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梁山殉情
柳若溪疲倦地睁开眼睛,外面的光照得她有点恍惚。她仿佛记不起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为何躺在了床上。看看四周,见曹之岑、曹之墨一众人围坐在床边,见她醒了,不禁都松了口气。曹氏笑了笑道:“儿媳妇,多休息几天,好好地养养你这身子吧!”若溪刚想回话,见她已起身出去了。各人安慰了几句,都陆陆续续地出去了。房里只剩了曹之岑一人,他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她有些倦,并不理会他,顾自又睡去了。
第二日起来,见曹之岑仍坐在房中,并未到绣花坊去,若溪不免有些讶异,起身问道:“怎么今日不去绣花坊?”曹之岑见她起来,过来扶她,“小心着点儿,再睡会儿吧!”若溪笑笑道:“你可真是关心我啊!”曹之岑听她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低了头道:“这几日都没在房里陪你,是该多留点时间给你。”
若溪在桌前坐下,看了看他,并没有回话。曹之岑与她这些时日接触下来,也基本上熟悉了她的脾气,知道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多话的女子,便也不再言语。两人在桌前坐了良久,忽听门外有人报说梁山的小童鹿茸来了。这鹿茸从小就跟着梁山读书学医,并且帮着做做各种闲杂的活儿。梁山对他甚是喜欢,平时连些稍重点的活儿都舍不得让他做。鹿茸进门来,见了他们忙作揖道:“二少爷、二少奶奶好!”曹之岑忙摆了摆手道:“不必拘礼。梁大夫今儿这么忙,要你过来一趟!”鹿茸看了看他,面露惭色道:“二少爷,梁大夫一病不起,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我这可也是偷偷地跑了出来来找你们的,我家老爷、老夫人都不肯让我们出门呢!”
曹之岑听了大惊,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鹿茸看了看若溪道:“二少奶奶,说来这事都是因玲珑而起。”若溪早就猜着了八、九分,但又不便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看了看他,并没有说话。曹之岑心急地问道:“这和玲珑又有什么关系?”鹿茸顿了顿道:“二少爷您可能有所不知,玲珑与梁大夫日久生情,早已互定终生。然而他们也知道家里人会反对,所以并没有对别人言明。”
曹之岑大骇,忙起身问道:“怎么会有这种事?那么因为玲珑的死,他梁山也要殉情了不是?”
鹿茸忙道:“二少爷您先别激动,本来梁大夫没这么伤心的,可是后来……”
“后来怎么了?”曹之岑气急败坏地抓起桌上的茶杯猛喝了一口问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梁大夫这几日全没了心思,老是抓错药。我也很心急。那日早早地关了门陪他回去,却听到了不想也不该听到的东西……”
“什么?快说!”曹之岑已急得坐立不安。
“老爷在对一个人说,这事做得不错。我儿子不过就难过几天,待到我为他找户好人家,他感谢我都来不及呢!你这次做得这么干净,神不知鬼不觉,这些银两你先拿着,下次我会再给些赏赐。房里另一人便连声道谢。梁大夫一听便想到了玲珑的死,推门进去就骂。我平日没见着梁大夫骂人过,这次是真动了气,骂得很凶,那来的人吓得赶紧逃了,老爷也脸色铁青,叫了下人拉他出去。我在一旁看得难过,但又劝不住。这几日梁大夫天天卧床不起,老爷、老夫人更是不让我们声张这件事情。可我眼见着梁大夫一日日的憔悴下去,心里难受,想想来找你们,不知道能不能想出什么法子……”
“原来是梁大夫的父亲指使人这么干的!”若溪一怒而起,“就算他不想他们在一起,也不用这样对待玲珑啊!”曹之岑见她浑身颤抖,知道她已气急,忙起身扶她坐下,劝道:“来,先喝口水,当心着点儿啊!”鹿茸见他们夫妻恩爱有加,好生羡慕,但想到此行前来的目的,忙又说道:“二少爷、二少奶奶,梁大夫从小待我恩重如山,我知道他和你们比较熟,可能你们的话他会比较听得进去,所以才来找你们,希望你们能去劝劝!”
