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不断

　　病愈后，君若明开始反省自己的锻炼方案是不是有问题。

　　怎么落个水就感冒还躺上好几天？

　　之前只知道按照自己的习惯安排，却高估了李小三这副身子的耐力。

　　想起之前商翔宇允诺过的话，君若明这天一起床，便直接奔向翔宇阁，反正这几天商释武也让他暂时休息不让他伺候。

　　君若明却不知道商释武是经过某人的“指点”。

　　这个时候，商翔宇应该在跟各个商行的管理者开会吧？

　　心里想着，君若明识相地在翔宇阁书房外的花苑的石椅上坐下，等着他们商议完了再找商翔宇商量。

　　入秋的早晨带了了些许凉意，才病好的身子经不起折腾，做了才十几分钟，君若明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哈啾！”

　　寂静的花苑里，君若明的喷嚏声显得十分大声，正考虑着要不要先回房等过一个时辰再过来，忽然“咿呀”一声，书房的门开了！

　　一个长袍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走到君若明面前，一脸古怪地朝君若明说道：“大少爷让你进去伺候。”

　　愣了一下，君若明不禁怀疑商翔宇的动机，尽管得出的结果负面多于正面，但他还是乖乖跟着中年男子走进了书房。

　　一进门，暖意便扑面而来，冰冷的手脚顿时暖和了不少，君若明定睛一看，两排八张椅子上都坐着各商行的管事，商翔宇坐在书桌后，桌上叠着帐簿。

　　看着那些或谴责或不满或好奇的眼神，君若明知道自己并不受欢迎。但他也很无辜啊，为什么偏偏都针对他？心里这么一想，不满的眼神就投向了始作俑者。

　　商翔宇接到君若明的抗议目光,面不改色地开口说道：“黄管事，你继续说下去。”

　　“是。”回答的正是刚才喊君若明进来的中年男子，他不自在地瞟了一眼多出来的“外人”，继续刚才的报告。

　　“自从去年江南的名织坊在临江设下了分店，因为价钱比天一阁低一半，客源纷纷流向名织坊，天一阁的生意立刻就少了近三成。本来近几个月天一阁跟名织坊可以说是平分秋色，不分上下，但自从上个月名织坊开始了买三送一的卑鄙手段，天一阁的生意就立即又少了三成，虽然还有盈利，但也只能勉强平衡收支，所以我想问是不是也该搞一个活动把客人给拉回来？”

　　“你有什么好提议？”商翔宇双手平放在桌上，看上去比平时更加严肃精明，让君若明啧啧称奇。

　　“我提议只要有客人买足四件货，我们就给打八折的优惠，当然，这个优惠只在比较贵重的货物上有效果，相信临江的夫人小姐们一旦听到这个消息，凭她们对我们天一阁的喜爱程度以及天一阁的名声，生意肯定扶摇直上，节节攀升！”黄管事一副胸有成足的得意表情。

　　忽然，在一旁的君若明笑出声来。

　　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全部聚集在这位打扰会议的“外人”身上。

　　“嗯，抱歉，你们。继续...”笑得停不下来的君若明轻轻捂着嘴，努力地想表示出歉意。

　　“不知这位小哥有什么高见？”深感被侮辱的黄管事心中恼怒，从牙齿里挤出话来。

　　君若明歪头，像是很烦恼地用右手手指敲着额角，低笑道：“高见倒是不敢，只是有些疑惑。”

　　“小哥但说无妨，老夫才疏学浅，倒可以向您好好讨教一番！”黄管事表面是客客气气的，心里却想，好啊，就看着你怎样出糗！看你还敢放肆！

　　“请问天一阁做的是什么生意？”

　　“众所周知，商家的天一阁卖的是首饰跟成衣，请的是最好的师傅，卖的是最上乘的货物！连京都里的商人都要向我们天一阁订货！”黄管事腰板一下子直起来了，很是自豪。

　　“那，天一阁做的是谁的生意？”

　　“天一阁除了临江城，在各大县城都有店面，跟外国的商人也有生意往来，提起天一阁，哪家的小姐夫人不知道？就算是皇宫里的娘娘也赞誉有加！”

　　“临江城主要做的谁的生意？”

　　“是..”

　　“虽然天一阁主要做有钱人家的生意，但是主要的收入，还是从普通人家的姑娘们获得的吧？”打断了黄管事的话，君若明忽然撤下了笑，面无表情地问。

　　黄管事有些迟疑地点头。

　　“客源主要是普通人家的小姐，黄管事您却要把优惠定在贵重的货物上，请问，您真的有好好想过其中的利害关系吗？也许，您这样做本意是好的，但是客人们可不这么想，原本价钱就比对手高，现在搞了个优惠，却是针对有钱人家，试问如果是黄管事，您会不产生反感吗？您不会觉得天一阁此举是嫌贫爱富？”君若明皮笑肉不笑地继续说道：“而且，我想也没有哪家的小姐有一次买四件开价百两的货物吧？也许到京城还有可能，但放眼临江城，够得上这个条件的，似乎只有寥寥数人，难道天一阁就只赚这几位客人的钱就可以了？怕只够黄管事您上一趟馆子吧？”

　　被君若明说得冷汗直冒，黄管事看了看书桌后的商翔宇，发现后者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心下一惊，连忙朝君若明作揖道：“是，是在下糊涂...不知阁下有何良策？”

　　“小的只是个外人，不敢乱说。”漫不经心的语气。

　　闻言黄管事更是冷汗直飙，他求救地望向商翔宇。

　　“小三。”

