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宁

　　果然如柳茵所言亭子里早已有几个学生坐着了，不止亭子，但凡有些景致的地方都有人了。
　　他们只好在池塘边寻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把小狗放在地上任它跑着玩，梅儿不知又从哪变出一个小藤球，陪着笑笑和小狗追着藤球玩。
　　柳茵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而陈宁则站在她身旁一米的距离，二人正轻声说着些什么。
　　突然陈宁听到梅儿大喊：“笑笑别去追，姐姐这还有。”转头一看笑笑追着藤球已经跑开了，梅儿正跟在后边追她，陈宁马上拔腿赶了上去，边跑边对梅儿喊：“无妨，我去追。”
　　其实笑笑也没跑多远，截到藤球也就停下了，转身看到陈宁跟在身后，摆好藤球拉开架势一脚把藤球踢得飞了起来，自己还开心得蹦了蹦。

　　陈宁原想跳起来接住藤球，可藤球飞的有些高只碰到他的指尖又弹了出去。
　　此时只听后方传来一声“啊呀”，陈宁心道不好球砸到人了。
　　回头一看一名身着白色墨染校服的少年捂着脸愣在那，身边的伴读焦急地想让他撤手好查看伤势，正在这时一道鲜血顺着少年的指缝流了下来。
　　一看见了血陈宁也顾不得礼节直接上前拉下少年的手，嫩白的脸上一条半指长的血痕赫然在目，笑笑见了血躲在陈宁背后瑟瑟发抖。
　　“公子，哎呀！这可怎么办？我怎么向老爷夫人交代，是谁呀？哪个不长眼的给我出来！”那伴读见自家公子伤了脸，又急又气满脸涨得通红。
　　陈宁把笑笑护在身后，躬身行礼，“这位公子实在抱歉是我刚刚不小心伤着你了，都怪我没看清楚，此刻还是先去处理一下伤口要紧，之后您怎么罚我都成。”
　　听陈宁这么一说那伴读也反应过来，还是先处理自家公子的伤比较要紧，但他又怕此时不揪住罪魁祸首，到时这事被自家老爷夫人知道了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于是他与同行之人耳语几句，那人就搀着少年先往易先生处去了。

　　刚刚慌乱之中陈宁还未反应过来这少年是谁，此刻脑中灵光一闪才想起这少年便是学生中有名的“老实人”黄励威，按说依他的性格应该同其他人处的很好，只可惜他家父母就是怕他性格老实在外受人欺负所以指了一个“厉害”的伴读黄攀陪着，是以与他亲近的人反而不多了，想到此处陈宁心中已明今日之事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去了。
　　果然黄励威一走黄攀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陈宁，我认得你，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我都瞧见了，你刚刚背对着我们怎能把那藤球扔过来，分明是你身后这个小鬼干的，她犯了错不认，你还想撒谎包庇她，没那么容易，小鬼你给我出来。”说着就想去拉陈宁身后的笑笑。
　　陈宁眼尖一看柳茵和梅儿来到身边，赶紧把笑笑藏在了她们身后，还对梅儿使了个眼色，梅儿立刻拉着柳茵和笑笑往后退去。
　　黄攀抓不到笑笑气急败坏地朝陈宁大喊：“你别以为有人帮你这事就能过去，今天你不给我们一个交代，就过不去。”
　　确认笑笑退到安全之地，陈宁上前恭恭敬敬对着黄攀行礼道：“此事是我不对，稍后任凭黄公子发落。”
　　黄攀听他话里有话，这分明是拿自家好脾气的公子压他呢，怒气更盛：“你不要以为我家公子心善就好糊弄，今日我定要给你点颜色瞧瞧”说着抓起地上的藤球就往陈宁脸上招呼。
