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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看香阁叶,秋风吹到黄
要问起这两次麻烦是如何招惹的,说来并不话长。
四年前的第一次,只是基于一腔热血又心无余力,求助而来的。月余前的这次,则是为着碧色,出手相救引上的。
若非回府时听管家偶然提起,朝夕倒忘了,以碧色朱颜的二九年华,在这个世界,早就到了嫁娶的年岁。他,怎么可以不为她们打算?
“四弟,你怎能厚此薄彼?”一过午,楚阳就来兴师问罪。
“怎么,沈师傅手艺不行么?”朝夕觉得莫名其妙,他兴趣无多,极好口腹之欲,但自己又懒得动手,所以指点了府中厨师做菜。其中这位姓沈的师傅,简直就是神厨在世,朝夕只凭记忆稍稍点拨,沈师傅就能举一反三,自创菜色。这回为了替朱颜碧色牵桥搭线,他特意叫了碧色朱颜一起,跟着沈师傅学了满汉全席。虽然听说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无道理没尝过朱颜碧色做菜的楚阳,会认定朱颜碧色的手艺就比沈师傅强啊?
五日前,他特意邀请李瀚李圭和楚阳吃饭,一桌小满汉全席,吃得众人赞不绝口。而楚阳更是连夸好吃,食多生厌的道理,朝夕自然懂,可一百零八道菜又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吃全的,而人的口味也不会变化得这样快。难道
楚阳的不满,是因为他对朱颜有意?
想到这里,朝夕顿喜。那日之计,原是为着俩位姐姐--借授艺之名光明正大的为她们制造接近萧烈李圭的机会。碧色倒是收获不菲,自己前日去溟王府上时,看到她幸福满脸,想来与萧烈已经两两有意。而朱颜呢?唉~~~朱颜多柔,李圭性温。他自听闻李圭至今没有侍妾,就打定主意让朱颜与他配对,希望几日相处后俩人日久生情,可如今看来好似没有效果。
这个温润如玉的二哥,即使美色当前也不心动,难道真是玉不染尘,清心寡欲?
想到这里,他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牵错线了。或者把朱颜与楚阳凑成一对也不错?朝夕难以抑制心底的喜悦,嘻嘻笑着问道:“三哥是喜欢朱颜,所以怪我没让颜姐姐去你府上?”
“不是。四弟不要拿你姐姐的闺誉开玩笑。”楚阳面一板,正色答道,“你前日去了大哥那,昨日去见二哥,我以为今日你就会来我府上,所以我还特意准备了你的午饭,可我一直等到过午,都不见你人影。你这不是忘了我么?”
真正的原因,只是如此?朝夕气馁,有气无力地解释道:“碧色去了大哥府上,朱颜又是被派去二哥那,我是去看两个姐姐。”
“那你明日去我府上吃饭吧。”楚阳眼灼灼地盯住朝夕,恨不得他立刻就应允。
此时虽然入秋,天气却依旧酷热。看着外间骄阳似火,朝夕心里一百个不愿,却又不能直接拒绝,于是婉转地打着商量:“你看天气这般热,外出又是一身汗。过得几日如何?”
