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诈尸第十二天
闻此几人俱是一惊,这口气显是知晓前因后果且似在此处观看多时。可她何时来此竟连扶风这等鬼魂都不曾察觉?惊疑之中,就见一黑衣女子从不远处的一坟包后起身走来。
她约莫二十来岁,一身捕快打扮,做此差事风吹日晒,肤色略黑也不似寻常女子光洁细腻,但五官却很是标致,尤其细看之下,眉眼唇角动作情态间竟同迟谙有五六分相似,只更英气几分。
看着那张肖似的面孔,迟谙微微发怔。女子已走到面前,一脚踢翻阿果坟前阮家父母摆上的香炉。
见女子态度强硬自己又确就心虚,阮家父母脸青一阵白一阵,在其不耐烦地注视下慌张地跑走了。迟谙心觉畅快,朝她笑笑,却被女子唤住。
“迟姑娘。”
“大人识得我?”
女子爽朗笑道:“公门中人,不了解案子怎么行呢。秦由卷,不就是你同人去交付的尸首么?我几日前来此有前辈说过,城中有个姓迟的姑娘同我很像,今日一见自然认得出。”
她展现得落落大方,显是当真只是记性好,又因被人提及故留意迟谙几分,并无旁的意思。迟谙放下戒备便觉她亲切。接着阿果一案,二人便闲话几句,女子也道出今日在此缘由。
女子姓陈,名晚知,原本是京城人士,十几日前来此,为追查一个恶贯满盈的“盗墓贼”。
原来,数月以前,陈晚知任职的小县城中一户人家服毒,全家四口无一幸免。经察验误食无疑,并无他杀可能。可谁知下葬次日,埋葬四人的坟墓被掘,尸首全部不翼而飞。城中本就为这一家之死惶恐惴惴,如此这一家死得糊涂不甘尸变破土的传闻开始风一般流传。
陈晚知信世间鬼神有之,但尸首绝非流言所传那般是变了僵尸,定是有人装神弄鬼盗了尸首不知有何目的。最初,上级和同僚也持此想法,可随着时间推移,那个装神弄鬼之人迟迟捕捉不见,附近被掘的坟墓却越来越多。
小城求神拜佛的人多,便有人说这是四口人的鬼魂在绝城里人香火,要炼尸将此处变成鬼蜮。而就在此节骨眼,陈晚知蹲守到了那盗墓者的踪迹,可以肯定,绝不是鬼。奈何时日已晚。
人们还是多愿信去请道士,不眠不休摆了七天七夜的道场,倒把那厮唬得恐被发现不敢出来。待她追寻该是已往它县逃窜了。如此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县的府衙自然懒得再管,她请示联合围剿无果,索性辞了差事一路追来,直到凤阳,经引见在这儿照旧当起了捕快。
说到最后陈晚知提醒迟谙,那厮踪迹就是在凤阳一带消失的,若再走也不会太远。虽追寻数月,她实也不知他会不会伤人,迟谙再出城来墓地可要小心些。听她如此说,迟谙却忽然想起来此前,她和牧官书差点交代在荒村的那个晚上,事后王大夫曾简短与她聊起过那青衣老者,会用尸体炼制傀儡兵。那老者虽死,但也不知还有无旁的弟子。不过,希望也是自己多想了,那等江湖人该也做不来偷人尸体的事。
满腹心事回城,刚刚拐进胡同,就见一辆马车停在吴钩霜雪的门口,走近一看,门前竟落了斑斑点点的血迹,从车前一直蜿蜒至门内。
心头一跳,不知出了什么事,迟谙赶紧跑进院里,却正撞上跑出来的路不平,面上从不曾见的焦急,一见迟谙,也不说话,愣了愣就越过去急急往外奔。
更是焦急,迟谙脚下更快,刚一进内院,浓重的血气就侵袭而来。只见几人围在西面一心和尚处,神情焦灼。其间却有护镖去的连三娘和二用道人,只不见一心和尚。
“牧少侠...”
心知怕是一心和尚糟了难,迟谙先悄声唤了站在门前已转头来的牧官书,想问问情况,连三娘却已注意到,朝牧官书摆摆手,走来就搂过迟谙肩膀往外揽,低声道:
“好妹子,别看了,都是血。你受不住。”
此时正听得王大夫的声音冷不听地从门内传来,不住“啧啧”,想来确是惨烈,迟谙心颤,不由就顺着三娘的力道不再上前。
“你们用饭了不曾?我去煮饭。”
“不用,回屋去罢,这里血腥味儿重。不平请大夫去了,不打紧你安心。”
不喜这种感觉,众人情况不好却还分心顾及自己。可留在此地又确帮不上忙,血气冲击,胸腔之内也不觉一阵汹涌翻腾。大概连三娘也是看出她面色不好,才央她回去。
最后迟谙还是悄悄去了厨房。坐在小凳上择菜,耳听一墙之隔路不平已带了大夫进门,依然心绪不宁。扶风嚷了她好几声,才察觉把择好的菜和烂叶扔到了一起。正逢这时候,王大夫也飘来。
“嘶,青影客不是死了么?那和尚怎么会中他的尸毒?”
