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年

　　一转眼就到了春天，草木逐渐返青，冰雪逐渐消融，刘叔也能正常走路了。

　　这段时间靠着刘家兄弟接济着，刘叔嘴上不说，心里压力却很大，头发都白了许多。

　　如今终于好了，恨不得立时就出去打猎。只是周山不许他去，非要让他再养养。周山知道刘叔要强，但是这也不是能要强的事情，腿要是养不好，落下了病根，那可真是没处后悔去。

　　一冬天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个把月的，春天总比冬天好过得多。

　　这几天周山正带着全家在挖壕沟呢。春天到了，冬眠的动物也要陆续醒来了，住在山里的危险性也就更高了，他们必须想办法自保。

　　他们住的山洞上方是峭壁，轻易不会有动物能从上面下来。门前是一大片较为平坦的缓坡，周山想着挖一条又宽又深的壕沟，一来防止动物跨越过来，二来也能做个陷阱，说不定还能有些意外的收获。

　　其实他们刚一进山的时候周山就有这个想法，只不过冻土难挖，只能暂且搁置了。

　　如今，是时候动工了。

　　刘家离周家不过几百米远，两家商量了一下，决定直接挖一条长沟，把两家都圈在里面。

　　至于陈家，由于中间隔着好几里地远，工程量太大，陈家就只圈他们家门前的一块就是了。

　　刘叔实在是待不住了，也来跟着挖土。周山劝不住他，只能让他干一会儿歇一会儿，生怕他累着了。

　　周鱼和周楠一见有活计干了，便也不肯再跟着刘会武背书了，兴冲冲地跑过来帮忙，李秋儿实在劝不住，只能由着他们了。

　　刘会武也会在教书的空档来参与劳动。往年他还不时犯个头疼脑热，这半年来倒是很争气。

　　让李秋儿惊讶得是，陈家一家也都来帮忙了，所有的孩子都跟着忙活，连最小的陈恪义也不例外。

　　李秋儿忍不住问四奶奶:“陈家这回怎么这么肯出力？”

　　四奶奶意味深长地道:“陈家才几个劳力？他们一家都来帮忙了，等轮到他们家的时候，咱们和刘家不也得都去帮忙么？咱们家你和山子、阿松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我也没老到干不动的地步；刘家两口子都是肯出力的，会武他们几个也能跟着打零，这样拨换工，他们家也吃不了亏不是？”

　　李秋儿恍然大悟，然后摇头笑笑。

　　壕沟很难挖，碎石太多了，有的地方还有冻土，所以进度很慢。几个大人负责挖，一群孩子负责往上运挖出来的土石。

　　几家商量了一下，一天打猎，一天挖沟，轮流着来。一条几百米的壕沟，足足挖了两个多月，才初见雏形。

　　刘叔站在旁边端详了片刻，却道:“还是不够宽，也不够深！”

　　壕沟现在足足有四仗宽，三丈深，李秋儿感觉已经很宽、很深了。

　　刘叔道:“以现在的宽度和深度，防别的倒是尽够了，老虎是防不住的。成年老虎一跃能有五丈远。虽说咱这地界儿老虎不多见，但终归是有的，总得防范着点儿。咱们先去把阿诚家门口挖好，然后你们几个且安心打猎去吧，我带着秋儿和你婶子她们且再把这壕沟往宽了、深了拓一拓！”

