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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楚涵就是多管闲事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
喇叭里播放着响亮的口号,伴随着欢快的音乐传来。趴在窗台上,我托着腮向窗外看着。操场上,同学们在跟着口号做着广播操。远远看去,每个人都那么小,做着相同的动作,就像动画片里的木偶一样。
曾经我也是其中的一个,可是自从我的脚扭伤后,数学老师特意开恩,同意我暂时不去做广播操。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现在我反而宁愿脚伤不要好得那么快,这样我就不用去操场做个木偶了。从广播里听出已经做到第四节了,我觉得真的是太快了,以前我在操场上做操时总感觉特别慢。现在我希望能再慢点,我喜欢一个人呆在教室里。
蓦地听见有人走进来。肯定是哪个偷懒的同学也没去做操,趁着现在外面没人,偷偷溜回来了。我依然看着窗外,第四节已经做完了,第五节的口令响起。慢点吧,再慢点。我在心里祈祷着。
我听见进来的同学在教室里来回走着,不时听见轻轻地“啪”的一声。是课代表在发作业本吧。下节课上什么呢?我猛然想起刚才瞥了一眼课程表,是上最让我头疼的数学。那发作业本的一定是覃楚涵,他是数学课代表。
一想到这,我感到教室里陡然升腾起了一股紧张的空气,在慢慢向我逼近,意欲将我包围。覃楚涵来回地走动着,那脚步声增加了紧张的气氛,我感到身体变得有点僵硬了。想起前天放学时,他推着自行车跟在我后面,我想他是有话要说吧。我不想再浪费精神去猜度他要说什么了,既然我无法阻止他说话,那他想说什么说就吧。无所谓,正好现在教室里没有别的同学,太难听的话我就当做没听见,反正现在我也无法跑掉了。
打定了主意,我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来坐下,低垂着眼看向桌面。覃楚涵正在另一排里发着作业本,接下来就是我们这一排了。我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平静一下那颗乱跳的心。覃楚涵拐到了我们这排,从前面往后走着。越来越近了,我反而很镇静了。
覃楚涵拿起了一本作业放在了苏珺的桌面上,然后又拿起另一本,那一定是我的了。就在他放下的同时,我抬起头目光冷冷地看向了他,一副大义凛然英勇无畏的模样。我看见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竟然闪过了一丝慌乱,似乎是被我的表情吓到了。这次是他匆忙走向了后面。我呆愣住了,觉得很纳闷。他没有说什么,这在我意料之外。想想觉得太无聊了,把自己搞得这么紧张。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不是吗?
拿过作业本翻开,首先就看见了一个个红红的叉号,我咬了咬嘴唇,觉得特别沮丧。再往上看时,发现一张小小的纸条夹在上面。我向前伸了伸头,带着满脸的迷惑睁大了眼睛看去。纸条上工工整整地写着:
莫赟:
你好!
中午十二点半请到操场南边的小树林一趟,有事想和你说,请一定要去。
覃楚涵
什么意思!?他想说什么?我看着“覃楚涵”三个字发呆,有点不知所措了。
“莫赟,看什么呢?”苏珺拉开椅子坐下问道。
我抬头一看,教室里很多同学已经坐在了各自的座位上。我想让苏珺帮我看看怎么办,就把纸条递给了她。
苏珺接过纸条,轻声念道:“莫赟:你好,中午十二点半......覃楚涵。”苏珺满脸不解地看了我一眼。“覃楚涵,他找你?”
“苏珺,你说他会有什么事呀?”我低头小声地问她。
苏珺托着腮,眼睛转了两圈,半天才说:“我还真想不出来。”说完,她忽然很怪异地笑了一下。
我忙问:“你笑什么?”
苏珺又笑了笑,小声神秘地说:“我觉得他可能是喜欢你,想约你出去表白呢。好多男生追女生都是这样做的。”
我皱了皱眉头,沉默着不语。
“好了好了,莫赟,不开你玩笑了。”苏珺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也别猜了,中午去听听他怎么说不就知道了吗?”
“可是我不想去。”
“你还是去一趟吧。你没来上课那几天,他向我问起你,好像很着急,挺关心你的模样。”
关心。这样的字眼对我来说是拒绝的,我不需要来自陌生人的关心。我决定中午去一趟,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免得把自己弄得神经兮兮地。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没有看《简·爱》。以前总是一边吃饭一边看上几页,可是现在因为不知道即将面临什么状况,所以心思有点乱,无法集中精神看书,就连嚼在嘴里的东西也觉得特别无味了。
抬手看了看手表,十二点十五分了,我开始整理起来。把剩下的饼干放进饭盒,把饭盒放进桌洞,用抽纸擦了擦课桌,顺手整理了一下放在课桌左上角的课本作业本。一切收拾好了,再看看手表,十二点十九分,扶着课桌我慢慢站起来。脚踝处稍微有点疼,已经快十天了,虽然不那么肿了,但是坐得时间长,再站起来时就会有点疼。我站着活动活动脚,然后慢慢走出了教室。
走廊里没有人,楼道里很安静,去学校餐厅吃饭的同学都还没有回来。出了教学楼的北门,向西走绕过这座楼,南面就是操场了。
操场上有八九个人在打篮球,周围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散步。我穿过宽敞的操场,慢慢走到了小树林边。小树林里有坐着看书的,也有坐在一起聊天的,好像没有覃楚涵。抬手看看手表,已经十二点半了。难道他还没有来?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于是又从西往东慢慢看去。最后发现在东边人少的地方,有一个人正倚靠在一棵树上,不仔细看还真看不清。虽然相隔很远,但是直觉那个人就是覃楚涵。
我慢慢走过去,心开始不规律地乱跳起来,下决心是一回事,真正去做时又有些胆怯了。覃楚涵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走近了他都没有觉察到。在他身旁两米处站住了,看着正在沉思的他,有一瞬间我想悄然地走开,真的是一点都不想面对他。可是这次我走开之后,他会不会再来打扰我呢。是时候说明一切了。下定决心后,我轻咳了一声。
覃楚涵好像被惊醒了一般,猛地回过头来,轻声叫了一声“莫赟”。我看见他满脸地沉闷中掠过了一丝惊喜。“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当然不想来的。“有事吗?”我毫无表情地问了一句,问完之后又觉得有点多余。
覃楚涵低头看向了我的脚。“你的脚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没事了。”
“天天来接送你的那个人是谁呀?”
