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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卫
祝泽默不作声观察了几天,小姑娘坦诚秘密后十分轻松,一点负担都没有,看起来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随口扯的诗有问题。
情况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那些神奇的术法和奇怪的态度,难道真是某个隐世门派出来救世的门人?
祝泽决定主动探寻:“小桃,你们门派规训是自古传下来的,还是某一门人创作出来的?”首先排除是太祖创立了门派,没道理那些好东西都留给下属还不给自己子孙透露分毫,这还不如当时直接禅让。
小姑娘瞪大眼睛强调:“都说了是门派规训那自然是上古传下来的!我们门派可是历史悠久,少说也有个千年。”元君少时历练距今怎么说千年是有的。
“那上一个门人救世是多少年前?此世大劫不知有没有什么规律可循……”
“没有没有,我是第一个,所以师门才给我这么多东西的,如若你在外看见其他除魔救世的方士异人,那也都是其他门派的人,跟我们行风门没关系的。”开玩笑这么一个缝合怪怎么可能还会有其他门人。
“那这个规训有没有其他门派使用或者得知呢?”祝泽自认为已经暗示得足够明显,还帮着想好了找补的理由。
“独一无二,只此一家!”小姑娘斩钉截铁。
“哦……这样啊,”祝泽点点头结束话题,站起身将一旁的草叶倒入陶罐里,转头道:“中午就喝粥吧,进来食物大多油腻,换换口味。”
小姑娘欢呼一声,开开心心去一旁打水舀米,浑身上下都是欢快的对食物的向往。
在她后边的祝泽情不自禁流露出对小傻子的怜惜。
许是因着这水潭连着底下的地下河又常年不见天日,所以冰冷刺骨,我以往也只在早上提神时用布片打湿着擦脸,浸的时候还就用两根指头拎着往水里摆。
嗯,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是吃各种烧烤,除了到处搬家没时间不会掌控火候外,能少洗点餐具少沾水也是重要原因啊!
但现在不同了,有人会做饭啊,真正的饭!到前几天真切地吃到米饭时我才发现我是如此的思念它呜呜——
为了美食淘个米洗个罐罐算什么,反正这身体也不会有个风湿骨病什么的。
有那些阵法在外,我难得有了七天的安稳日子,还有了厨子!我每天换着花样往外拿食材,就目前看来,这人真是蒸炒烹炸煎什么都会,要不是厨子主动提醒我外面追兵该退了要不要上路,我都开始琢磨让大厨做点点心试试了。
祝泽背着包裹,那里面装着二人的筷子木梳一类小物件,东西不多所以包裹也不大。迎风而立的俊朗公子背在一看就不便宜的布料做的包裹皮,看起来就是一个出门春游的贵族少爷,明明也算是落难了,却一点颓丧气都没有。
而我,背着一个卖都卖不上价的破竹筐,里面放着陶罐、刀和一些没吃完的食材,中间铺着干净的叶子,最上面则放着两件薄毯。即使浑身上下收拾得也算整洁,还是很像跟着少爷出行的背框侍女。
别看东西多,实际上并不如何累,泥胎不愧是天河里的泥,即使我不曾习武,也行动敏捷轻快,力气也大,还不怎么出汗。
当时收拾时祝泽本想背这份大的,我坚决不同意,开玩笑厨子怎么能累着,且他背着这些姿态就不好看了,我打听过了,越往天原城去越是一路上穷山恶水,要是一转头也没个美人养养眼,那一路上多难过啊!
至于祝泽想不想养眼,嗐,男孩子那么娇贵做什么!
祝泽一醒便是在山洞内,醒后心绪繁杂不愿主动探寻自身处境,现今倒是第一次出山洞。他拨开上方垂下的藤蔓朝外面看去,附近植被土地都有被压倒破坏的情况,看似挖地三尺决心日月可鉴,实则毫无章法浮于表面。
祝泽怀疑即使没有小姑娘的阵法,就这种搜查法子,那些人也许也根本不会走进山洞。
身为这种搜查下的漏网之鱼,祝泽心知自己应该为此感到高兴,但他还是无法自抑地感到失望和愤怒,这种情绪或许能被称为恨铁不成钢?
