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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墙上
戒律堂在习堂的附近,因而弟子们常常经过。
刚入戒律堂的第一天,谢怀清就听到周围的吵闹声,有些无奈。
不过片刻之后他就适应了,屏息凝神,心无旁骛地开始打坐。
姬芸翻上墙头,就看见谢怀清一袭白衣,凝坐圆石上,晨光倾撒,照亮他那瓷白的面容,衬得眉目愈发明艳。
双眉之下的阴翳扑扇了几下,在日光下宛若蝴蝶双翼蹁跹起舞。
姬芸突然顽心一动,将身子挪了挪,挡住了谢怀清脸上的阳光,继而又伸出手,拽了几把树叶握在手。
然后正对着下方人的头,张开双手,那片片青绿的树叶便从掌中哗啦啦落下,在空中盘旋散开,最后全部都落到那人身上。
他的头发上也夹了几片,显得有些滑稽。
姬芸对自己的恶作剧很满意,但下方的人,却久久没有抬头,连睁眼都没有。
看着一片雪白之中夹杂着的几片碧色,她突然想起刚刚过来时听到的那几个弟子的对话。
他们抱怨长老们偏心,就因为谢怀清是守心剑弟子,所以才只罚了一周的禁闭。
那几个弟子很愤恨,觉得谢怀清仗着自己无情无义,就可以藐视门规,被特殊对待。
姬芸望着墙头下打坐的白衣人,想起他先前对季里的态度,还有他平时的模样,似乎有些恍然。
原来他是个修无情道的,难怪那么木讷,怎么激他都没反应。
诶,等会,那这样一来,就算以后有一天她打败了他,那谢怀清岂不是和现在一样没有任何感觉?
那她现在和他打架,图什么?
她若要快速提升修为境界,早可以自己一本本看书去练,总比单方面被他打压强。
如今她逼着自己和他比剑,就想着有一天能打败谢怀清,颠覆他的想象,让他不再看轻自己。
结果现在告诉她,她的对手是一个连情绪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人,这感觉比知道自己最终打败不了谢怀清还糟糕。
所以,无论她如何做,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
姬芸还在墙头上趴着,日光照在身上,身后传来阵阵暖意,但心中的疲倦却一点点袭来,几乎要淹没她的心脏。
无情道,无情无义。
她好似又回到了那个大殿之中。
阳光透过窗格,照耀在地板上,映起片片明亮。在那明亮之中,她看到了父母眼中永远无法融化的冰寒。
姬芸想,她怎么又把自己弄到了这种境地,为什么她总在为永远不会回头的人白费力气。
她早领会过了无情之人的厉害,不是吗?
所以这一次,她不会再让自己重蹈覆辙。
或许他对她,是有几分善意,可说到底不过是遵从师嘱而已,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
晨光渐渐占据整个院落,乃至四周白墙。
白墙之上有一小姑娘,姑娘晃荡着小腿,坐在那高高的院墙边,衣袂翻动。
白墙之下有一白衣修者,修者盘腿而坐,坐在那圆滑的石头上,闭眼凝神。
忽而,那修者睁开眼,往高高的院墙之上望去,骄阳灼目,他侧手挡了一下。
白墙之上的小姑娘,停住双腿,低头看他,身后青丝缕缕滑落。
片刻后,那抹杏色从高墙上落下,白衣修者岿然不动,直至那杏色落地,将伸手揽入怀里。
姬芸想,怎么就没能砸死他呢?
砸死了多好啊,以后就不会天天在她眼前,碍她的眼了。
谢怀清不知道她一直待在墙头干什么,不进来也不回去。照她现在的能力,翻墙不是问题。
当他看向她时,她又突然跳了下来。
直到临近地面,他才发觉她似乎并没有想要防御的意图。他想起师父的嘱托,心中微叹,伸出手将她接了下来。
落在怀里的小姑娘也不老实,直接蜷起双拳,往他胸膛砸。
一拳一拳,快速又迅猛,没有用灵力,单纯靠着身体的力量挥舞着。
不痛不痒,倒像是她在发泄着什么。
谢怀清不知道为何她的情绪突然这样低落。
等她打得累了,歇下手跳离他怀里之后,他看向小姑娘,表情认真地说:“你要比剑吗?”