“不行,到时你又会推脱了。”楚阳有些摸清了朝夕的脾气,立即拒绝。
“要不明日你来我这,我给你烧几道江南小炒……”朝夕只能这样退而求其次。
美食当前,楚阳总算点头答应。
所谓的江南小炒,只是在原有菜色上稍加变化,在加上迎合时令的凉拌蔬菜,但却颇得楚阳喜欢。喜欢之后,此人却是振振有词地每天往夕园跑来。到得第六日,连带着把李瀚李圭二人也招来了。
虽然从来不要朝夕亲自下厨,可从此,好好的清净时光没了。连午睡亦是睡得心惊胆战,就怕楚阳一个心血来潮,要与他促膝而眠。
一向心性冷清的朝夕,实在是不堪其扰。
等到天气转凉,他总算寻得了一个借口,辞别众人上山采药去了。
至于碧色朱颜,教完一百零八道菜,日子还长着呢。
这日,朝夕起了个大早,等采完药,太阳已经接近中天。他背着药篓经过城中的茶馆时,被一阵二胡悠悠吸引了。
朝夕刚刚坐下,一曲已完,父女二人起身准备赶去别处。“我为的就是听你的曲,别走啊!”朝夕急忙开口叫住他们,取出银两,又点了两曲。
少女歌喉婉转,老者技艺娴熟,再加凉风阵阵,朝夕就着茶吃着点心,惬意得双眼微眯,昏昏欲睡。
睡了不过一炷香时间,朝夕就被桌椅倒地的声音惊醒。他一睁眼,正看到唱曲的少女被人拖着下楼,而老者垂着手中二胡无力地跪在地上,呜咽的泪水,堵塞住了鼻喉,以至于连一声救命都发不出。看那行凶之人,有几位居然是身着皂袍的衙役,怪不得茶楼之上的众人不敢相救也一声不吭。
“你们要干嘛?”朝夕迅速站起身,手一拍桌子,厉声喝问。
“干嘛?清理游民。”其中一位腰挂一方碧玉的皂袍衙役转头,瞥见说话之人只是一个瘦弱的少年,当即冷笑着提醒,“官府之事,我劝你还是少管!”
“游民?何谓游民。官字两个口,难道天下百姓身家性命也是由你们说得?”朝夕闻言更是恼火。
“是又怎样!”方才若不是见他一身素锦,也不会劝他少管闲事。皂袍恨这少年不识好歹,梗着脖子哼道。
“那我就先封了你的口!”说话间,朝夕抓起桌上茶杯,手一甩,把它飞了出去。
“唔……”飞出的茶杯,正卡在皂袍张着的嘴里,口中尝到了一股血腥味,疼得皂袍说不出也吐不出。
“你敢反抗官府?”其余几个拖着唱曲少女的衙役,放开了手中瘫软的少女,却因为见朝夕身手不凡而不敢上前,只是站在原地拔出腰刀虚张声势。
朝夕不答,从桌上桌上糕盘中捡了几个硬实的糕团,唰唰几下,甩出手,点住了他们穴道。
“我……我是……是太守……太守之子,你敢……敢对我无理……”身着团花锦衣,似是领头之人僵硬着身体,因为口吃的缘故,一直没有言语,此刻却开口威胁。
“太守之子?”朝夕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后嗤笑出声,反问道,“即使你是太岁又怎样?”
他也不等这人回答,拿过皂袍手中腰刀,在此人眼前虚晃着,口里自言自语着:“唔,该在哪里下刀呢?”
“你……你你……你……”那人闻言,吓得面色惨白,额头冷汗直冒。吃惊更甚时,一个你字,说了七八遍。
这番的变化,看着朝夕眼里,心下已经有了计较。他也不做声,径自把玩着腰刀,还以指弹击着刀刃,发出叮叮的响声。笑着赞道:“唔,是把好刀。再怎么皮厚,一刀砍下去,也不会伤了刀口。”眼睛瞥道身前的人模样似乎想要昏倒,方才收起假装的表情,面上笑容一敛,反转过刀刃,刀背对着他的腿狠狠砍了几下,直痛得他腿软倒地,口中不住呜咽。
“现在看你模样,哪里还是太守之子。即使是狗,也比你懂得不该仗势欺人!”朝夕冷冷地嘲讽道。而后走到皂袍们面前,直视着他们的眼睛,连威带吓道:“你们如果还是要做走狗,我倒不介意成全你们。不过在我看来,狗呢,爬着要比走着像,你们说呢?”