他们到底是从哪里雇来的这种不入流的手下!
我忙着拆阵法没注意祝泽的表情,不过就算注意到了估计看不出来跟平时有什么不同,反正都是微笑。
此行的目的地是最北方的天原城。
前些日子我去城外茶馆探听消息时偶然遇见一队歇脚的商队,他们交流时心有戚戚又讳莫如深地提到这个盛产皮毛和各式肉干的城市,它坐落在北方商路线的中点,几乎每个有能力去北边的商队都会在那里停留休息然后互相交流情报。
我在那只商队旁尽量不惹人注意地停留许久,也听到一些语焉不详的,诸如可怕,怪物,不会再去了这样的词句。即使在这里已经离天原足够远,再提起它时商队里的人仍无法克制眼里升起的惊惧。
且我观察到商队即使恐惧,也仍然没有选择赶路,他们一直试图跟人群一起,即使有更好的茶馆,他们还是选择人更多的小茶棚,并且有太阳就一定会出现在太阳下,即使晒得皮肤发红也只是抹上药,戴上一层薄薄的头纱然后继续呆在太阳底下。
我把这些跟祝泽说了一边,问他身为贵族子弟知不知道些天原城的具体消息。
祝泽想了想,诚实地告诉我他只知道天原城主戴伊截取的要给朝廷的税收越来越多,且卖官鬻爵侵占良田,私下对来往商队施加的人头税已经增长到了影响商路繁荣的地步,如无意外这次秋收前就会有钦差带着新任城主去天原,并将戴伊在城内斩首示众已抚慰民心。
祝泽明显很有讲故事的天分,他将这些事娓娓道来,或许是见我很感兴趣,索性边走又边给我讲点其他的,比如戴伊怎样欺上瞒下,朝廷派去探查报信的人又几次遇险,贫民也罢商队又为何不告发,朝中知晓此事又如何博弈而不是立刻处置。
我听得津津有味,得知戴伊是寒窗苦读二十多年最终得中,游街之日意气风发鹿鸣宴上誓要做一方父母官庇护百姓,还主动请缨去苦寒之地历练多年,辗转数地为官名声颇好,兢兢业业起早贪黑事必躬亲未有一日懈怠,最后因政绩出色且身体被苦寒之地拖垮而被朝廷分到天原城主的位置上,这是个他能轻松胜任发挥所长又有荣光财权荫庇子孙的缺。
说到底这是对一辈子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义之士的体贴。
若是有些小动作,朝廷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谁知没去几年,他就被繁华迷了眼,越做越过分,朝廷明里暗里敲打几次他不予理会,让他自查城中诸事他也一口咬定无事发生,让他回京述职他也狂妄地称病推辞,最终走到如此境地。
我听得很是唏嘘,感叹道:“怎么就变得这么快呢?就算变了也该藏着做个样子啊,现在前功尽弃岂不是亏大了?”
祝泽有些意外的挑眉,转头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
我皱着眉简直越想越难过,仿佛看见自己在清药坞伏低做小兢兢业业十八年好不容易攒了些老本可以去附近的仙集做个散财仙子,结果拿到钱的时候太高兴,当着朝眠的面一脚踩进药田里毁了两朵灵花,根本来不及掩饰补偿,钱瞬间没了不说还背上巨额债务。
就是亏啊!
“怎么都不知道掩饰!”我停下脚步,捏着拳头咬牙切齿。
祝泽一个贵公子的样子却意外地擅长在这种野外生活,此刻他正在前面一个山坡上挖野菜,离得有些远,他站起身问:“小桃?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大声回答,殷勤问候厨艺高超的祝大师,“需要我上来帮忙吗?”