他问这个干嘛!我有点讨厌这么一问一答地,难道他叫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吗?抬眼看了看他,漫不经心地说:“是我爸。”
“是你爸!?真的吗?他那么年轻。那天我还以为他是坏人呢。你在前面走,他在后面喊你你都没答应,当时我以为你不认识他。”
我几乎冲动地想问问他那天跟在我后面干什么来着,转念一想还是不问的好,万一那只是巧合,我冒然问了,反而显得唐突。我觉得已经无话可说,因此沉默了。覃楚涵也不再说话,只是在来回地慢走着,紧紧地抿着嘴唇,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我走近他刚才倚靠着的那棵树,用左手扶着树,放松一下右脚。
忽然,覃楚涵转过身来面对着我。我看到他的脸涨得通红,像是鼓足了勇气。“莫赟,我叫你来是想向你道歉的!”
我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语无伦次地说:“啊!?道、道歉?为什么?”
覃楚涵低着头,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学生。“那天我不应该给你说那些话的。本来别的同学在背后说你,而你依旧那么冷冰冰地封闭自己。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改变一下。不过我说得太激烈了,伤了你的自尊心,害得你扭到了脚,”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来看向我,“请你接受我的道歉!对不起!”
听他说完,我抬眼看了他一下,刚好他正用急切的目光盯着我。我又把头转向一边,看操场上正在打篮球的同学。我该怎么说呢?如果是好心提醒,我还能说什么。但就算是所谓的好心,我就必须接受吗?沉默了片刻,我回过头来面对着覃楚涵。“你不用道歉,脚是我自己扭伤的,与你无关。”
“如果不是我说那些话刺激你,你就不会跑走了,也就不会扭伤了。”
“其实我应该感谢你告诉我那些,让我知道了别人在背后怎么说我的。但是别人的看法对我来说真的不重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为方式,别人是无权干涉的,不是吗?”我几乎是挑衅地反问他。我已经习惯了在陌生人面前像个刺猬一样,竖起浑身的刺来保护自己。
覃楚涵皱了皱眉头。我知道他不甘心,本来他想说服我的,却又被我堵住了。“莫赟,”覃楚涵慢吞吞地说,“你说的这些都对。但是你想想周围有很多人都很关心你,不希望你这样。”
“善于帮助别人也许是某些人天生的美德,但是我真的不需要。”我故意把话说得重些,希望他能知难而退。
覃楚涵一愣,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阴云慢慢在他脸上弥漫开来,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莫赟,你太刻薄了。”
“刻薄”两个字重重地撞击着我,有一团怒火噌地瞬间被点燃,在心中熊熊燃烧起来。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他,我听见自己用怨恨的声音在吼着:“你凭什么对我指手划脚!你算什么!救世主吗?你崇高、你伟大,想拯救一切罪恶的灵魂,是吗?我是刻薄,怎么了!我一直就是这样!用不着你来管!”
我扯着嗓子喊出的声音,震得耳朵嗡嗡地响。连我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就在一瞬间突然爆发了。然后我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地直愣愣地站着不动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在鼻尖处响动。
覃楚涵呆呆地看着我,很震惊的样子。我不想去理会他的表情,一切感觉消失了,大脑中一片空白。许久,覃楚涵的声音犹如一缕游丝钻入耳中:“莫赟,你、你怎么哭了?”
哭了?我哭了吗?抬起右手擦了一下脸颊,把手举在眼前。在中指的上端有一滴小水珠在滑动,晶莹剔透。明明是水,怎么会是泪呢?我根本就没有哭的意思。
“到底怎么了,莫赟?”覃楚涵着急地追问。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觉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那么大声地吼过之后,真的是一句话也不想说了,于是转身慢慢地向北走去。我以为覃楚涵会追上来刨根问底,但是直到我穿过操场走到教学楼的西南角,他都没有追来。
闷闷地回到教室,愣愣地呆坐了半天。苏珺来了,坐下之后,她一脸八卦地轻声问道:“覃楚涵找你什么事呀?”
我觉得非常苦恼,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苏珺瞪着眼看了我两三秒,随即转过头去自言自语。“这个覃楚涵可真奇怪,没事写什么纸条给你。最近许多同学都说覃楚涵变了,整天像丢了魂一样。还有的同学说他是不是谈恋爱了,大家都在猜是哪个女生。上次数学测验他没保住全年级第一,听说班主任把他叫去批了一顿。”
听了苏珺的话,我似被当头打了一棒,有点懵。怎么会这样?应该跟我没有关系的,是他多管闲事。回头看了看,覃楚涵还没有回来。我觉得有点后悔,刚才把话说得太激烈了。转头向窗外看去,远远地,树林中的那棵树旁倚着一个人,像是雕塑一样纹丝不动,周围的那些树也默默静立着。我盯着那棵树想:他在想什么?
直到预备铃声响过,覃楚涵才离开那棵树向北走来。他低垂着头,脚步稍显沉重。我的眼睛跟随着他茫然转动,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我才收回了目光,轻轻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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