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集院颂

　　樱花飘散，朝开夕凋

　　骆歆和芳一回了小宅，我借口收拾残局留了下来。等二人的身影消失，十六夜将最后一杯酒饮尽，她终于看向了我。
　　“你发现了？”
　　“那个人脸还在吗？”
　　“你要看吗？”
　　十六夜靠近我，媚眼如丝。她抓住我的手，一明一暗眼前是房间的软塌。
　　“来，近一点，看得仔细些。”
　　她缓缓褪去外衫，肩膀腰腹光洁如玉。她转过身子，后背已恢复完整。只是那完整的后背上，有一张美丽的脸。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
　　“抱我。”
　　十六夜封住了我所有的提问，在我耳边甜美又温柔的耳语。
　　“你爱我不是吗？”
　　我被灼热的语言折磨，身体不由自主的展现真实的一面。我无法否认，一被她撩拨，瞬时便会生出战栗般的快乐。当快乐侵袭思维，所有的行为就再也忍不住。
　　“青霄，你愿意成为我的吗？”
　　十六夜的话里蕴含着令人麻痹的魔力，像是她，又不像是她。
　　可我知道。
　　即使我属于十六夜，但十六夜却永远不可能属于我。

　　那之后的夜晚，我很少再去上城。
　　不仅是为了陪伴十六夜，更重要的是，风集院内有了变化。
　　先是芳一的黑发变浅，眼眸也逐渐变了颜色。骆歆去理事长那里的时间变长，回来后不如往常活泼，总是早早地回睡眠舱内睡觉。
　　行尸躁动不安，樱树开始死亡。
　　有日醒来，怀里无人，十六夜不知去向。我自知没有过问的资格，便起身套上衣服回了小宅。
　　路过骆歆房间时，听到内有响动。门缝间，我见着了十六夜。她俯下身子，吻辗转落在了骆歆脸上。
　　我没有打搅她，将门拉上退了出去，从发现那张人脸时我其实什么都明白了。

　　十六夜再次出发去了秘境，这次不是在樱花盛开时，而是在秋冬夜落花枯时。
　　“这次能让我和你一起去吗？”
　　我为她披上外衣，而后圈住了她的腰。
　　“理由？”
　　十六夜的手叠在我的手之上，手掌间的热度是她少有的温柔。
　　“就当我陪你，穿越空间时有人一起，想起来不会觉得很浪漫吗？”
　　见她不说话，我在她颈上吸吮留下红痕。
　　“十六夜，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吗？既然我属于你，就尽情使用不要客气。”
　　骆歆听说我要和十六夜一起出发没有多言，依旧笑嘻嘻地拉着我的衣袖打着哈哈。
　　“霄哥也要去啊，那院主，你们要去多久呢？”
　　他的表情一如往常，娇媚又纯情，通透又含糊。
　　“很快。”
　　十六夜并没有认真回应骆歆，眼眸中难掩焦虑望着枯死的树干。芳一远远站在一旁，似乎刻意保持着距离，我冲他招了招手。
　　“芳一，过来。”
　　“嗯。”
　　我扫掉芳一肩上的枯叶，试图从他眼中读出些情绪。
　　“芳一，头发的颜色是不是变了？”
　　“嗯，好像是有些变浅了。”
　　芳一抓起头发细细端详，自然得不像话。
　　“眼睛会不会不舒服？”
　　“眼睛？”
　　芳一揉了揉眼睛，随后摇了摇头。
　　“没有，看得很清楚，不痒，没什么感觉。”
　　芳一说着扯了扯嘴角，僵硬的笑逗乐了骆歆。
　　“芳一不是小孩子了，长大了当然有变化啊。霄哥，你不关心我的变化吗？”
　　骆歆说完便哈哈一笑，恶作剧般猛地扑向芳一。没想到芳一竟侧身一让，硬是让他扑了个空。
　　“诶？芳一，你不乖了……”
　　“我先回去了，今晚伯爵有约。”
　　骆歆的话被芳一打断，他说完后并没管我们的反应，按了下手环消失在了眼前。
　　“切，这小子没以前可爱了……嗯？叛逆期吗？”
　　骆歆拖着下巴喃喃自语，我却握紧了拳头。如果我没看错，芳一离去时的眼神里分明充满了厌恶。
　　不，不仅仅是。
　　准确说，芳一的眼里盘旋着恶感。那恶感带着杀气，像淬了毒液的利器，回想起来依旧让我浑身发麻。
　　“算了，我晚上也出去好了。哈……”
　　骆歆边说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角准备跟随芳一回小宅。才走两步身形一顿，他被回过神的十六夜抓住了肩膀。
　　“院，院主？”
　　“没事，小歆，在风集院乖乖等我回来，知道吗？”
　　“知道，我每次都有乖乖地等院主回来哦。但是如果理事长召我，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呢。”
　　骆歆长高很多，被圈进怀里已是十六夜。十六夜回拥，手滑到颈项，表情一僵。
　　“不想去的话……”
　　“完全不会，不仅如此，我现在觉得理事长超级有趣。院主你知道吗？他说我可以在他的府邸随便玩儿。以前不知道，原来航空署权利那么大，但是也挺无聊的，那么大的房子，全是机械，都没有活人。啊，还有……”
　　“小歆！”
　　“怎，怎么了院主？”
　　十六夜的面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像是骆歆继续往下说会会发生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一样。
　　“没事，等我回来。在风集院等。”
　　“院主，我……”
　　“听懂了吗！”
　　十六夜声音陡然拔高，话里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
　　见话已说明，十六夜离开了庭院。我留在原地，看着骆歆。
　　“霄哥，你要早点回来哦，我会想你的。”
　　骆歆嘻嘻一笑，投入我的怀抱，我揉了揉他的头。
　　“嗯。”
　　骆歆的头发尚未长长，后颈肿胀有凸起，血管泛着紫红，像是有什么要破壳而出一样。