“不用了,你回去把竹筐里的蘑菇切片,顺便把上午拿出来的后腿片一半,我看一下这边的野灰菜,对了,你吃这个菜吗?”
我踮脚看了眼,虽然能看清楚那片草大致的样子,但是一个都不认识,根本分辨不出哪棵是野灰菜哪棵是杂草,“嗯……应该吃吧……”我犹豫片刻,决定相信大厨的手艺并捧场,便坚定地大声道:“吃!那你先挑着摘点,我去处理那边的食物,不过你要快点,我不会煮饭啊。”
祝泽挥挥手,又低头去看那些绿油油的草了。这刻他的背影与药田中的朝眠药仙隐隐重合,让我瞬间我心生敬意不敢打扰。
竹筐里的蘑菇大半都是祝泽挑选的,有的朴素有的鲜艳,打破了我印象中越鲜艳越有毒的选蘑菇规则。我自己挑的也差不多,不管朴素还是鲜艳大都不能食用。
我还记得把蘑菇倒在祝泽面前给他检查时,他意味深长的眼神,祝泽低头一边挑拣一边感叹:“……小桃,有行医研究解毒的意愿吗?你在这方面的天赋不错。”
我羞愧低头。
等小姑娘走远些,祝泽拍拍衣摆站起身,从怀中拿出这些天闲时削的哨子吹了两声,声调起初还有些别扭生疏,一会儿就变成了惟妙惟肖的鸟鸣。
不过片刻,就有几只圆滚滚的鸟雀落在他抬起的手臂上歪着脑袋看他,祝泽挨个点点它们的小脑瓜,有的小雀晃晃身子躲避,有的挥着翅膀扑腾几下换了个位置警惕地看着祝泽,有的则好似见怪不怪地收着翅膀缩着脖子,动也不动地用小黑眼瞄着祝泽,但浑身每一根羽毛都写满了“还没好吗”的不耐烦。
祝泽捏住见怪不怪的那几只,手一扬挥走其他鸟儿,他将写着字的一小段树皮分开绑在鸟儿的腿上,随后仍是手一扬放飞它们。
其他鸟儿都配合着拍打着翅膀飞起,唯独一只翅膀尖带点灰白的小雀飞起转了半圈又飞回来停在祝泽肩头,歪着脑袋看着他,啄啄他的头发似是催促
祝泽微愣,摸摸它的背,“没有了,去吧。”
那小雀温顺地被他从头摸到尾,抖抖了身子等了会儿,见再无动静,小黑豆似的眼里满是困惑。
祝泽跟它对视片刻,犹豫着再次伸手过去,它却飞起来躲开,落在另一边肩上“啾啾”叫着,有些急促。
祝泽往一旁走了几步,它也跟上,拍着小翅膀锲而不舍去啄他的头发,来回两次,那鸟儿叫声越发急促显得极为气愤。
祝泽索性停下,捏着那小雀的翅根,走下山坡对着一片小树林道:“都出来。”
树林里安安静静,只有枝叶摩挲的沙沙声,祝泽闭眼克制道:“……飞花卫,出来。”话落半晌,树林间还是不见人影,祝泽只觉额角冒出了青筋,无可奈何地补上一句,“飞花笼空城,纸蝶蒙白日,万里无人声!今君之卫听我令出!”
下一刻就听得有人沉声应道:“楚笛归声,海宴清乾,收我燕北十三城,还我故国十万山!飞花卫听令!”一队蒙着脸的人穿着几乎融入草木间的奇装异服,如鬼魅般无声出现对祝泽行礼。
祝泽面露痛苦,即使旁观过多次,到今天他也亲口说出,但每次听见还是对这串既不对仗也无规律毫无逻辑的暗号感到生为读书人的痛苦。
他抬眼看天,第不知多少次木然地想,我怎么就不是个文盲呢?
这些东西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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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义可能就是,满足了一个中二还有权力的皇帝的小癖好吧,顶头上司嘛没办法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