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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冬去春来,一阳复始,已是鸟语花香之时。
甄嬛吩咐小允子和小连子在碎玉轩中扎了个秋千。
这小连子正是小允子的哥哥,如今一同在碎玉轩当差。
秋千一落地,淳儿欣喜的不行,自从天暖了些,便日日赖在秋千上,晃荡半日都不肯下来。
甄嬛看着秋千上越来越肥的圆球,不由笑道:“如今你怕是宫中最费衣料的小主了,我瞧你又胖了一圈,隔两日衣裳又要新做了吧?”
“费些料子算什么,”淳儿笑嘻嘻道,“华妃娘娘赏了我好些料子呢,做个十身八身都够了。”
“岂止料子,”甄嬛打趣道,“瞧你这浑身的肉乎劲,怕是一半都是华妃娘娘的功劳!”
“娘娘赏我的嘛!”淳儿颇为神气道“华妃娘娘说我是她的功臣呢,那日若不是我在翊坤宫,娘娘岂不是要吃亏!娘娘说我这嘴呀,馋的甚好!”
甄嬛噗嗤一下笑出声。
“诶,话说回来,”淳儿呆头呆脑的说“皇后娘娘的头风好像病了有些日子了呢,这都开春了还不见好。”
甄嬛笑了笑没说话。
那日皇上怒气冲冲赶去景仁宫,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不得而知,只知道后来连太后都惊动了,太后深夜匆匆前往景仁宫,后来就传出了皇后患病的消息,宫中一应事宜交由华妃和敬嫔打理。
皇上倒是去翊坤宫好生安抚了华妃,从前他总觉得年世兰跋扈,近日倒改了观,如今的年世兰没了争风吃醋那股劲,皇上看着翊坤宫袅袅飘浮的欢宜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
也曾来过几次碎玉轩,甄嬛倒是能和他说上几句话,品茶吟诗,谈古论今,甄嬛都信口拈来,但皇上总觉得,甄嬛看见他来也并不太高兴,言语举止也似隔了层纱,皇上自问对甄嬛已十分用心,甄嬛却与他并不亲近。
转道去存菊堂,眉庄又去延禧宫了,说是和安常在切磋绣工了。
皇上在御花园转了两圈,遇见了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夏冬春,和假装偶遇的富察贵人,皇上叹了口气,愈发觉得兴致寥寥,索性回养心殿批折子去了,已是一连多日未现身了。
“下个月就是姐姐生辰了,可想好了怎么过?”淳儿见甄嬛不说话,探出来个小脑袋问。
“左不过请华妃娘娘,还有你眉姐姐,安姐姐一同来碎玉轩用个晚膳罢了。”甄嬛笑答。
“那多没意思呀。”淳儿瞪圆了眼睛瞧了一圈,“诶,姐姐,你这不是有个戏台子吗?要不我们请个戏班子来唱戏好不好?”
“你这心意我领了,只是皇后卧病在床,咱们不好太声张。”甄嬛摇了摇头。
“那就不请戏班子,我上去给姐姐演一段吧!”淳儿兴起道。
“我看你如今这身段,旁的是演不了,演个肉包还差不多!”甄嬛笑道。
“我可是实心实意给姐姐出主意呢,姐姐倒好,还笑我!”淳儿一噘嘴,突然看见旁边站着的人,又嘿嘿一笑道:“姐姐,你宫里的小允子小连子不是有些功夫在身上吗,不如到时候让他们露一手,如何?”
“淳小主太看得起奴才了,”小允子忙摇头。
“就是,”小连子也接话道,“奴才这张脸,扮啥都像鬼,没的再吓到小主,奴才就罪该万死了。”
小连子语出幽默,逗的甄嬛和淳儿都笑了起来。
“你扮鬼扮的好,怎会有罪,该赏你才是,”甄嬛边笑边开口。
“奴才当不得赏,”小连子伸出手比划了两下,“就是没想到奴才这道疤还能派上用场。”
“是了,该给你几个头功。”
“奴才不敢!小主赏识,能进碎玉轩侍奉已是奴才最大的福气了。”小连子说着就要跪下,甄嬛忙阻了他。
“诶呀,好啦,”淳儿笑了一会,从秋千上蹦了下来,“我还是去和眉姐姐她们商量吧。”
甄嬛望着淳儿欢快的背影,不由笑意满面。
日光微暖,晒的心中也暖暖的,日子若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四月十七这日,碎玉轩真可谓春色满园。
一早温实初就来了碎玉轩,借把平安脉为由,送了几包神仙玉女粉,甄嬛笑着谢过。
淳儿与她同住,不多时也进了屋,她摸出了一个锦盒,说是给甄嬛的礼物,甄嬛打开一看,是一对白玉镶金耳坠,玉质晶莹,触手生温,甄嬛一见便喜欢,淳儿见甄嬛欢喜,立刻得意道“我最知道姐姐喜欢什么啦!”