　　飞行器的方向不是秘境，我们在一区的停机坪上落地。
　　“你想干什么？”
　　十六夜难得急躁，推开门就冲向大厅处的理事长。
　　“没干什么。这是她的意思，你知道的。”
　　理事长依旧高高在上，一手掀开了十六夜的手，又瞥了下跟在十六夜身后的我，眼里满是轻视。
　　“这是最成功的一个，不可能那么快。”
　　理事长扔掉手里的烟，三步上前手一伸狠狠抓住十六夜的前襟，表情里的恨意像是要吞掉她。而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十六夜，也飞快冲了上去。
　　“十六夜，你从以前开始最大的特点就是听话。不，是愚蠢！她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即使明明知道是错的，甚至知道付出的代价是你和我都不能接受的。但是你都做了，她说了你就做了！所以最后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战争结束！这是她想造的世界，我实现了她的愿望。”
　　“也换来了她的死！”
　　理事长的表情愤怒又怨毒，我拉开十六夜挡在了她身前。
　　“我很快可以找到让她彻底回来的方法。”
　　我往身后看去，十六夜咬住嘴唇，表情复杂。
　　“然后呢，再毁灭一次吗？”
　　这场对峙说着只有他们才懂的暗号，置身事外的感觉让我分外失落。
　　“所以当年你们藏了什么秘密？”
　　就在我难堪之时，身后有气息，猝不及防间十六夜被人掐住喉咙。不待我动作，理事长已经飞快上前攥住K伯爵的手腕。
　　“K，我们收拾了你的残局，放开。”
　　“这个女人早就该死了。”
　　“她死了你和我要的都回不来。”
　　十六夜手环闪出强光，光剑狠刺入伯爵身体斜砍向上，顷刻间，伯爵半身碎裂手臂断在他处。十六夜捂住颈子跌倒在地，我抽出古剑防备着攻击。
　　“你以为这样就伤得了我？”
　　伯爵咧着嘴毫不在意，手臂处黑雾盘旋，胸膛上狰狞的刀伤里生出肉条，片刻之间伤口已消失无影。
　　“十六夜，我忌惮你们不是因为你们强，还有当年你们算计我，这点我记得很清楚，有天一定和你们清算了。”
　　“咳咳……K，你犯的错何必推到我们身上，当年处置的人也不是我们。还有，杀了那些人的是你。不，真的要说的话，杀死她的也是你。K，我们都造了孽，你好不到哪儿去。”
　　十六夜靠在我的怀里喘着气，K的周身蔓延着血雾，獠牙露出，样子分明是那夜在风集院虐杀时的样子。
　　“还有，既然你那么痴情，就不应该对芳一倾入任何情绪。芳一虽然没有五感，但是在我眼中是人。”
　　“芳一……”
　　K的戾气消失，十六夜的话似乎刺到了他某处柔软。他向前一步，紧盯着十六夜。
　　“芳一是你造的？”
　　“不是。”
　　造的？什么意思？
　　“是，确实，他只是个普通人。”
　　伯爵自问间好像也得出了结论，他后退一步不再逼近。
　　“十六夜，记得约定，如果她回不来，这个世界怎么来的，我就让这个世界怎么回去。你知道我可以办到。”
　　十六夜没有回答，她看了一眼理事长。
　　“风集院已经有了变化，时间快到了。我不在的期间，你不要召骆歆。不管你多恨，我们都知道骆歆是无辜的。”
　　十六夜握住我的手，又看向了伯爵。
　　“伯爵，这次我会倾尽一切换回你要的。我也有一个请求，如果芳一只是替代，尘埃落定后，我希望你放过他。”
　　十六夜说完这一切，开始摩挲手环。
　　时空反转，她牵着我的手，我们已在异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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