“果真么!他可还有弟子?适才陈姑娘所提那事,有没有可能是...”
很难不联想,迟谙当即发问,王大夫又“啧啧”几声,头一次似有些发愁道:“绝对是他那样的毒错不了。只是他该没了徒弟才是。若是正经的传承倒还好,如今只怕是不知哪里偷学,不清不楚伤了人,解药可就难配了。”
原来,那青影客所谓的炼尸兵,就是将尸首用剧毒浸泡包裹,糊上一层厚厚的药渣在火上烤。药汁浸透加之火的烘烤,会使尸兵皮肤变得坚硬无比,一副铜皮铁骨刀枪难入。这样,就是炼成了。而此过程滴下的尸油经过再次炼制便可做同根同源的毒药和解药。解药可解毒药,亦可解被尸兵攻击后的毒,但必是同一具尸首才可解。而如今,棘手之处就是在伤了和尚的人,到底懂不懂这些法门是否留了解药。
“他们找来的那老小子也糊涂,就知道放血,姓牧的小子都察觉不对拦他了,还要放,照他那医法,放干索性便干尸拉倒。”
“那而今可有缓解之法么?”
那毒的可怖迟谙已在牧官书身上见识过,实不愿一心和尚因此殒命。王大夫沉吟片刻,犹疑道:“放血...放你们的血,喂给他。”
迟谙一惊,王大夫继续道:“这一会儿给他放血太多了,必得用人血补回来,不然日后当真解不得他发狂之时,也是要杀人饮血的。”
这情形也不能顾虑什么了,得了此答案迟谙犹疑一瞬当即便去。
一股腥臭的血气扑面,大敞屋门内一心和尚上身赤裸仰.卧在床,右肩几道长长的呈五指状的狰狞伤口,黑色血液正汩汩而涌。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坐于床前,眉头紧锁,脚边搁置着一个铜盆里已盛了小半盆黑血。
众人紧张地围在床边,牧官书正与老者分辩阻止继续放血,谁都不曾留意迟谙跑进来,待听一声“不能放血”,均是一惊,齐齐回首就见她气喘吁吁抢到床前。
“绝不能放血!牧少侠拦得对,是尸毒,解药...解药得去寻此毒用的同一具尸首...”
余光瞥见牧官书肯定地冲自己点点头,迟谙不安焦灼的心绪平复几分,连三娘等人犹疑不定地看向老者,牧官书已接口道:
“我原不知是不是那种毒,只觉症状和曾经我中的有些像。现今迟谙既已确定,那便不错。这血更是不能放了。”
“对,不能再放了。缓解之法,该是咱们放点血喂给一心师父。此毒越是失血,毒发得愈快。且无药可救之时是会发狂吸血的。”
一心救人,迟谙把王大夫所言尽数道出,牧官书之外几人面色惊异异常,那老者更是大呼“荒唐”。
“奇了,这种毒老夫闻所未闻。喝人血更是荒谬至极。你当真懂医理么?不要添乱!”
迟谙心急如焚,偏老者诘问是真,自己确实不通医术,众人若不信她又不能勉强。焦急之下为表自己所言为真,只能亲力亲为,当即一把抓起一侧搁置的匕首就要往自己腕子上划去。
“别动那刀!”
众人俱是一惊,那匕首适才为一心和尚放了血,虽擦过一遍但并未彻底清洗,残留了毒也未可知。但她此举突然实不及阻拦。
嗤嗤——
几朵血花飞溅,好似何物飞过眼前,迟谙惊呼出声,匕首落地,众人定睛看去,少女展露一截手腕光洁如酥,并无半点伤痕,可她葱削般的指尖赫然被擦出一道深深血口。目光转移,就见墙上定了两物,在上一枚念珠,显是房内一心和尚之物,正是牧官书情急之下扯断珠串以此物打落迟谙手中匕首。在下一物其上沾血,在门外投射进的日光下,闪过一瞬耀目的寒光,赫然是一枚飞镖。
“什么人!”
连三娘当即大喝,路不平已抢出门去。而后几人鱼贯而出。
迟谙惊魂未定,又被飞镖所伤,十指连心疼痛异常,待被牧官书稳住查看伤口,忍不住浑身发抖,痛得抽冷气。那一刻她清楚得很,若非那枚念珠打落匕首自己的手也随着偏离,那飞镖绝非仅仅削破指尖。
指尖血珠殷红,那镖该是没喂毒,牧官书稍稍放下心来,软语拍了拍迟谙肩头,接过老者递上的金创药便替她敷上。突然,嘭——,路不平摔进门内,正倒在二人脚边,紧接着门外一声大喝。
“呸!你们凤阳这帮臭鱼烂虾,我们副舵主呢!还不放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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