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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轿子停下了,停了一会儿,轿子又被抬起。想来我刚刚应该是到了正门,现在估计是换人了。“何大夫,到了。”说话间,一双修长宽大的手抓住我的手腕。
“我可否将白绫摘下?”我试探问道。
“最好不要。”声音冰凉带着不容商榷的威严。
那人拉着我跨过门槛,因为看不见,其他感官变得十分敏锐,我嗅到了淡淡的桂花香,金桂银桂生长于南方,而再北方,桂花难活,故北方桂花金贵,有月宫花之称。家中有如此好的桂花树看来我猜想的不错,确实这人身份不简单。
路上,我能感到有人从我走过,想是这家的丫鬟仆人。走过却没发出声响,看来这家规矩挺大的。
耳边除了轻微的风声便是我自己细微的呼吸声。气氛也太压抑了。
“还没请问阁下贵姓?”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回答我的是手腕间的剧痛,只一瞬,冷汗淋漓。我不敢再问,亦不敢发出声音,只得乖乖闭上嘴巴被那人拉着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下了。想是到了屋内了,不似刚刚有着寒津津的感觉。屋中浓郁的桂花香中参杂着淡淡的果香。倒是比香料好闻。遮目的白绫除下,我眯着眼,待适应了屋中的光线,我才开始打量四周。
“这位便是何大夫吧。”
寻声望去,只见上座有一人正打量着我。俊朗的脸庞,刀劈斧削一般,五官精致的近乎完美。修长白皙的手上捧着一盏茶水。声音沉靡。却带着让人不敢靠近的气势。
不知为何,我感到这人的长相有些熟悉。在哪里见过的?
见我打量,带我来的人道“放肆,敢对公子无礼。”
“罗襄”只两个字,那个叫罗襄的人立时闭嘴。退到一旁。
“随从不懂规矩,何大夫别见怪。”懒洋洋的声音,不知为何,我却觉得一盆凉水倒头浇下。“何大夫想看上前些看的更清楚。”
我还上前,我都快吓傻了。忍着恐惧,我行礼后道“在下失礼了。”糟了,我都做了些什么呀。许是一路上给吓的,行完礼,我才发现,我刚刚下意识行的是万福礼。
上座的人面上波澜不惊,估计是以为我被吓傻了吧。没看出来没看出来,看出来万一把我是女的的事说出去,我以后别想再行医了。等会儿?我现在想这个做什么?今天这一连串的事情怎么看起来我像是回不去了?
“何大夫还是将面纱除下”那人道。
不是建议,而是命令的语气。“我凭什么听你的。”我心道,对,只是心道。而动作却是抬手摘下面纱。没办法,我怂呀。
“是个美人”这句话是夸奖,但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不知阁下身子哪里不适?”我道,赶紧看完赶紧走,不管是回去还是上路。回去就是回医馆,上路就是黄泉路。给个痛快吧。
“何大夫弄错了,今日请你来不是给我看病,是另有其人。”那人道。
“......”
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还得从一个地方去往另一个地方。
不过,这次路上没有蒙上眼睛,我好奇地打量四周。这里的建筑装饰精致富贵却不俗套,看来我猜想的不错,这宅院的主人来头果然不小。
路途不长,走到了一座幽静的院子前停下。
进去后先望见的是一旁所植的竹,青翠挺直,一如傲骨风采。
我与罗襄先后进入屋内。摆设简单却样样价格不菲。
到了内室,雕花大床上半躺着的一个瘦削的身影,这是我今日要诊病的对象。
那人披散着头发,手上执着一本书,看的正入迷。隔着太远看不清他的面容。待一点点走近,模糊的轮廓一点点清晰起来。
从小到大听得最多就是何倾珏长得美,小小年便如此长大后便如此长大后必是倾国倾城。等看到师姐,真想对那些人来一句,请问,您瞎吗?今日见到面前这个人才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人有。
浓墨勾勒出细长的剑眉,轻烟薄雾凝聚而成的双眸,让人不经想陷进去再不出来,温和如的线条描绘出面孔的轮廓,粉色花瓣做成的双唇。不是模糊了男女的美,只是感叹造物的神奇,怎能将世上最美好的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
许是听见我们进来的声响,这人放下书看向我们。
“您是秦皑先生对不对?”看到这人后,我笑了,我知道他。
秦皑看向我,有些惊讶“您认识我?”
