我每天都在后悔以前那么对你，我TM以为离你远点就能缓过来，结果在荷兰那边时候，我天天睡不着，我天天想着回来，想到你身边，我怕楚源那个混小子把你抢走了，怕姓陈的在你身边晃悠，我TM觉得以前的我就是个傻X，我TM怎么就把你给弄丢了。”他起身靠近我，脸上那么委屈，“叶涵，我现在离不开了你。”
　　这张曾痴迷过的脸那么委屈，叫我的心也随之抽起来。
　　他说的没错，我确实有一丝诡异的快感，但是这种快感更多时候会被茫然与酸楚代替。我用了五年都没有得到的回眸，却在离开后如此唾手可得，显得曾经叶涵做的一切，就一场笑话。
　　偏偏自己从小到大都是解决问题思维，不擅长情绪表达，面对现在这个样子的林萧，想的也大都是两人该怎么办。
　　“林萧，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能过得好，我们之间的事情，不要再去麻烦陈默，可以么？”
　　“这个时候，你就只在乎他怎么想么？我呢？”林萧斥责起我的无情和决绝，他没有采用过度的言语攻击，半跪着抱住我的腰，倒像是在撒娇。
　　“你不是说喜欢我么，叶子，你怎么能忍心这么对我呢？”
　　“那你呢？你怎么看我？”我垂头，发出的声音那么平静，说出话似乎都没有太多的情绪，“你是不是觉得，叶涵很容易被忽悠上床，说两句好听的话就随便睡？难道你没有觉得我上杆子犯贱，怎么被嫌弃，都不知道自己走么？”
　　“我没有——”他抬头，有一些慌乱，眼神随即有几分凌厉，“是谁在胡说八道。”
　　“林萧，我们两人之间不可能回去了，”我害怕自己说出更过分的话，只能尽量平静地跟他宣布结果，“你看我们，相处不一会儿就开始这样吵来吵去，你糟心，我也糟心，你本来也就是想找个方便的，我也是想找个相处起来不费心的，现在这个局面，两个人都难受。”
　　“我不难受，只要能看到你，就会很开心。”他又耍起无奈来，“叶子，是你把我救回来的，你要负责，那个时候，从早到晚都在照顾我，你忍心现在离开我么？”
　　“我是那个时候决定，要离开你的。”
　　他难以置信，一双黑瞳瞬间破碎，随即便又恼怒起来，“你是——故意的？叶涵，你故意照顾我，故意让我感动，离不开你，然后离开我，是么？”
　　我一时间无言以对，说到底，我们还是不了解彼此。
　　“林萧，我照顾你，只是不想欠你什么。”
　　“不欠我，”他咀嚼着三个字，“看我这么舔着脸求你回来，你心里是不是挺爽的，想着说林萧，你也有今天。”
　　他低低笑着，声音没有一丝活力，起身，高大的身躯投下一片阴影，“叶涵，我也是有心的，你总是这样拒绝我，我也会难受。”
　　他那么难过，叫我不敢直视。
　　割舍林萧太痛，看着林萧痛苦却是更痛的。
　　我想林萧大概是恨我的，走的时候，背影那么沉重。
　　他活了20多年，肆意妄为，第一次因为感情的事情搞得这么没有尊严，自尊心难免受挫，林萧是个要脸面的人，以后不会再这么赶着过来。
　　挺好的，该放下的放下，人才能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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