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口

　　上午剩下几节都是对林瑞来说相对友好的科目，时间过的是出奇的快。林瑞让杨意铭和李栗去吃午饭，一句有事就打发掉了。

　　一中很大，林瑞走了八九分钟才到学校后面的铁栅栏，后面全都种的高大乔木，全部向中间聚拢形成一个天然屏障，林瑞走在这里面感觉阴恻恻的，阳光从树叶间的缝隙中见缝插针的射进来几厘米而后消失不见。

　　林瑞站到一个没被蔓藤缠满的铁栅栏前，站定几秒后，林瑞蹲下拍干净隔土的矮石坐了上去，也许是一分钟，又可能是二十分钟林瑞都不知道了，昨天他没和李睿阳说明时间，今天担心对方来得早，于是没吃中饭就来了，可显然是自己多虑了。

　　“欸。”
　　林瑞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杨意铭手里拿着一个面包朝自己走来，光影斑驳，影影绰绰，林瑞看到杨意铭离自己越来越近，笑容灿烂——他好像脸上永远是挂着笑的，林瑞词汇量有限，但此刻他想到一个词——明朗，刚好配上杨意铭。

　　“给你，”杨意铭把手上的面包递给林瑞，然后一屁股坐在林瑞身边，“怎么了，被骂了心情不好？”
　　林瑞觉得还是欠扁最配这人的嘴脸，撕开面包说：“不可能。”
　　“是谁把手背在身后都搓红了不用我揭穿吧。”
　　林瑞完全绕坑而行说：“你怎么来了？”
　　杨意铭笑着说：“心电感应。”
　　“心脏有问题就治别带着我。”林瑞救灾粮到手后就甩脸不认人。
　　“那就走？”
　　“我等人。”
　　“李睿阳？”
　　“嗯。”
　　“等这么长时间？”
　　“嗯。”
　　“那我陪你。”
　　“嗯。”

　　......

　　“你英语怎么学的？”林瑞问。
　　“耳濡目染。”
　　......

　　“嘿！”

　　林瑞和杨意铭同时回头，李睿阳气喘吁吁的撑在铁栅栏上，举起手中的一个手机包装袋说：“给你，谢你了，我有点事绊住了，吃饭了没？”
　　林瑞站起来接过纸袋子说：“吃了，有什么话要带吗？”这问题就显得满分多余，但是如果没了多余也就没了人味。

　　“没有，谢你了。”李睿阳真的就给个手机就走了。
　　“走吧，”林瑞提着这袋子在学校游荡觉得过于嚣张，于是下意识递给杨意铭，“你拿着。”
　　杨意铭看着林瑞玩味的笑说：“求我。”
　　林瑞觉得自己脑袋抽了，收回递出去的手，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着，破罐子破摔。

　　两个人一齐慢悠悠的走到了楼梯上，突然身后传来几声沉重又沙哑的讨论声。

　　林瑞感觉自己手上一空，提着的袋子被人夺了过去，低头一看，杨意铭主动拿过去抱在胸前，林瑞看了眼身后是一群人中有钱军。

　　“林瑞，刚吃完饭？”钱军看到就顺口一问。
　　林瑞说：“嗯。”

　　“这就是林瑞啊，”一个看上去及其文雅的老师指着林瑞，“我们贺老师描述的还蛮像的。”

　　林瑞这么扭着身子也不舒服，木讷地朝那个老师点点头就继续上楼，到了二楼，马上就到目的地了。

　　林瑞和杨意铭一起走进教室，李栗坐在座位上殷切地望着他俩，林瑞坐到座位上后又担忧的说：“林瑞你没事吧，杨意铭说你一上午心情都不好，他饭都没吃就去找你了。”

　　林瑞往回看向杨意铭意取证，杨意铭却笑着说：“别听他夸张，我和他一起吃的饭，就是今天全是带皮西红柿，没熟茄子，带刺地鸡脖子我就没吃完。”