眉庄和陵容随后也到了,眉庄带来了两批上好的锦缎,上绣花朵栩栩如生,正是甄嬛最喜欢的海棠。陵容带了一盒亲手调制的香料,甄嬛吩咐人点上,屋中瞬间香气四溢。温实初一闻便称此香清新安神,更难得的是可调和里气,收敛生机,实乃上佳。
陵容得此称赞倒有些不好意思,她听闻此香可养身,便翻遍古籍,几经试验寻得此方,见甄嬛喜欢,她也欣喜一笑。
春日和煦,众人便决定在院中用餐,紫参鸡汤,红糟排骨,龙井虾仁,清炖蟹粉狮子头,水晶蹄膀,香炸琵琶虾,又上了珍珠丸子,牡丹卷,牛乳燕窝等甜点,满满的堆了一桌子,将将落座之时,宫人来报华妃到了。
“如今这宫中,最热闹的当属你这碎玉轩了。”年世兰着一身粉红色宫装缓步而来,娇艳无双。
“华妃娘娘万福金安。”众人齐齐见礼,声音中透着亲切和欢喜。
“好了好了,”年世兰落了座“说了多少次不必多礼了。”
几人纷纷搬了椅子围坐年世兰和甄嬛身旁。
“今日是你生辰,怎的就吃这些?”年世兰瞥了一眼桌上饭食,扬声道“颂芝,你去宫中小厨房让他们做些菜送来,要精致可口些的。”
颂芝领了命转身出了门。
“周宁海,”年世兰又唤了一声,身后的周宁海忙把手上端着的东西躬身递给了甄嬛,甄嬛接过一看,竟是一件狐皮小袄同暖袖,墨狐的狐皮,溜光水滑,华贵无比,极其罕见。
“娘娘,这是送给我的?”甄嬛微微惊讶。
她前世位及太后,见过的好东西自是不少,这狐皮虽好,也不值得她一惊。只是她记得,这本应是华妃送给太后的。
她心中想着事,旁人瞧着倒像是她看着狐皮入了神。
“不然呢?”年世兰见她如此,白了她一眼,“宫中人人都说你是本宫的心腹,穿的太素,本宫脸上也无光。”
“如此,多谢娘娘了。”甄嬛抿嘴一笑,大方的收下了。
众人同桌用餐,也没了食不言的规矩。
席间说说笑笑,淳儿话最多,偏也吃的最多,真应了那句吃也堵不住嘴,陵容和眉庄多数时候都是听着甄嬛与淳儿说话,时不时插两句话调笑一番,年世兰听着这说笑声,不由多用了些饭,众姐妹齐心协力,饭菜一会儿就下去了大半。
好在不多时颂芝就拎着两个食盒回来了,将食盒里的菜一盘一盘的端了上桌。
鲍鱼烩珍珠,鱼肚煨火腿,鲨鱼皮鸡汁羹,鲜蘑菜心,并着一众小菜,光闻着香味就诱人无比。众人虽已吃了个半饱,也都又齐齐伸了筷,翊坤宫的膳食可不是能日日吃到的,如今一尝果真鲜嫩美味,道道精品。
待到撂了筷的时候,淳儿没憋住打了个饱嗝,其余人也都腹鼓含合,不好直坐了。
甄嬛便吩咐人上了山楂茶,饮了茶在院中歇息,碎玉轩梨香满园,携着春天柔柔的风吹遍了整个院子,日光明媚,温暖的裹了一身,无比惬意。
当真人间好时节。
正当这时,小夏子进了碎玉轩,带了些皇上赏赐之物,甄嬛谢恩,给了些赏钱,叫小允子送了小夏子。
淳儿在摇椅上歇了一会就闲不住了,她几步窜到陵容身旁,一个劲儿的扒拉陵容,陵容拗不过,面色含羞的走上戏台,开口道:“今日姐姐生辰,陵容不才,愿清歌一曲为姐姐助兴。”
甄嬛眼睛一亮,笑着开口道:“安妹妹歌喉动人我是知道的,不过清音单调,若能得琴音相合,想必今日众姐妹就更有耳福了。”
“这有何难,”眉庄笑吟吟道“采月,去取我的琴来。安妹妹如此兴致,我今日便陪她一起又如何。”
眉庄和陵容弹唱的是一首江南小调:采莲曲。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陵容歌喉清甜,婉转动人,一开口仿若置众人于秀丽水乡中,风吹起莲池水波粼粼,她化身莲藕深处的的青涩少女,缓缓划桨而来,一颦一笑,楚楚动人。
眉庄琴声悠扬,二人相合默契,不由令人神往。
一曲毕,众人还仿佛留恋莲花深处,不能回神。
甄嬛不由赞道“今日听了此曲,方觉何为余音绕梁,听的我都想在碎玉轩种上几株莲花呢。”
“姐姐,”陵容颇有些脸红道“姐姐莫要取笑了。”
“嬛儿,你也别光说旁人,”眉庄笑道,“我和安妹妹只当是抛砖引玉了。旁人不知,我可是知道妹妹擅舞的,今日既高兴,何不露一手给诸位姐妹瞧瞧?”
“眉姐姐和安妹妹大方,我也不好扭捏,”甄嬛闻言爽利起身,“流朱,陪我去更衣。”
眉庄只是凑趣,却不想甄嬛跳的竟是惊鸿舞,眉庄配和甄嬛的动作拨动了琴弦。
甄嬛身段婀娜,眉目传神,脚尖轻点,抬袖起舞,像是舞着她心中无法言说的时光。
前世她曾对着允礼和皇上作惊鸿舞,青春韶光,一舞惊满殿,集宠于万千。
她曾有了这一生最好的少女时光,曾以为如愿嫁于这世间最好的男儿。
品萧论诗,一屋椒房羡煞后宫。描眉画黛,一朵姣梨风靡全京。
一朝莞莞类卿,黄粱梦碎。那些她珍爱的情爱时光,有几分真正属于自己,难分难辩。
甄嬛长袖一挥,抚过脸颊,目光悠悠。
念死心灰之时,遇见倾心以待之人,她不畏再次托付真心。
谁想世事难料,终被上天所负。
今生,且为自己起舞。管他恩宠争斗,管他爱恨情仇,她不负自己的坚韧,不弃自己的本心,往后时日,为自己而活。
裙角旋转,似朝霞绚丽,长袖轻摆,若流风回雪。
万千美景,一舞尽可揽。
甄嬛跳的用力,跳的尽兴,一舞毕,似是散了一世的遗憾与不平,面若桃花,目光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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