曹之岑看看他道:“可是你说你家老爷、老夫人不想声张,如若我们去了,他们不是知道我们也知道了这件事,不怕我们把这件事抖出来吗?”
鹿茸被他这么一问,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又是恼恨、又是焦躁,额头上登时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若溪看了看他道:“我跟你去吧!就我一个人去,你家老爷、老夫人应该不会起疑心。”
“还是我去比较好。”曹之岑看看她道,“玲珑毕竟是你的丫鬟,他们若是知道你去了,怕梁大夫见了你把什么事都说了。而我和她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这样他们才不会起疑心。”
若溪听他说的有理,便点头答应了。鹿茸忙地谢了,带了他到了梁府。曹之岑只说最近夫人身体不太好,想要问梁大夫来讨些药方。梁老爷和梁老夫人便也没起疑心。曹之岑进屋见梁山脸色蜡黄,头发蓬乱,歪着身子躺在床上,没一些气力,他便上前劝了几句,梁山只是静静地听着,并不答话。鹿茸在一边看着,也是郁郁不乐。说了不多时,梁老爷敲门进来,邀曹之岑出去坐坐喝杯茶。曹之岑只得应了,出来坐了,与他们谈笑了一会方才回来。
若溪早已等得他坐立不安,见他回来,忙上前询问。曹之岑细细说了,并问她要不要向官府禀报。若溪犹豫再三,终没有点头。她想着梁山已如此伤心,再让他失了爹,岂不更残忍?于是与曹之岑说了她的想法。曹之岑听了也道极是,便默然不语。两人相对无言,又坐了良久。这些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若溪的脸色也越发的差了。但她此时哪还顾得着自己,终只是想着别人。曹之岑眼见着她如此憔悴也甚是心疼,劝她早些休息。
若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总是睡不着,总觉得少了玲珑,她的世界仿佛空了。接下来几日,她总是寝食难安,人也越发瘦弱了。
曹之墨知她失了玲珑,心里定是伤心难过,便想来看她。但又碍于面子,想着自己已是有妻室的人了,往二嫂的房里去总是不太好,便日日得了空便去花园里坐着,希望能碰上她。这一日,终于见四喜陪着她到花园里来散步,忙上前迎了过去。
若溪见了他,有些惊讶,问道:“怎么你也在这里?”
“哦,我到这里来散散心。”曹之墨朝她笑笑,“你也是吧?”
若溪点点头,默然不语。
曹之墨想着她定是心里难受,又不知如何开口,看了看她道:“这园子里的荷花,原是最美的,可终究枯了。”
若溪看看他,并不明白他想说什么,只淡淡地回道:“花开花谢,都是最正常的自然规律罢了。不必这么感叹!”
“那么人有生死,也是自然规律,对不对?”
若溪看看他,笑了。她朝四喜摆了摆手道:“你先回去吧!我和三少爷在这儿聊会儿天。”四喜行了礼便回去了。若溪看她走远,眼神又黯淡下来,道:“之墨,你不知道,玲珑是给人害死的!”
“我早猜到了。”曹之墨看了看她,“是梁老爷。”
若溪吃了一惊,问道:“我夫君对你说了?”
曹之墨摇摇头,笑道:“没人对我说,是我猜的。”
“你怎么能猜到?”