　　“哦。”林瑞回过头来收拾桌面，准备等会儿地午睡。
　　“你哥给你的，”杨意铭贱嗖嗖地看着李栗，“他跑了大半圈才给你带过来的。”

　　李栗接过看到是个新手机，脸上一喜，接着又皱起眉头问：“他什么时候来的？”李栗眼内玻璃珠似的，反着光。

　　“中午，他昨天晚上给我打的电话。”林瑞从抽屉里面抽出几张纸递给李栗，再不擦，鼻涕眼泪一起算加餐了。

　　李栗捏了一大坨鼻涕，感动地说：“真是——”边说边把手机放进书包，趴在桌子上面对林瑞，无声哭泣，眼泪就像决堤了似的往外泻，像是要把所有的苦楚往外倒，把所有的委屈往外倾诉，所有的思恋，所有的话都在此刻汇聚一堂一齐发泄。

　　铃声响起，林瑞平时都是用把头埋在臂弯里的姿势，今天破例地的面向李栗，听他说话。

　　少顷，李栗安静了，林瑞拿纸简单给他擦了擦脸。

　　“服务挺到位的啊。”杨意铭笑呵呵地说。

　　林瑞没理他，擦完鼻涕后直接把纸扔在杨意铭的臂弯里，自己马上倒头就睡。
　　“去你的林瑞，你黑心商家呀！”杨意铭被一坨鼻涕纸吓得弹了起来，又捏着一角扔在旁边的空位置上。

　　林瑞埋在臂弯里，缓缓的呼吸声萦绕在耳边。

　　有灰尘，有阳光，有小溪，有青草的悠扬的梦乡始终虔诚的接纳所有疲惫的旅人，那里是世界上最公平的地方，梦主一视同仁地接纳所有的万千生灵。

　　林瑞梦到自己小时候，一张脸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家里有爸爸有妈妈，还有一群外国人在和自己说话并纠正自己的发音，画面一转又有一群人在骂自己，说自己拖了他们后腿，画面再转，林瑞坐在高考考场上，正在进行的是英语考试，听力却放的是火星语，林瑞没一个听懂的，吴冰走下来恶狠狠的看着自己把自己的试卷拿起来大喊：“你是傻子吗？这个题目我们之前做过。”林瑞被卷子劈头盖脸一顿砸，白幕落下，自己正坐在元空间的正中间，天空混沌，万物蛰伏，满目茫然，突然面前白幕破开，一条七彩斑斓的大鱼带着水花朝自己越来，穿身而过，林瑞顾不上自己马上朝后望去结果空无一物。林瑞摸着前胸开始喘气，到处狂奔，可这里没有边界的无限吞噬着，林瑞慌乱，脱口而出却是一口流利的英语，然后有个声音悬在耳边，林瑞凑近听什么也没听到，什么都听不清。

　　“林瑞，林瑞，林瑞要上课了。”

　　林瑞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抬起头，眯着眼睛，林瑞回过神来，李栗正抓着自己疯狂摇晃。

　　“你睡得好香啊，”李栗笑着，“打铃了都叫不醒你。”
　　林瑞下意识摸了把自己的嘴，抓一把眼角，都很干净，迷糊的说：“做了个美梦。”
　　“啊，什么美梦，那我岂不是犯了大罪。”李栗还慌张起来。

　　“不，你让我认清现实，感激不尽。”林瑞开始拿书出来。

　　学校生活就是在变幻莫测的拥挤中感受枯燥，自寻开心。

　　下了晚自习林瑞今天背了个书包和杨意铭，李栗走在林荫路上，当然此时此刻没有树影婆娑，只有昏黄灯光。

　　“我感觉生物越来越难了，虽然看上去字多好记，但是好多东西都好陌生，林瑞你觉得呢？”李栗问。
　　“还好。”
　　“今天回去吗？”杨意铭问李栗。
　　“肯定呀，我交了钱的，很贵的，而且总不能跑到你家去住吧。”
　　“周末可以啊，反正你那里太吵，周末还可以去我那里学习，还可以找林瑞。”
　　“嗯嗯。”

