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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第十一回
左相府后宅沉寂无人,连丝灯火都见不到,大福顺着墙根一跃而下,摸着黑一路小跑查看,却听见东面传来女子的呜咽哀求,幽幽荡荡,听得大福心悸难安,他顺着声音找过去,一偏僻屋子里有烛光闪烁,他一脚踹开门,就见四个大汉压在女子身上,女子凌乱的长发从几人膝边散出,无力的双手在拼了命的挣扎,看得大福撕心裂肺,凄入肝脾。
大福速度极快,朝前跨出一大步,狠狠地一拳头打在了面前大汉的脑袋上,大汉随即直直飞了出去,另外三人立马将大福围成一圈,大福气得头脑充血,也不管会不会将人打死,三两下便打得三人倒地呻吟,四人见状捂着痛处赶忙逃出了屋子。
大福直愣愣的看着眼前仰躺在地已无声息的元雉,她面色惨败,嘴唇哆嗦不止,衣衫不整,小衣都跑到了外头,大福赶紧闭上双眼脱了衣服跪下身,给她铺上自己的衣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阿洛不怕。”大福红了眼圈,如朝阳般的少年开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元雉回过神,环住了少年因为痛哭而颤抖的宽厚的臂膀,终于跟着放声哭嚎起来。
等陆净凡面带怒气的赶来,看到的就是这让他肝肠寸断的一幕,他紧握着拳头,短甲深陷手心的肉里,指骨因为用尽力气而发白。
“对不起。”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大福止住哭腔,通红着眼睛狠狠瞪了眼陆净凡,他将元雉护在怀里,不允许陆净凡靠近分毫,待元雉整理好衣着,才将她打横抱起,与陆净凡擦肩而过。
“不管她究竟是谁,都是你害得她,你记住了!”
元雉在大福的怀里沉默不语,见大福使了轻功想往城外去,才小声说道:“不要回那。”
大福不想让元雉感到自己的情绪低沉,勉强扬起笑脸问:“听你的,你想去哪?”
元雉一愣,抬手抹平了大福紧皱的眉头:“我家在城南贺府,去那便好了”
大福应下,等到了贺府大门,才发现贺府宅邸和左相府的气派不相上下,他想问元雉却不知如何开口,待小厮开门见到元雉,又惊又喜,但元雉示意噤声,也没有声张,领着大福就去了元雉平时住的院子。
大福在院子里焦急的等着元雉洗漱,元雉身着男装推开房门走出来,华服锦袍,缀玉肃颜,看着好不威风,大福看得愣神,不解为什么元雉穿着男装,不解为什么元雉家里明明这么有钱还要和他们挤在破庙那么多天。
“你…”
“我…”
两人同时出声,气氛有些尴尬。
元雉心下了然,咧开嘴角笑道:“你先说吧。”
“你…没事吧…”大福担心却怕元雉想起刚才的事难过,硬是从嘴里艰难的挤出四个字。
元雉摇摇头:“他们…并未…”
听元雉这么说,大福长舒口气放下心来,就算他再粗心大意,也明白这个朝代对女子贞洁多么看重。
“所以,”大福转而困惑的问道,“你究竟是谁?”
元雉领着大福坐在石凳上,吩咐侍女端来酒水,今天她不是什么刑部侍郎贺雎,也不是什么傻子阿洛,她就想做一回贺元雉。
“我叫贺元雉。”元雉说出这五个字,心里无比放松,她为大福倒满酒水,自己先啜了小口。
“是前内阁学士贺大人之女贺元雉。”
“那你当初为什么晕倒在河边?”大福心情复杂,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此事说来话长。”
元雉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尽数吐露给了大福,包括姐姐入宫,哥哥病亡,母亲因为哥哥的逝世得了疯病,父亲为了保全她被迫辞官回乡,她为了哥哥也是为了自己,用哥哥的身份入朝为官,如今位列三品刑部侍郎。
大福听着本来又红了眼眶,听到元雉居然说她是朝廷命官,惊讶的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刑部侍郎!阿洛你好厉害啊!”大福连连惊叹,“像你这般有勇有谋的姑娘,世上真是少见!”
元雉笑着摇摇头:“世间聪明的姑娘有很多,我只是运气比较好的那个。”
“我晕倒在河边是我设计的,抱歉。”元雉满怀歉意。
大福倒是不太在意,大喇喇道:“你肯定有你的理由啦。”
元雉点点头,神情严肃解释:“我在调查左相,我查到与你们师父有些牵扯。”
“我师父…所以左相才会害你!”大福恍然大悟,“那你查清了吗?”
“与我所想差不多。”元雉已经胸有成竹,虽然左相必想将她处之而后快,她心想。
大福突然扭捏了神色,想问什么但支支吾吾半天不开口。
“你救了我,我感激不尽,有什么想问的你尽管开口,没关系。”元雉安抚道。
“那人…和你是什么关系?”大福涨红了满脸。
元雉听得一愣,明白了他指的是谁。
“一位故人。”
大福有些情不自禁的高兴,就听元雉又说了句:
“曾是家里的夫子,与我心意相通,没想到如今也算形同陌路了。”
大福的俊脸立马垮了下来。
“心意相通…”
是啊,心意相通,也只有那般的人物才能和她心意相通了,听到她不见,那人立马就知道该去哪里找,不像他,跟个无头苍蝇似,大福神情郁郁,自己不过凡夫俗子,那人却也是位高权重,自己这样的人如何才能与他比肩呢?如果她真的是阿洛,大福看着元雉又饮了一口酒,如果她真的是那破庙里的傻姑娘,该多好啊。
“那人隔三差五就会找师父下山谈事,师父回来就会心情不好。”
元雉垂眸深思,想来陆净凡竟真的早就知道镇南侯府的私兵藏在戏班里,却也真的没有跟她讲过。
夏夜风暖,吹扬了元雉的鬓发,大福一见钟情的小心思却并没有随着这风消散,他本是天涯浪子,干嘛这么自怨自艾!