　　柳茵见势不妙高喊住手，可黄攀此刻气红了眼，哪里听得到她说什么，藤球还是照着陈宁的左脸挥去。
　　陈宁还未及闪躲就见一个人影朝黄攀扑了过去，二人瞬间滚做了一团，定睛一看竟是笑笑陈宁不假思索加入了战局。
　　原本笑笑死死咬住了黄攀抓着藤球的右手，黄攀吃痛正用左手猛击笑笑的后脑勺，一边大喊“疯子，你快放开，你这个疯子！”
　　陈宁赶紧用自己的背挡住黄攀的左手大声喊她：“笑笑快松开，松开。”接着猛一使力抓着笑笑的后领子把她扯了回来，一把塞进了跑过来的梅儿怀里，梅儿同柳茵使出浑身力气拖着笑笑往后移。
　　就这一瞬之间陈宁就已经注意到笑笑的后脖子上多了好几条刺眼的血痕，而黄攀还在不依不饶地大喊疯子，手脚并用地往陈宁身上招呼，陈宁感觉脑中嗡的一声炸开了，返身不管不顾的压在黄攀身上打了起来。
　　与黄攀要好的伴读一看情形不对也加入了战局，但他们也不敢真打，只按着陈宁让他无法动弹，因此陈宁不免多挨了几下。
　　黄攀看他行动受制翻身而起抓着藤球就往他脸上划去，很快一条猩红的血痕出现在了陈宁的左脸，比黄励威脸上那条可怖多了，溢出的鲜血一下子就盖住了小半张脸。
　　笑笑见他受伤在柳茵和梅儿的怀抱里拼命挣扎，柳茵和梅儿心中不忍但此时也只能更用力地抱着笑笑。
　　黄攀狰狞一笑还不满足，又抬起右手挥了过来，辛亏唐教谕及时赶到一脚踢飞他手上的藤球，分开了二人。
　　“都给我站起来，瞧瞧你们一个个什么样子？走，有什么事到易先生面前说去。”唐教谕看二人瘫在地上还不动作跨步上前一手一个把他二人拎了起来。
　　众人一看陈宁整个左脸一片血污，右眼也有些肿起，血还在顺着脸颊往下滴。当然黄攀也好不到哪去，右手上一个鲜红的牙印，左脸高高肿起，鼻子和嘴都出了血，脖子上还有几道血印子。
　　褚长晤得了消息就赶紧拉着唐教谕过来了，眼见陈宁这幅模样他正想上前柳茵在后方拽了一下他的袖子，自己走上前去对着唐教谕行礼道：“唐老师，您看他两人这般模样衣衫不整，血污遍布，不如先让他们换了衣衫，收拾了各自的伤再到易先生处领罚，您看可好？”
　　唐教谕上下看他二人一眼，这情状真真是惨不忍睹，无奈点头：“你二人先去换过衣衫，上过药自来易先生处领罚，我就在那等你们，别让我再去揪你们。”说完拂袖而去。

　　众人看唐教谕离去各自扶起他二人，黄攀被两名伴读扶着狠狠刮了陈宁一眼才离去。
　　陈宁一只眼睛满被血污挡着睁不开，另一只比刚才更肿了，根本没看清黄攀的动作，心里惦记着笑笑，努力睁开肿着的眼睛寻找，梅儿看出他意图赶紧把他引到了笑笑处，笑笑正蹲在角落低头抱着自己大哭，陈宁马上蹲下身来把笑笑拉进了自己怀里柔声安慰道：“哥哥在，笑笑不怕，不怕，哥哥带你回家好吗？”
　　笑笑在他怀里止住了哭声微微点了点头，陈宁牵着笑笑站了起来这一动作扯动了伤口嘶了一声。
　　褚长晤看他想走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臂惹得陈宁又嘶了一声“就你这幅模样还想去哪？赶紧跟我回去上药。”
　　陈宁努力想睁开眼睛看看褚长晤却对自己的眼皮无能为力，心道这幅模样就算褚长晤放他们回去他也看不清路了，只好又柔声哄着笑笑说：“哥哥的衣服有些脏，等哥哥洗把脸换身衣服我们再回家好吗？”笑笑挂着泪痕点了点头。
　　褚长晤柳茵二人赶紧上前扶住他往寝室走去，笑笑抓着他的衣角跟在后面，梅儿早已得令跑去备药了。
　　陈宁看柳茵紧紧握着他的右臂悄声对她说“柳姐姐不必扶着，我自己可以，让人看见了不好。”柳茵眼中本就蓄着泪，听他这么一说泪珠再也忍不住急速滚落下来。
　　一听她哭了，陈宁慌神想去帮她擦又觉得不妥，抬手之间又扯痛了自己，整个脸扭在了一起。