　　走出校门李栗站在大门左侧朝林瑞他们俩挥手笑笑嘻嘻的转身离去。

　　林瑞走到自行车旁边解锁，刚推了几步，杨意铭就喊道：“等我。”说完把自己的自行车推给林瑞撑着自己跑向校门外的门卫室。

　　林瑞一手撑着两辆自行车，身边人来人往，马路上全是私家车，街对面灯火通明，流动商贩的餐车往上冒着浓烟，林瑞都能感觉到滋滋作响的油正四处飞溅，老板粗糙的手掌像练就神功一般徒手抓着一张大饼放进油锅，面饼嘎嘎冒泡，大饼迅速膨胀，老板手却安然无恙，只有在接过一张张破旧的纸币时才会大大咧咧地用油手的手指尖拈住纸币的另一角，然后火急火燎的放在油乎乎的鞋盒里。

　　手上的自行车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林瑞看着旁边，杨意铭照旧笑着，手里拿了一个画满涂鸦的纸盒子说：“走吧！”

　　两个人骑到楼下锁好车，上楼，到了杨意铭家门口，林瑞被他叫住，他说：“你等一会儿，我给你个东西。”

　　林瑞就站在他旁边等他开门后和他一起进去。

　　林瑞站在玄关处没有拖鞋进去，杨意铭把书包放在沙发上，蹲在纸盒子面前拆快递。

　　他先拿出来一双亮眼的新鞋，然后从里面又拿出一个纸袋子，杨意铭提着纸袋子站到林瑞面前，从里面拿出两本书，杨意铭看了一眼递给林瑞一本说：“这是我能想到的学习英语最好的办法了，双译的，送你了。”

　　林瑞接过书，确实是中英双译，书不是新的，但是很整洁，没有褶皱，名字叫《月亮与六便士》，林瑞第一次听说，也是第一次看这种书说：“这是你的？”

　　杨意铭把纸盒子放在玄关处，又把鞋子放进鞋柜，拍拍手说：“嗯，我的。”
　　“你看过？这是什么书？”林瑞快速翻动着书页，书还挺厚的。
　　“肯定看过，就是一本小说，前面可能有点无聊，等他开始讲故事就好了。”杨意铭站在林瑞面前手里拿着另一本书。
　　林瑞看了眼他手上的另一本书，又看书后面的标价说：“谢谢啊。”说完准备离开。

　　“不用给钱，就当是我对你英语学习的友情资助，”杨意铭笑脸盈盈的看着林瑞，“这书我偷的，不用钱。”
　　林瑞看一眼杨意铭，反应过来后丧气的说：“那你走在马路上可要注意点，别突然被人打了都不知道。”说完这次真的离开了。

　　林瑞回到家，把书包放到房间书桌上，收拾衣服后去洗个澡回来坐在椅子上先拿起那本书翻看，林瑞看到一大片的英文单词就头疼，他初中才开始学——开始接触英语，而且成绩也不咋地，现在要他看这么一本小说真是要了他的命。

　　林瑞把带回来的书包放在一边，拿起桌子上的笔就开始拜读起来，林瑞看了两行就听到外面门被敲响，这才想起来周放还没回来。

　　林瑞走出去打开门，周放脸上红彤彤的，整个人阴惨惨地站在门口，林瑞把他拉进来，说：“怎么了。”

　　周放靠在门上，双脚互助把鞋子脱下来，游荡着走向厕所，又转身到小阳台上收拾衣服又转到厕所里去，林瑞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担心地走到厕所门口问：“你怎么了”里面有传来流水的声音，周放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说：“没事儿。”

　　林瑞站了一会儿回到房间打开空调，坐在椅子上拿起《月亮与六便士》继续看。林瑞感觉词典看得还是有效果，很多单词都认得出，就算认不出也有印象，再根据语境猜出大意，到也不是很难，就是很难入迷，如果这是一本《十万个为什么》，林瑞应该更容易入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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