大福给自己鼓了鼓气,却没成想用力过猛,好好的情话硬是被吼的中气十足。
“我想保护你!”
元雉一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只要我回到这位置,有陛下盯着,左相便不敢对我动手,你放心吧。”
大福泄了气般给自己猛灌了两杯酒,缓解心中躁动,他在心里咒骂自己,不行不行不行你不能这样!大福你就是个大傻子!
“你师父那里更需要你去照应。”元雉冷静道,“若是有动作,你也会知道。”
大福怔住反问:“我怎么可能知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元雉讳莫如深没有细聊,“麻烦你去问问你师父,城中其他戏班是否和他一样。”
大福懵懂不解,却点头应下:“明日就来告诉你。”
大福和元雉相顾无言,大福正在心里唾弃着自己的少女情怀,元雉在想着陆净凡,那样聪慧的人,却被左相的甜言蜜语哄骗,虽说是为了自己,元雉沉了眸色,但却枉顾了黎民百姓。
两人不约而同喝起了闷酒。
第二天大早,元雉没睡多久就去上了早朝,向陛下告假良久,也应该有个交代。
朝堂上没有什么大事,皇帝正听着文臣的民生报告,眼睛一扫就见元雉已经回归臣列,勾起嘴角,心里已经有了考量。
元雉站在右相大人和刑部尚书下首,另一边的陆净凡跟在左相的队伍里,两人对视,眼下皆是晦涩不明,殊不知尽入皇帝眼底。
左相垂着头瞥了一眼,见元雉完好无事就知她被人救了去,眼神复杂揣度了番陆净凡,见那文臣已经收声退下,便从列臣中走了出去。
“启禀陛下。”左相屈膝跪下,“近日可有一桩大好事。”
皇帝来了兴致:“哦?左相不妨讲讲?”
“前些日子和吏部侍中陆大人在城中酒楼午食,镇国公府嫡六小姐找了来,说是陆侍中救了落水的她,男女授受不亲,便想以身相许。”左相抬起头,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花,“陆侍中觉得自己官职不高,嫡六小姐家室显赫,心有顾忌便没有同意。”
元雉听得已是满脸苍白。
“那左相意思?”皇帝似是面露不解,微扬的嘴角却是心知肚明。
“臣恳请陛下,何不成人之美,赐婚陆侍中与那嫡六小姐。”左相俯身一拜。
朝堂寂静,元雉的手已经不自觉抖动起来,她没有去看陆净凡的反应,她知道陆净凡不会拒绝。
“陆卿何在?”皇帝沉声唤道。
“臣在。”陆净凡走出来,跪在左相身后。
“此事可当真?”皇帝似带愉悦。
“臣…”陆净凡捏紧拳头,背身弯得僵硬,想解释却被左相打断。
“这陆贤侄考量颇多,无非是身份云泥,他都向老臣倾诉过,可怜臣膝下无女,不然也真真是想把闺女嫁给陆侍中啊。”
皇帝朗声放笑:“既然如此,陆卿也为吏部朝廷兢兢业业数年,便升为吏部侍郎,赐婚与嫡六小姐,择良辰吉日完婚!”
“臣…接旨。”
元雉陡然紧闭双眼,眼前只剩一片苍茫,脑中眩晕,耳边恭喜声此起彼伏,从她不信任陆净凡那时起,一切就已经全都不一样了。
下了朝,元雉在宫门外等大福的消息,他还没来,就见陆净凡跟在左相身后走过,他垂着头看不清神情,身边还围着一群左相党羽之下的臣子,又是恭喜又是巴结,元雉不想再看,陆净凡却突然抬头找到了她。
元雉怔怔的想,为什么每次陆净凡都能找到她?为什么他的眼神那么悲哀?他们的梦在半途就真的成了梦,为什么现在他才意识到?是他太傻还是自己活得太明白,元雉不懂。
大福风风火火的赶来,远远就瞧见怔愣在原地的元雉,其他的朝臣们还没走净,拥在宫门前三三两两聊天寒暄,大福见元雉看到了他,示意他不要靠近,隔着老远的大福想起师父的回答,皱着眉头朝元雉点点头,就见元雉转身又请旨面圣,入了宫去。
右相和刑部尚书已经候在了养和殿外,元雉上前作揖,告知二人已查明私兵就藏在戏班子里,三人神情凛然,应召入殿。
“右相大人带着刑部尚书和侍郎前来,可有要事?”皇帝没有抬头,还在折子上批注写字。
“陛下!”右相咚的一声跪下,“左相有不臣之心呐!”
元雉和刑部尚书也随之跪在地上。
“这些朕与三位卿家不是已经知道了吗?”皇帝不甚在意。
“左相与镇南侯府勾结,养兵城中!”
皇帝猛然抬头,面色阴沉:“属实?”
“不敢欺瞒陛下!”右相冒着冷汗,“臣不敢不实。”
“甚好。”皇帝神色缓和,好像这事根本不值得忧心的样子,“他们想干什么就让他们干好了”
“陛下的意思是…”右相一惊。
“正是此意。”皇帝不再多语,朝元雉唤道,“贺卿。”
“臣在。”元雉向前跪了一步。
“你姐姐想见你,她在御花园等你。”皇帝又垂下头批改着奏章,“回府后记得和你妹妹讲讲家里事。”
“臣遵旨。”元雉心下了然,额头贴地俯跪后,站起身退出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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