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颂惊鸿

　　一时半会儿，林雁之摸不清这人究竟什么来头。但小纸人·林努力奔跑，至少要把这人长什么样子看到吧！这个角度，它太小，还有侍女遮挡，它完全看不清那人模样。

　　风姿如此，相貌想必不会差了，我到底在想什么……林雁之回过神，嘴角一抽，竟被纵云带偏了。

　　它灵活地躲过各种障碍物，前闪后避，速度丝毫不减，凭借这种速度台上众人几乎看不到它的影子。
　　然而楼台上的小纸人看似轻松非常，台下还在跟着人群走的林雁之已略显疲惫。

　　怎么这么费劲啊！

　　他只敢抽出少许灵力调动小纸人，大部分灵力还需要压制住毒素蔓延。不过是操控一个小纸人罢了——刚上山的新弟子学上半月就会的小把戏。现在却能把他搞的如此狼狈。

　　再次感恩天聆阁。林雁之咬牙切齿地想。

　　弹琴的人是修士。

　　若只是单纯弹个琴，也不会杂糅着灵力。再说就算和着灵力，他也不必这样大费周折，就怕此人心怀叵测，若在琴音略施小术就会操控人情绪，在人满为患的游园会上搞这么一出，后果不堪设想。

　　林雁之努了把力，想从案上打算再借风力轻轻地，无声无息地落在一处死角里。

　　然，天有不测风云，风向突变！它马上就要飞出台子了。林雁之的心提到嗓子眼。

　　修长的手指拈住了它，而手的主人却未递给一个目光。

　　前所未有过的紧张感自心底蓦然升起，他悄悄撤掉灵力，临走时还不忘看了对方一眼。

　　这一眼却瞬间把他定在原地，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交织在一起。

　　不是曾见过，是朝夕相处过的熟悉感却又有完全不识此人的陌生——明明只是一个还说不上是萍水相逢的琴师罢了。

　　记忆往前细数二十年，与风雅沾边的也就方乘桴一人而已。

　　这人从哪儿冒出来的？

　　曲调一转，琴声悠扬，是骤雨过，琼珠乱撒，打遍新荷。突然罗帷大开，一朵粉黄双色莲绽放开来，定睛细看，才发觉那是一层层裙摆，被柔美纤细的腰肢带起，清绝动人，人们的兴致瞬间到了顶峰。

　　“如是姑娘！是如是姑娘！”

　　“她好美……”

　　“这就是花魁么？！”

　　“落入凡尘遗世独立的仙子莫过于此。”

　　“……”

　　一袭霓裳，本该是朵富贵花，却被周身清冷的气质给全然压制，濯清涟不妖。

　　应如是额间点着花钿，朱唇皓齿，柳叶弯眉，配着双明媚的桃花眼，手若柔荑，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腕间的细绳拴着个极小的铃铛，舞动时窸窣作响。

　　甫一出场，她就是焦点，所有人，无论男女，目光都凝聚在她身上，生怕错过每一点细节。

　　歌舞升平，河清海晏。太平盛世，不过如此。

　　唐芊的眼中闪着光亮。真好啊！

　　长安乐，长安宁。

　　蜀中只有岁末的除夕夜才会有这番热闹景象，她会跟同族的姊妹着盛装，为长辈们跳几支舞，吃个团圆饭，年就算过去了。往后就又是周而复始地练剑，习字。像这种盛会更是闻所未闻。

　　耳边动人的琴声蓦地转了调，唐芊仿佛从一个好梦里惊醒，猛地回过神。

　　“怎么回事？”她问。

　　“小心，琴音有问题！”林雁之沉声道。

　　他固守本心，清心诀始终未停地默念着。然后曲调一转，应如是舞步不停，似是未察觉。

　　“应如是，交出锁龙戒！”

　　“交出锁龙戒，饶你不死！”

　　忽然从人群中窜出十几人，冲向楼台，剑拔弩张，气势汹汹，皆纵身一跃，将应如是团团包围。

　　周身的侍女，舞女们花容失色，拎起裙摆，四散而逃，一时间台上台下混乱无比。

　　应如是看起来会些手脚功夫，借势起舞，丝毫不见捉襟见肘的狼狈，反倒是风轻云淡的优雅清绝风华绝代。

　　“先安顿好民众吧。”林雁之说。

　　唐芊深以为然地点头。

　　所幸，园子占地不小，倒不至于疏散的人群没处着落。

　　林雁之还是觉得得回去再看一眼，问清那人底细才能安心，他冲唐芊嘱咐：“不要乱走，保护好自己。”话音刚落，留下一个无措的唐芊，人已飞身稳稳地落入楼台里，同那帮人对峙。

　　“做着强盗行径，还配说什么正人君子，替天行道？”林雁之歪头。

　　“我们强盗？那还不是她偷了锁龙戒！小子，还妄想英雄救美？”打头那人嗤笑，“可别逞这个英雄了。”

　　林雁之笑道：“本就是个无主之物罢，曾叱咤风云的锁灵台如今七零八落，还不都拜各位所赐？”

　　有人按耐不住：“少废话，看你能在我剑下走过几招！”

　　“话又说回来，你们为何挑游园会搞强袭？无声无息地威逼一个弱女子，岂不是更为容易？”林雁之眼神锐利，扫视他们，“还是说，天聆阁某些大人物们坐不住了？”

　　十几人眼神悄悄交换，林雁之不过一人而已，不足为惧，便呼喊着一拥而上。

　　目标果然是他，天聆阁真是换汤不换药。还是他最近太安分，又碍着人眼了？林雁之笑中带着股邪劲儿，恰好趁这机会让背后的那些人知道区区毒药还要不了他的命，小小挑筋还灭不了他志气。

　　“纵云而上，扶摇千里，曰逍遥！”

　　纵云剑裹挟着清光，铿锵出鞘，似有神兽鲲鹏身影乍现，莹莹微光，剑身修长，通体无瑕，温润如玉，却又因剑本身散发着几缕凛冽剑气，暗露锋芒。

　　林雁之半个旋身，掐起剑诀，转瞬间剑势已成。

　　摧枯拉朽的剑气涤荡四方，十几人皆被迫退后，但天聆阁派出的尽是些经验老道，修行多年的修士，虽被林雁之这一式所惊，但很快调整好，又开始下一轮进攻。

　　这也是林雁之初次使用纵云剑在实战中，被纵云的剑意着实吓了一跳，只能说不愧是纵云。

　　“纵云，让我好好看看你的本事吧。”林雁之清亮的眸子里透出森然战意。

　　唐芊在人群中，不得已用了扩声符箓，大声喊：“大家不要慌，往来时的路撤退！纵云门在此，请稍安勿躁！”心下却有些恐慌，这么大场面，这么混乱，她都是第一次经历，刚刚还手足无措，都在一个小孩子差点被推挤下栈桥烟消云散。

　　“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有人憋不住说道。

　　唐芊抿了抿唇，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林雁之又回去了，她必须控制下这混乱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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