“落书馆说书先生秦皑秦先生谁人不识。我还听过您说的诸葛亮挥泪斩马谡。放眼都城,不,就怕是天下也没有比您说的更好的。”我是实心实意地夸奖的。
说书先生秦皑,口技高超,无人能出左右。所讲无一不是深情并茂,让人仿佛身处所讲之处。经历了那些悲欢离合。英雄气短,才子佳人。经他口,再无趣的故事也变得活灵活现,生动有趣。
“惭愧。”声音也是好听,音色温柔。让人如沐春风。
“何大夫,该诊病了。”罗襄提醒道。
差点忘了,我坐在一旁,秦皑手腕向上放在药枕上。皓腕如玉,手指细长。手如柔荑,肤若凝脂。说的便是这种吧。我伸手诊脉,只一会儿,我眉头便皱了起来。脉象极细极软,若有若无,按之欲绝。阳衰少气,诸虚。
“我观先生气色不好,先生此前是否受过伤”我先问道。
“前些时候受了伤,不过现下已经快好了。”
我不欲问事情缘由但该问的我得问清楚“先生可否让我看一下?”
秦皑看了我几眼,想了想,坐直身子。抬手解开系带。秦皑的皮肤白皙,近乎透明。心口处却被棉布包着却承的旁边的皮肤苍白。我轻轻解开棉纱,心房处一个血洞,血早已干涸,加上药粉涂抹,显得有些吓人。再加上刚刚秦皑的脉象,估计这伤离心脉很近,不对,恐怕是已经伤及心脉了。
“敢问先生最近饮食休息如何?”
“碰上喜欢吃的能吃上几口,胃口不是很好。每月能睡上两三天好觉便行,其余只能睡上一个时辰。”
他越说,我越是心往下沉。陈年旧疾,加上足以致命的伤,秦皑还能活着真是奇迹。
我沉默下来。
秦皑看向罗襄“我这边没什么事,您还是快回去吧。我怕苏大人那边有事找不到您。”
罗襄道“大人那边没事,大人让我在这里等何大夫给您诊完了再回去的。”
我想了想“能劳烦您弄些热水和牛乳来吗?我有用处。”
罗襄听我说完之本想叫人去,可是,院中并无侍奉的人。罗襄只得自己去了。
“这府中主人也是好玩,院子精美华丽,怎么连个侍奉的人都没有。”我随口说道。
“大夫慎言,不是苏大人没给我安排人侍奉,是我自己不喜身旁有人。”秦皑连忙道。
“苏大人?哪个苏大人?”我随意问道。
“就是苏言卿苏大人”
“......”“哎呦”我直接摔了个屁股墩。
“大夫”见我摔倒,他连忙想来扶起我,但估计是身子未痊愈,动了几下也没起来身。“大夫,您没事吧?”
“我没事”声音特别高,把秦皑吓了一跳。我怎么这么倒霉呀。苏言卿,郑国公苏瑜的侄子,十三岁便立战功。年纪轻轻便受封兵部尚书。按理说也该是个英雄,只是,他伯父苏瑜行事作风太过狠毒,杀伐太多。而这苏言卿的做派也与他这伯父十分相似,心狠手辣。估计结下不少仇家。怪不得我来时搞这么个动静。怎么的,怕我刺杀?我没这心也没这胆。
“我们还是看诊吧。”我坐好后又开始诊脉。
“大夫有什么但说无妨,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见我久久不说话,秦皑冲我温柔一笑。
半天,我总算回过神了。我总算有些明白了什么叫红颜薄命了,看来这长得太好看也不是好事。
“秦先生身子亏损太久,加上心口处的那一道伤足以致命,只怕难享天年。”我已经很委婉地说了,换句话说就是秦皑,你活不长了。
秦皑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仍旧笑道“敢问大夫,我大概还剩多久?”
“这几日,我会给你针灸,待你伤好再以药浴驱寒。好好调理,我再给你开些药。大概,还有个三五年。”我实话实说。
秦皑低头笑了笑,“老天到底待我不薄,让我遇见了这位大夫。多了几年活头。”
我不知该怎么答。
“大夫,烦请您不要讲此事告诉苏大人可好?”秦皑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这又是为何?”我疑惑道。
秦皑叹了口气,“我受人恩惠太多,不想再因为我让他人担忧。大夫,还请您一定要答应我。”
听着有些奇怪,不过,说到底也是别人的私事。我点点头。
开完药方,我便去向苏言卿告辞。
不出所料,苏言卿果然问了我许多,但既然答应别人,我自然会守口如瓶。
问完话后,苏言卿抬手。
“这是给何大夫的。”
我回头,只见一个托盘上摆着两锭银子。足足有五十两,
“不敢,不敢”我连忙推辞,“问诊费您已经给了,这些我不能要。”钱虽好,但是给钱的人我怕。再者,人太贪心只怕会遭天谴。
“这是给何大夫之后来问诊的费用。以后秦皑的病就交给何大夫来了。”苏言卿见我又要推辞,又道“不必多说,我苏言卿给东西从未收回来过,事办的好,我另有重谢。”
我只得收下钱。行礼道谢。
“对了,有人来找你了。”苏言卿又道。
有人找我,难道是倩娘来了。
“苏大人”得,怎么哪里都能遇见他?