　　淡淡地扫了商翔宇一眼，君若明勾唇，心里很是满意现在的情况。

　　感觉好像又回到了他的总裁办公室。

　　“我们的顾客主是中上，中下层女性，所以我们得提出一个两边都适用的价格，让中下层客人不觉得难以接受，又不让中上层客人觉得太过廉价，至于价格战，我觉得没必要，相反，比名织坊高的价格更能显示出我们货物的高档，如果调低价格，反而会让客人觉得我们没有原则。我同意黄管事的八折优惠，但是得做一下修改，不错，我们要给八折优惠，但是是客人一次购满我们限定的价格，就可以在下次购买中获得八折的优惠，这样不但留住了客源，而且可以连带地销售出店里的其他货物，顾客不可能每次来都买同样的货物。从顾客角度考虑,考察他们的消费习惯和意愿,应该把那些常用件、日用品、或者新产品放在显眼的地方,以吸引注意力,提高他们的购买力...”

　　君若明讲述的过程中，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眼神无不是惊讶与震撼，等到君若明讲完，他们的神情充满了敬佩与自愧不如。

　　没想到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对市场的观察力跟判断竟然还没有这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厮来得好！

　　管事们羞愧地低下头，却不知道君若明是曾经掌控了世界经济命脉的金融企业家，是连21世纪已经成精的老狐狸们都拜服的鬼才！

　　“各位觉得小三的提议如何？”商翔宇出声打破了压抑的气氛。

　　“老夫觉得小三公子此计可行。”一位白眉白须的管事作揖道。

　　“在下也觉得这位小哥的方案甚好！”

　　“小哥真乃天赋之才！我等佩服！”

　　管事们异口同声地开始尽讨好之事，联想起商翔宇对这个少年的放任态度与少年的出色表现，他们以为这肯定是商翔宇要培养的新人，心里暗骂自己的不识货，只求现在能及时补救，不敢得罪这未来的大少爷面前的红人。

　　“那就照小三的话去拟一个具体方案出来吧。”

　　商翔宇一声令下，管事们便忙不迭地答应。处理完了其他事务，他们便纷纷离开了，商翔宇喝了一口茶，望向君若明，那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他皱眉，起身正要出门，眼角余光却瞄见了书房内室的软塌下有一双黑布鞋。

　　撩起竹帘，进去一看，少年果然就在软榻上侧躺着，一手支额，双眼微闭。

　　“小三？”商翔宇轻轻地唤了一声。

　　回答他的是规律的呼吸声。

　　刚硬的眉眼忍不住放柔了下来，商翔宇露出极淡的笑容，走到桌边自己倒了一杯茶，坐下来慢慢喝。

　　想起方才少年自信飞扬的傲气，再看着眼前单纯稚气的睡颜，当真判若两人。

　　“唔...”床上的少年忽然发出了声音,商翔宇放下茶盏,等着少年醒来。

　　君若明眉头皱了一下，慢慢地睁开眼，看上去还有些不清醒，茫茫然的目光慢慢移到对面的男人身上，几乎是立刻，君若明就彻底醒了过来。

　　“醒了？”商翔宇倒了一杯茶，在床边坐了下来。

　　君若明疑惑地接过茶盏，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茶盏——没毒吧？

　　“怎么，怕我毒死你？”商翔宇的眼睛闪过一丝笑意。

　　虽然警告自己不要中商翔宇的激将法，但君若明还是很豪气地一饮而光。

　　“这是茶，不是酒。”叹了口气，商翔宇将君若明手上的空茶盏往后一掷，茶盏稳稳地完好无损地落在了桌上。

　　看到商翔宇这么漂亮的一手，君若明赞叹地睁大眼，立即想起自己来找商翔宇的目的，连忙抓住对方的袖子，说道：“商翔宇，你不是要教我功夫吗？”

　　商翔宇一愣，没料到君若明还记得这个事，“你现在身体还没完全养好，而且练功很辛苦，还是再等些时日吧。”

　　“不用，我感觉很好，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学武之人切忌心烦气燥，你这么沉不住气，怎么能学好？”

　　君若明一听，脸沉了下来。

　　“商翔宇，不要拿那些唬小孩子的话来哄我。”冷漠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商翔宇。“如果你不愿意可以直说，我决不会强人所难。”

　　商翔宇的脸色也黑了，他瞪着君若明，拳头紧了又松开又再握紧。

　　“你...君若明，你当真要气死我才甘心？”低吼的声音充满挫败。

　　君若明看着表现出强烈怒意的商翔宇，很是惊讶，但脸上仍旧不动声色，只是转过头冷声道：“你自己在想什么自己知。”

　　他最讨厌别人口不对心，无论是多么小的事，只要有一丝掩瞒，他都无法接受。

　　最不堪的回忆忽然一下子涌上来，君若明的脸色更加地难看了。

　　“不要企图欺骗我，商翔宇！”胸口被激涌的负面情绪压得快要窒息，君若明发泄般地朝商翔宇低吼，

　　商翔宇平日的冷静也消失了，他双眼血红，伸手就掐住了君若明的颈项。

　　君若明被忽来的袭击吓了一跳，震惊地睁大了眼。

　　手掌传来温热的触感，商翔宇也惊醒了，他看着君若明颈上的手，花了好久才意识那是自己的手，他猛地缩回手，一脸无法置信。退了几步，尚翔宇冷着脸，几乎是逃离的离开了书房。

　　还没从这忽然的变故中反应过来，君若明坐在榻上，久久不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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