小姑娘像是一个气鼓鼓的河豚,他一戳,她就爆炸了:“滚!”
声音清脆响亮,回荡在这院中,谢怀清作罢。
却见她拿出木剑,又似初时那般疯狂地砍向他。
待她停剑后,谢怀清依旧坐在那里,丝毫不损。
姬芸身心俱疲,掐了法诀,翻出院墙回了山,此后一周,谢怀清再没见到她。
而谢怀清依旧听着弟子的吵闹,打着他的坐。宗门暂时缴了他的剑,因而他只能打坐冥想。
一周之后,谢怀清结束禁闭回到山上时,刚巧看到姬芸在他们原本比剑的那个地方练剑。
他走过去,拿出木剑站在她面前。姬芸却依旧在练她的剑法,没有任何反应,好似没有看见他。
他站在那里,站了很久。看着她在他身边挥动木剑,看着她额头冒汗,看着她停下来歇息。
直到她提着剑转身往回走的时候,谢怀清才反应过来,她可能是不需要自己了。
此后,姬芸便不再找他了,就连碰上,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宗门的历练,也是她自己报名去参加。
每次都是满身是伤的回来,也不让他瞧见,但血气这样浓的味儿又怎么可能避得过谢怀清的鼻子。
谢怀清没有去打扰,既然她不需要自己了,那他也就放心了。
他还有自己的路要走,师父闭关前交代过,要他最好在及冠之年,达到元婴上境。
等到他及冠之后,再冲破元婴至渡劫,而步入渡劫之时,便是他入暗涧之期。
两个人就这样互不干扰地待在同一座山上生活了七年之久。这期间,他们好似都当对方不存在。
*
七年一晃便过。
在一个依旧还有些寒凉的早春,谢怀清难得下了一趟山。
他在练武场前,看见了那个已经长到他肩头的姑娘。
姑娘长身而立,黑发高束,被一群人拿剑围着,身边还躺了几个正在咳血的弟子。
她站在人群中心,拿着剑眼神凌厉地扫视着,一身浅蓝色劲装上血色点点,远处看去像是冰寒里生出的红梅,倔强又鲜艳。
见谢怀清来了,教授剑法的长老苦着一张脸立马向谢怀清跑去。
来了,来了,救星来了!快把这小祖宗带走吧,再不带走就要出人命了!
唉——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授课之人,怎么就让他摊上这种事了呢?他夹在这两方中间,实在太难做人。
他既不想得罪姬芸,也不想得罪那些世间大族出来的公子哥。他就只想好好授课,继续在宗门混下去。
只是这姬芸也太难调控了,下手没个轻重,这下好了,惹了众怒。本来两方就相互敌对,如今就更是水火不容。
掌门闭关,长老们都装聋作哑,不愿出面。他就只好请了谢怀清来,希望他能劝劝这祖宗,别再打了。
谢怀清听完前因后果,抬步走到受伤弟子边上,查看了一下伤口。
还好,内里器脏都没坏,就断了几根骨头,到时候用灵力连一下就好。
而后他站起身,拨开面前的弟子,进了包围圈,走到那个身形变得修长、长发也已及腰的小姑娘面前,开口说了这七年来的第一句话。
“跟我回去吧。”依旧是那副清冷的嗓音,不过比七年前更沉稳了些。
姬芸看着面前这个已经褪去青涩、棱角明显的少年,紧了紧剑柄,坚决道:“我不。”
话一出口,一丝鲜红从她嘴角溢出,又迅速被她用手指擦去。
他看见她唇边留下的那抹红印,伸出右掌,手指慢慢聚拢,一柄同她一样的铁剑出现在谢怀清的手中。
姬芸看这架势,就明白谢怀清什么意思了。
她要是赢得了他,那他就不阻拦,相反,要是输了,就得听他的,跟他回去。
没想到兜兜转转,时隔七年,她依旧还是要和谢怀清对上。
这七年的磨炼,正好试上一试。
这一次,她一定可以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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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大法好哇,你俩终于可以谈恋爱了。
作者:不过看小谢这样子,估计还要好久才能谈上。(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