　　褚长晤邹着眉头叹了一口气对柳茵说：“柳妹妹还是牵着笑笑吧，她这样拽着，阿宁也不好走。”柳茵这才松了送手改去牵笑笑，这厢笑笑却拽着陈宁的衣角不肯撒手，柳茵俯身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才慢慢松开。
　　褚长晤上前一步蹲下身侧头道：“你这样走，走到什么时候还是上来吧。”陈宁哪里肯上去，正想开口拒绝之时，官盛和沙西赶到了。二人见他这幅惨样皆愣了愣，还是官盛先缓过神来拍拍沙西，沙西反应过来把眼中的泪意压了回去，弯腰把陈宁背了起来。
　　陈宁伏在沙西背上，搂着他的脖子轻声道了谢便不再言语。沙西脚下生风不一会就到了寝室，梅儿早已等在门口，随着沙西他们进屋放下药箱又退出屋外和柳茵笑笑一起等在了门口。
　　沙西帮着陈宁换好衣服才又打开了房门，柳茵他们这才进了屋。梅儿赶紧从药箱里取出干净的棉布要帮陈宁清理伤口，笑笑一屁股坐到陈宁身边紧紧抱住他的手臂。
　　陈宁挡住梅儿伸过来的手道“麻烦梅儿姐姐先帮笑笑处理下后颈的伤，我这不碍事。”
　　梅儿拧了拧眉也不和他争辩，快速处理了笑笑的伤，才转到他这边来。陈宁边仰着脸方便梅儿处理，边用另一只手揉揉笑笑的脑袋以示安慰。
　　柳茵看他姿势吃力道：“你还是躺下，方便些。”沙西红着眼说：“他不让”。
　　一时屋里无人说话，梅儿专心处理着伤口，随着血污被擦拭干净，陈宁脸上的伤也显露出来，左边眉尾豁着一条一指长的口子，血水还在不断的往外渗。梅儿取了点药倒在干净的棉布上让沙西帮忙按着，自己则给下方已经有些凝住的划痕上了一层药膏，又取了一块干净的棉布倒上药敷在了陈宁高高肿起的右眼上，做完这些才松下一口气来，开始处理他手上细小的伤口。
　　陈宁闭着双眼低低喊了一声：“公子。”
　　褚长晤听到立刻走上前去“我在。”
　　“我想求您一件事，麻烦您帮我先去易先生那里拖上一会，我想先送笑笑回家，回来我自去请罪。”
　　褚长晤还未回答，沙西插嘴道：“你得了吧，就你这副鬼样子还想送她，你看得清路吗？”说完烦躁地挠了挠头皮叹了口气道“我替你去送，你总该放心吧。”说着就想去牵笑笑，笑笑看他伸手，马上把头埋到了陈宁背上。
　　“谢谢你，胖胖，我还是想自己去。”沙西拿他没法重重哼了一声，跑到门口蹲着去了。
　　褚长晤捏了捏拳头思索片刻转身对一旁的官盛道：“官二哥，麻烦您去府外拦一辆马车，车钱我来。”又走到门口拉起沙西“还要麻烦沙西帮我把陈宁背过去，陈宁和笑笑就拜托你们二位了。”
　　官盛拍拍褚长晤的肩头笑道：“这些小钱还同我计较，你且先去易先生那里，他们兄妹二人就交给我吧。”沙西得了指令赶紧背起陈宁，笑笑依旧拽着他的衣角跟在后方。
　　官盛一行人出了后门顺利叫了马车就往陈宁家的方向去了，褚长晤则带着柳茵与梅儿往易先生那行去。
　　官盛看着靠在车厢上闭幕养神的陈宁忽然笑出声来：“小友，武力不行啊？”
　　“官大哥，若我此时能睁开双眼定会给你一个能翻到天上的白眼。”官盛闻言笑的更欢了，可转头一看沙西暗自垂泪的模样噤了声。
　　沙西知道陈宁每隔一日就会回家住上一宿，可没想到他家这么远，幸亏雇了马车，不然就他现在这幅惨状，不知要磨蹭到几时。
　　到了巷口陈宁就让车夫停了车，麻烦官盛和沙西在车上等着，自己带着笑笑下了车。约莫过了一刻陈宁就返回了，沙西扶着他上了车，看他明显哭过的双眼，比之前更肿了些，也不戳破。
　　三人各自坐在车上不发一语，突然车行过一处崎岖之地猛然颠簸了一下，陈宁哇地吐了起来，沙西也不避他，赶紧上前顺了顺他的背，陈宁转头对他说了一句“我好晕”就靠在沙西身上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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