“早前梁大夫到你房里来给你看症,我眼见着他看玲珑的眼神已经很不一样了,我就知道他们两个肯定不寻常。但是这两人,终究不可能在一起。”
“我也早劝过玲珑,但玲珑是真的喜欢他。他对玲珑也好。我想着,只要他们坚持下去,他父母定会同意的。却没想着……没想着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说着便又抽泣起来。曹之墨看着心疼,劝道:“别伤心了,人都走了。我曾很恋着这荷花,过了很多年以后才明白,即使你很喜欢一样东西,但并不可能一直拥有它。”
若溪听了若有所悟,抬头看向他。他见她这么看着自己,竟感觉有些莫名的紧张。她低下头去,擦了擦泪。
曹之墨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又道:“若溪,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可你终究要爱惜自己啊!我曾见着花开花谢感怀,但最终我明白,只有松柏才能常青。他们虽然不美,但他们能坚守春夏秋冬,才是真正的勇士!”
若溪抬头朝他笑了笑。他想,她应该是明白了些什么了吧!于是他又说道:“若溪,我希望你能真正的开心起来,即使发生了这么多不开心的事。”若溪点点头道:“是的。我会的。”两人相视而笑,于是又坐下闲聊了一会儿。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四喜赶来道:“三少爷、二少奶奶,这该是去吃饭了。”三人便一齐去了堂里。吃到一半,四平从外面闯进来,急匆匆地道:“不、不好了,梁、梁大夫、自、自杀了!”众人听了都大惊失色,曹之岑忙放下碗筷冲上前去问道:“四平,你在这里瞎说什么呢?”四平也赶紧慌慌张张地回道:“鹿茸在门、门口,说、说的……”一行人忙赶出去,见鹿茸神色慌乱地站着,见了他们出来,忙作揖道:“打扰各位了,真不好意思……”
曹之岑冲到他面前问道:“是真的吗?”
鹿茸点点头,一边流下泪来,“我想着梁大夫平时与你们曹家来往挺密切的,便想着先来通知你们……”
若溪到他面前问道:“几时的事?”
“下午梁大夫说想休息一会儿,叫我们都别去吵他,我们就没人到他房里去。可眼见着天黑下来了,他房里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老夫人想去看看他,老爷还不肯。老夫人拗不过他,叫我去看看。我推门进去,见地上撒了个瓶子和一地的药,我赶忙上前看,梁大夫已没了气息了……”
“梁大夫平时挺开朗的一个人啊,怎么会寻短见呢?”曹氏不解地问。鹿茸看看她,不答。曹宏看了看他,知道中间定有什么原因,忙对鹿茸说道:“出殡之日,我们去送送他。梁大夫为我们曹家看病症治这么多年,于我们有恩,我们理当去看看他。你先行回去,让你家老爷、老夫人节哀顺便。我们改日便来。”
鹿茸行了礼便回去了。若溪这一吓非同小可,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曹之岑知道她这样下去怕是身子抗不住,忙扶了她回房来,又好言相劝了几句。曹之墨心想着刚劝慰着若溪有点好些了,却又横生了这一变故,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姚蕴仪看他心神不宁,也懒得理他,顾自上床歇着去了。
三日之后,梁山出殡。城里老老少少来了很多人。因梁山医术高明,又肯为穷人免费症治,早已在城中出了名,来送行的人络绎不绝。曹之岑怕若溪看了会更加伤心难过,本想劝她不要前往,但若溪执意要去,他便也没拦她,同曹家上下众人一同去了。
曹之岑这些日也因为这些事有些郁闷不堪,再加上绣花坊的生意没往常的好,更是烦躁不安。但他见着若溪如此疲惫憔悴,便想着自己应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应付面对。虽然平日里若溪对他爱理不理,但他心里也知道,自己是很喜欢她的,希望她好,希望她能开心。白玉蝶虽然终日里对她顺从体贴,但他总觉得她身上少了点什么,反而更喜欢看着若溪那淡然的表情。只是,他不希望她一直这么淡然,他很想她有一天也能对着他笑,对他体贴照顾。他虽在外面见过了诸多的女子,但家里的这一个,却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一个。他不知自己何时心里起了这样的变化,冷不丁嘲笑了一下自己。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