　　周山点头称是。总不能一直忙活自家门前，不顾陈家。赶紧先帮陈家挖好了是正事，剩下的再慢慢拾掇，也不着急。

　　陈家门前倒是好挖一些，土层厚些，石头也少些。三家齐上阵，用了一个多月，也就挖得差不多了，比周刘两家门前的挖得还更宽阔些。

　　几家商量着把挖出来的土石堆在壕沟边上，靠近家里的一侧，堆出了一道小土墙。

　　又用葛条充作绳索，把又细又长的树木绑成了木排，放在壕沟上面，以作木桥使用。就像古装戏里的土匪寨子一样，周山他们出去以后可以拉住绳子吊起来，等他们回来了再放下来。

　　有了这道壕沟，几个人外出打猎也放心了不少。家里孩子也能出来见见太阳了。在山洞里面窝了一个冬天，个个捂得一脸苍白。

　　周家兄弟和陈诚又恢复了打猎。

　　按规矩春季猎户人家是不行猎的，一来给动物一个繁衍生息的机会，二来发情期的野兽性情暴躁，此时行猎危险系数也高。只是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总不能让一家老小饿死吧，只能尽量猎些野鸡兔子之类的小猎物，避着点大型动物。

　　刘叔就在家带着一群妇孺继续挖沟。还削了许多尖尖的木刺，埋在沟底。

　　把壕沟弄好已经快到芒种了。按照节气，到了谷雨就要种地的，一群人又连忙开始规整山洞门前的那一片土地。不过今年注定是要晚了，也是没办法的事。

　　毕竟得把缓坡卸平整了，再把地里的树根草茎和石块都清理出来，才能种些庄稼。而这些都是费时又费力的事情。

　　今年的雨水倒是挺好，已经下了好几场雨了。想来种地的话能有个不错的收成。

　　过了芒种，才终于把地平整好，在一场大雨后，点下了种子。

　　周家门前中了一片玉米，刘家门前中了一小片黄豆。玉米适应性强、产量也相对较高，大豆留着冬天里发豆芽吃。毕竟长期不吃蔬菜，人也是受不了的。

　　这么一场大工程忙下来，所有人都又黑又瘦，但是很开心。山洞里的一冬天，真真是快要把人憋疯了。

　　周鱼对着李秋儿感慨:“嫂子，我感觉能看见蓝天、白云和阳光，真的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又过了半个月，一天周家兄弟打猎回来，用布袋子装了一袋松蘑回来。

　　李秋儿看了大喜:“可以采松蘑了？”

　　周山见她这么高兴，也露出了笑容，道:“嗯，昨日下了雨，今日松蘑就长起来了，明天陪你们去捡一天松蘑吧！”

　　四奶奶道:“是该早些去捡，多捡些，晒干了好留着冬天吃。晚了的话就要招虫了，松蘑最容易招虫了。”

　　周鱼和周楠也嚷嚷着要跟着去。最后周山、周松、李秋儿、周鱼、周楠、刘叔、刘婶儿、刘会武、陈诚、钱氏、陈恪俭以及陈家女儿陈云兰等一行人一起去了。四奶奶留在家里照顾周雪和周桐——刘会武也给两个小学生放了假。毕竟学习不差这一天两天的，蘑菇可是不等人的，刘会武尝够了饿肚子的滋味儿。

　　陈家其余的两个男孩子不想跟周家的两个小豆丁玩儿，索性就留在了自家。如今有了壕沟，钱氏也放心了不少。

　　半下午的时候，每个人都背着一背篓的松蘑回来了，个个脸上带笑。

　　周鱼兴奋地对四奶奶说:“四奶奶你是没看见，阴坡松树下长了好多蘑菇，我们摘了这么多，还有呢！”

　　四奶奶一边择着蘑菇一边道:“哎，你们今天捡得可真不少，这些晒干了也够咱们吃些日子的了。你们既然喜欢捡，过几天再让你哥哥抽空带你们去一趟，反正晒好了也不得坏，到了冬天就是一碗好菜。再过几个月还能采榛蘑呢！”

　　周山道:“那就明日再去一趟吧，太晚了就不好了。明日换个地方捡去。”

　　周鱼乐颠颠地跑去告诉刘婶儿了。刘婶儿听了也很高兴，她也正意犹未尽，打算商量李秋儿再去一次呢。

　　至此，周鱼没采到野菜的遗憾，终于被弥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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