苏言卿看着我与萧随远,笑道“萧总旗这是怕我伤了何大夫?还找到这儿了?”
“下官不敢,只是下官的好友家中老母病重,一直都是何大夫诊治,故,下官才来叨扰。还请大人赎罪。”萧随远行礼道。
“哦,不知是哪位好友,我认识吗?本官也认识几个大夫。如有需要。”
萧随远连忙道“哪里能劳烦大人,在下。”
“哈哈哈”苏言卿突然笑了,我站在一旁装鹌鹑。“都说这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还真是这样。行了,不逗你们了,萧总旗,带上你的美人回去吧。”
我惊恐地抬头,只见苏言卿正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出了府邸,我才算是放松下来了。吓死我了。
“是倩娘叫你来的对吗?”我问道,“她也是太担心我了,今日,谢谢你。”
“其实,不是倩娘找你,是,是我去医馆,没有找到你。问了倩娘”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找我?何事?”我问道。
我两边走便说,听见这话,我便停了下来。
“想见你一下,便去了。”
我望了他一眼,没接话,只是抬脚往前走。
“倾珏,我是真的喜欢你”他突然拉着我的手,走不了了,我叹了口气抬头迎上他的眼睛,他没有转头。见我望他,他眼中亮了一下。接着道“我可以不是萧随远,我们离开这儿。不会有人将我们分开的。”
他望着我,等着我的回复。我没有做声,只是看着他,
“倾珏,你从未喜欢过我对不对?”萧随远只问出这一句,见我不答,又道“你向来重诺言,答应的事就要做到。若是没有我母亲的事,你一定会嫁给我,不过,嫁给我只是那一纸婚约,并不是因为你喜欢我,对不对?”
今日正是立秋,北方的秋季短,却不是不存在,秋风拂过,所到一处一片萧索。人心也一点点凉透。
我静静地看着他,良久,萧随远笑了“看看,差点成为我妻的人一点旧情都不念,你哪怕骗骗我也好。”他在笑,眼中却盛满了无奈与伤感“我长你九岁,初见你时,你三岁,而我十二岁。我记得那天,阿娘抱着你,告诉我,说你是我未来的媳妇。那时,我不知道什么意思,母亲告诉我,媳妇就是要陪我一生的人。我很开心,有个人会一直陪着我。后来,你渐渐长大,我知晓你我会一直在一起。我就想把最好的都留给你。我一直在等,等你及笄,我便可以娶你。可是,如今看来,是我痴心妄想了。”
“我确是因为婚约才想与你结发为夫妻,可是,情窦初开时,我是真真切切地喜欢着你的。想着,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在一起。”萧随远不敢置信。“倾珏”
“可是”我还是打断了他想说的话,“萧家哥哥,你母亲说出那般的话伤不到我,伤到我的是你的态度。你从未想过怎么改变你母亲的想法。你想的是希望我去委屈求全,去等待一个无尽的奢望。难道不是吗?”我终于忍不住了。“你会对你母亲说你对我的心悦,乞求她成全你我。可是,你不会去改变你母亲的想法,因为你知道改变不了。”
萧随远面上一白,我却笑了,“我猜对了是不是?萧家哥哥。”
我与他相视无言,我再次抽了抽手。这次,萧随远终是放开了
“萧家哥哥,我再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吧。我不想最后你我二人变成一对怨偶,更不想最后变成我母亲那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心里话都说出来了,我顿觉轻松。转过身,不由想起旧日师父念过的一篇诗句“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想来,每一对夫妻一开始都带着对生活的憧憬,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再恩爱的夫妻还不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我会嫁给谁?我不求什么缘定三生,更不想要什么梁祝化蝶。我只想有个疼我的,懂我的人。
我转过身,没有动。不是我不想走,而是,萧随远点住了我的穴,我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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