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如星辰璧如月

　　阳光好明媚啊！我喜滋滋地坐在火车上，窗外的每一花一木一房屋，一片片稻田，一湖湖碧水，一穹穹蓝天，还有车里的一个小小的喜悦的我，还有，对面坐着的默默无语的他。

　　这是在上海至苏州的动车上。这是一次甜蜜勇敢的旅程。

　　我傻傻地笑着，回忆着我在上海火车站甫下火车时的雀跃，他久候的身影，他凝望的眼神，他含蓄的微笑。为这，坐多久的车都不觉累，为他能来接我，思君不见下苏州。

　　阳光透过车窗洒下温柔的光辉，就这样静静坐着也很美，美得就像一场朦胧的梦！梦？？？我揉揉眼睛，时光流转，那场梦早就醒了。此时我又身在何处？宽敞的马车，精美的陈设，绝美的男子，我恍惚了。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我，到底哪一处才是我的梦境？是耶非耶，化为蝴蝶！

　　“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不禁喃喃出声。

　　“梦？”我看向美人，没想到轻轻一声呢喃竟让他发出回应，只是他迷茫的样子似乎并非在回应我。我们这样静默了良久，他又道：

　　“梦境和现实，不过看你自己愿意怎么看。”

　　“我分不出，也许我的存在便只是一个梦。我总是生活在云端的。”这倒是我的心里话。不仅是穿到这里来以后，在此之前，在现代，我也总是恍恍惚惚，我的所思所想，与人不同，我总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别人很难进去，我也出不来，或者，是我自己不愿出来罢。

　　“人为什么要做梦呢？”此时的他黛眉微蹙，星目迷离，似陷入回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呗。”我随口一句，在现代说到梦时必说之语。

　　“可梦里的事往往并不见于思想……”他到这时方看着我，话未说完，又咳了几声。

　　我忙道：“你身子未好，还是别再说话了，好好休息。”

　　他忽然长叹了口气，淡淡道：“这疑问我已有好久了……”如在梦中，面色忧伤。

　　从没见过他对何事在意的我不禁有些不忍，迟疑着说：“你当真……当真那么想知道？”

　　他轻点了点头：“从前，我与一位朋友谈论过这个问题，如今他已不在了。”我乍闻此言，头脑中像有一根线就要牵扯而出，可一时间却找不到那个线头。

　　我抿了抿嘴，略思索了下，道：“梦或成与‘想’、或成与‘因’。它是人内心欲望的满足，在梦中，一件事情被凝缩成别的事情，一个人被另外一个人所置换，梦者的愿望常以乔装打扮的形式来满足。”

　　“其实，就是人潜意识的一种活动。”我搬出弗洛伊德的观点，记得大学时在上西方文学时老师讲到俄狄浦斯情结即恋母情结时，提到过一些弗洛伊德关于梦的观点，那时曾八卦地去稍微了解了下弗洛伊德，八卦是因为弗洛伊德一解析就到性上面去了，唉，惭愧！

　　“潜意识？”

　　“就是……潜在的意识。人往往因外界因素，隐藏压抑了一些自己的思想，但这些思想并没有消失，仍存在于潜意识之中，日积月累，有一天忽然因外界的触动，这意识苏醒了过来，表现在梦中。”其实我自己也只是一知半解，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也没有啃完，只是把所记得的加上自己的理解说了出来。

　　他低头细细思量，嘴中喃喃：“身形和心神不接触，却能做梦，这难道也是心中所想吗？没有人梦见坐着车进了老鼠洞，没有人梦见把铁棍捣成碎末来吃，这都是因为心中不想，没有根据的缘故吗？”

　　“梦有时是隐晦的曲折的，欲望被掩盖其中，即便是梦见坐着车进了老鼠洞又有何奇怪呢？南柯一梦不正是如此吗？”

　　他疑问更甚：“南柯一梦为何？”

　　莫非南柯一梦这个成语故事此时还没有？我记不清了，便简略述道：“有一人名淳于棼，一日他醉酒后在院中大槐树下睡着了。梦中，他被两个使臣邀进一个树洞，洞内别有一番世界，他在那里受皇帝恩宠，又做了驸马，后任南柯太守，政绩卓越，受人爱戴，家庭和睦，儿女满堂，生活富足幸福安康。不料，几十年后，有邻国来侵，皇帝命他领兵迎敌，可他本是一介书生，于带兵打仗之事是一窍不通，就此一败涂地。皇帝怪罪，治罪于他，将他贬为平民。他心道自己一世英名就此毁于一旦，大为不甘，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他按梦境寻找大槐国，原来就是大槐树下的一个蚂蚁洞，一群蚂蚁正居住在那里。”

　　“你是说这淳于棼正是受欲望所趋，才有此南柯一梦？”他似有所悟。

　　“不错。既有人梦见入蚂蚁洞，那梦见坐车进老鼠洞又有何稀奇呢？最多不过各人欲望不同，梦的显现有所不同罢了。梦再千奇百怪，也终是有迹可循，只是可能做梦者的经历思想我们不了解，不明其中深意罢了。”

　　他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着我，眼眸清澈，双波凝盼，幽若深水，朗若明星，定定地看着我，我不知所措起来，被这样一个绝代风华的美男子这样看着，又是受宠若惊，又是自惭形秽，我眼光开始闪烁，手脚开始无措，喉咙发干说不出话。

　　“你……”

　　“我爹教我的！”我慌忙解释，声音有些嘶哑。再一次懊悔自己的冲动误事，做什么出头鸟啊，最重要的是保护自己隐藏自己啊！

　　他浅浅笑了。我又呆愣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对这笑、这眉眼免疫。

　　“我是想问你，你又梦到了什么，有什么欲望。”

　　“不过是前尘往事。呵，前尘往事断肠诗，侬为君痴君不知。”我苦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道：“现在，我只想快到洛阳，找到我的朋友。”

　　他还在笑着，温和地看着我，春花似锦，秋月凌空。

　　我“突突”一阵心跳。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首小词：

　　前尘往事已罢，换得新景如画。笑看陌上花，佯怒薄嗔常挂。无那，无那，幸得此生逢他。

　　幸得此生逢他？此生逢他？说的是在这不知是真是幻的晋朝吗？

　　不！既然一切不知是真是幻，我又何必陷入这个时空！我摇摇头，定定神，不再看他，心中默默念叨：快到洛阳，找她们，然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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