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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院子里的门被敲响了,阿佩打开门,门外是穿着一身孔雀蓝袍子的许鹤停。
许家孪生兄弟的容貌几乎一模一样,但许鹤停冷淡,面如皓月白壁,爱穿冷色衣裳。
许鹤停天天像个皮猴子似的上蹿下跳,肤色更深一些,是颜舜华很喜欢的麦色,他性情活泼,喜欢艳丽色彩,衣裳不是大红就是大绿,就连铠甲也要金光闪闪的。
颜舜华坐在院子里喂麻雀,看着麻雀叼着一粒稻谷蹦来蹦去,眼角的余光朝着门口一扫,看着穿着一身孔雀蓝的许鹤停,还以为是许鹤鸣来了。
门外的许鹤停撞上她的眼神,抬脚走进院中,颜舜华扔掉手稻谷,颇为纳罕地看着他:“哎呀,今日是什么风,居然把许大公子给吹来了。”
颜舜华穿着一身发旧的白衣,脑袋上依旧梳着双螺髻,头上一丁点的珠花首饰也没有,瓷白的一张脸微微发着光,没有涂抹一点脂粉,看着比同龄的女子还要小个两三岁。
许鹤停说道:“昨日家里派飞鸽过来传信,皇上已经为你我指了婚。”
他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观察颜舜华脸上的神色。
颜舜华拍拍手,点头:“好一出乱点鸳鸯谱,不知许大公子心中作何感想。”
许鹤停说道:“你我虽然性情不和,可皇上已经下了旨,日后我会......”
不等他说完,颜舜华就轻笑一声:“你不用这样板着个脸捏着鼻子认下这门婚事,也许某一天这个婚约就不作数了,你我也能恢复自由身,早日重觅良缘。”
藏在袖袍中的双手紧握成拳,许鹤停皱眉:“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我?”
颜舜华摊手:“难道你就很想娶我吗?”
她平心静气地说道:“你觉得我心机叵测,我觉得你为人冷淡,咱们两个谁也瞧不上谁,不过嫁给你总比去和亲好,若日后真成了婚,我也不会干涉你的私事,你若在外面养女人,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我不姓梁,但毕竟是个公主,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
许鹤停说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颜舜华微笑起来:“是不是比你想象中的要大度许多。”
许鹤停不语,转身就走。
孔雀蓝袍子在风中划出一道低落的弧线,颜舜华说道:“他还穿个孔雀蓝,因为自己在孔雀开屏呢,难道指了婚我就要对他俯首称臣吗。”
其实以前两人的关系并没有这么僵冷,颜舜华几次耍心机都被他撞见,他也替她遮掩了。
可自从他无意间看到了颜舜华写给梁玄的信,他便对颜舜华厌恶非常,时常冷言恶语,颜舜华也不想与他呛声,干脆不理他。
毕竟喜欢梁玄这件事也确实不太光彩,无论如何,这都是他名义上的兄长。
以前年少不懂事,居然喜欢梁玄这种人,现在一回想可真是丢脸。
她对着墙壁站了一会儿,忽然察觉一道强烈的视线,颜舜华转过头,铺满墙檐的九重紫下站着一个肩宽腿长的季少渊,黑色斗笠挡住半张脸,唇角不善地垂下来,靴子上的两排金扣闪闪发光。
他手里拿着一把弓箭,肩上还背着一个箭筒,大有颜舜华交不出解药就让她万箭穿心的架势。
看了眼绷紧身躯的阿佩和夏嬷嬷,颜舜华淡定地和他打着招呼: “你来了,要不要喝杯茶,我这的茶叶是最好的。”
季少渊依旧抱着双臂,一脸冷酷桀骜的样子,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解药。”
颜舜华:“阿佩,去装匣子的解药拿来。”
阿佩拿着匣子从房间出来,颜舜华把木匣递给他。
季少渊打开匣子,一股苦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微微别开脸,看着里面垒着的一堆整齐的黑色药丸。
颜舜华说道:“一天两粒,这是七日的量,需要连服一个月,我这药材不够,只能先做这么多?”
季少渊瞥她一眼,讥讽道:“是药材不够还是不想做。”
细细打量,颜舜华才发现他生着一双内勾外翘的桃花眼,冷漠的金色眼珠嵌在里面,硬生生将风流多情全部扼杀,只剩下不可一世的傲慢和冷漠。
一个跑镖的,仗着自己武功好就自视甚高,也不知天天傲慢个什么劲。
颜舜华心里腹诽,面上却不愿意得罪这种亡命之徒,毕竟她金枝玉叶千金贵体,何必与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江湖草莽一般见识。
于是她语气柔和,好言好语地说道:“是真没了,这些都还是从我这省出来的。”
季少渊拿起一颗药丸细细打量。
这药丸散发着无比浓郁的苦味,季少渊用鼻子一闻就知道是她在使坏,故意往里面掺了过量的黄连。
他伸手捏住颜舜华的脸,捏得那唇色淡淡的两瓣嘴张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里的药丸扔进她嘴里。
无法形容的可怕苦味在嘴里爆开,苦的颜舜华舌根发麻,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几个摆子,眼泪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阿佩递水,夏嬷嬷拿蜜饯,好不容易才把那苦味压下去,颜舜华皱着一张脸看季少渊,恨不得剥了他的皮做稻草人。
季少渊淡淡说道:“看来无毒。”
颜舜华咬牙:“良药苦口利于病,我只吃一颗,你要吃一个月。”
她指着院子门:“出去!”
季少渊看她一眼,没有走门,像只大鸟似的从墙上飞出去了。
他的轻功和旁人不同,显得格外轻。
颜舜华又喝了口水,沉思了一会,转头问阿佩和夏嬷嬷:“他的武功是不是太高了些?”
夏嬷嬷说道:“龙门镖局有不少能人异士,奴婢早些年混江湖时也曾遇过武功绝顶的高手,可这少年也太年轻了。”
阿佩哼了一声,十分不满:“看他这行事作风,一身的江湖习气,妥妥的恶霸悍匪。”
颜舜华漱漱口,看着墙根下看着的一株三角梅。
山上就这点好,到处都是些花啊草啊的,花草树木都有自己的习性,皇宫里那些名贵的花朵栽到这山里来肯定是活不长久的。
那少年是杂草里都能活的野花,她一朵娇贵的名花又何必和一个江湖少年争这一时之气。
颜舜华又往嘴里塞了个蜜饯,回屋里看书去了。
季少渊拿着一匣子药去找罗青羽。
罗青羽一听这药丸是颜舜华搓的,就知道这丫头肯定没安好心。
人心都是偏的,她像模像样地检查了会儿,笑道:“确实是清热解毒的药。”
季少渊听她这么说也就放下心,回到房里吃了一颗。
药丸一入口,那股可怕苦味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在这一瞬间翻涌起来,胃部更是一阵猛烈的痉挛,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孟玖赶紧递茶。
六殿下幼年时流落江湖,又从小习得一身武艺,不是那种娇生惯养之人,粗茶淡粉也能吃,锦衣玉食也不见多喜欢,这样刚强的顶好男儿,偏偏不能吃苦。
苦瓜什么的,碰一下就能呕出来,就是生病了吃药,御医开的药也大多是甜的。
“这么苦的药还得一天吃两颗,真是委屈殿下了。”
季少渊闷不吭声地咽下茶,默默地嚼着蜜饯,半袋蜜饯下了肚,他问孟玖:“那大梁公主什么时候回宫。”
孟玖说道:“罗神医想让她在山里住上几个月,但她自己急着回宫,说是七日后就走。”
“七日后......”
孟玖看着他的神色,“属下知道殿下从小自由惯了,不喜欢待在皇宫,讨厌宫里的阴谋算计,但殿下是皇子,又得皇上看重,总是不回去肯定是不成的。”
季少渊的生母是早逝的季贵妃,生产时被人陷害,生出的孩子被人换成了一个畸形的死胎。
准备将季少渊灭口的宫人动了恻隐之心,偷偷将季少渊交给一对江湖夫妇收养,这对江湖夫妇从小教他练武,后来开了龙门镖局,生意不断做大,季少渊也就成了龙门镖局的少东家。
十三岁跟着养父母跑镖时在庙里躲雨,恰好和留宿在庙里的皇帝相遇。
季贵妃绝代芳华,容颜艳冠北阙,季少渊的长相与她有六分相似,就连睫下红痣的位置都生的一模一样。
贵妃是皇帝心中挚爱,她郁郁而终后,唯一的孩子也成了皇帝的心头肉,简直是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坏了,和民间那些溺爱子女的父母一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孟玖是从小跟着季少渊跑镖的,看着自家主子从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变成金尊玉贵的六皇子,缓了好长时间才缓过来。
自从到了皇宫里,别说季少渊,就是他也不习惯,江湖人习惯真刀实枪的干仗,红刀子进白刀子出那是一点不惧的,最怕天天打那些没完没了的机锋。
宫里这帮人精杀人不见血,得提起十二分精神防着这个防着那个,日子远不如以前自在。
自从进了皇宫,孟玖已经记不清主上有多久没笑过了。
正感叹着,忽听季少渊说道:“是该回去了。”
嘴上虽然劝着主子,但真要回去,孟玖也是不太情愿的,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雾隐山有不少灵药,可殿下说的那个快成精的千年人参还是没找到,咱们只能空着手回去了。”
孟玖正想请罪,就见自家主子眉头一跳,唇角竟然绽开了一抹笑,悠悠说道:“谁说要空着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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