“好汉,放了我们。我们不敢了,不敢了~~~”一干人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口中哀声不绝地仓惶求饶。
朝夕满意一笑,这才拉起老者,从怀中取出五六十两银子,交到老者手中。
老者连连摆手,面色惊惶又感激:“恩公已经为了我们得罪官府,我们怎么能再收恩公银两……”
“如果不是我留下你们,你们也不会遭此一劫。事出于我,不要在意。”朝夕婉言相劝。
“拿着银两,赶紧出城。此地不宜再居。”随即准备下楼帮他们招呼马车。
楼梯却有人上来,拦住了路。
领头的凤眼男子正要侧身相让,忽然听得太守之子大呼:“凌……凌王…救命,拦……住……他……他们……”身后一个嘴快的衙役,更是趁机一番哭述,急急忙忙地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却是黑白颠倒。
来人的随从之中,随即走出几人,当下扣住了老者和少女。正想上前也捉住朝夕,却见被称为凌王的领头男子大手一摆,挥退随从,一双凌厉的眼盯住朝夕。
纵然是凌王又如何,总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听了一面之词就给他们定了罪吧。朝夕挺直身体,毫不示弱地回视。
相对半刻,凌王转过眼,望向太守之子:“整个汶州都知道你常定富的恶名,今日之事又该是你恶人先告状。看来得吩咐常太守管教一下自己儿子了。”
听得凌王所言,随从已经放开父女二人。朝夕趁机下楼,对着马上了马车的父女二人嘱咐:“拿钱去其他地方做个小买卖,不要再让女儿抛头露面了。”
朝夕想起药篓还在楼上,送别二人后,又转回了茶楼。
他在方才的座位旁找到药篓,左手抓住一根肩带,右手一伸,犹如穿衣般,利落地背到了背上。
抬脚跨过最后一张桌子时,那个被称为凌王的男子,忽然出其不意点住了朝夕穴道。也不行礼告罪,却是一脸傲气地对着他,用不容商量的语气说道:“本王见兄才面熟,不妨到我凌王府上一叙。”
朝夕被气得七窍生烟,苦于无法动弹,只得咬着牙瞪他,似要在他英挺的面上瞪出个大洞来。
皇室子孙,历来皮相过人,再加王爷的身份在那,平常人即使不知他凌王的身份,见到他脸也早就错开了眼,何曾有人胆敢这样瞪他。看来此人并非一般的山野草民,凌王念及此处,忽然莞尔一笑,伸出保养得益的一只手,拉了朝夕到自己左手边的椅子上坐下。
这一笑,只如月出深山,晃花了楼中所有人都眼。可惜朝夕正在为自己处境担心,不曾留意。他低垂着眼睛,只用余光四处打量周围场景,唔,不错,旁边的窗户大开着呢。心里有了主意,朝夕故意抬起头,提高了声音喝问:“你们这是待客之道么?”
凌王不为所动,浅浅押了口茶,解释:“兄才身手不凡,又急欲离开,本王只好出此下策。勿怪!”
“勿怪?”朝夕眯起眼睛轻嘲,许是知晓逞口舌之快亦讨不到好处,他低下头半响不语。就在凌王身后随从想要出言斥责他的无礼时,朝夕又忽然抬头看了看周围束手而立的侍卫,似乎认命般懊恼道:“既然如此,解了我穴吧。”
凌王凤眼一扫,观他神色已经驯服,伸手拂开了朝夕穴道。
得到自由,朝夕起身甩了甩胳膊,右手包住握成拳的左手,见随从脸色一变,他笑着打趣道:“你们王爷在这,我哪里敢放肆,不过好歹我也是男子汉大丈夫,轻易就败于你们手下,心里憋屈,就让我动动手脚也不成吗?”说到这里,但见他捏住左手,指关节发出几声咯咯的响声,很快垂下手,一脸沮丧地在凌王身侧坐下,拿起杯茶喝了一口。
凌王面上笑意更浓,好心提醒道:
“既然兄才已经不怪本王了,怎么不解下背篓,吃茶也方便。”
“哦~~”朝夕似乎刚刚回神,面上浮起微微的红晕,起身解着药篓。
看到朝夕因为惭愧而顿起的红云,凌王心神一动,隐约有种极其古怪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呢?他抿着茶,呆呆地盯着朝夕娟秀的面容苦苦寻思。
还没琢磨出什么来,朝夕已经把药篓从背上解了下来,他抱着药篓子转了半圈,不放到地下,却是左顾右盼,见着刚刚在楼梯口出手拦住他的侍卫,送到他面前:“这里面都是我的宝贝。看你武功不弱,好好保管。喏~~”
拖长的声音中,不难听出恨恨的语调。先人有云“宁得罪君子,莫招惹小人”果然不假,其余侍卫见凌王噗哧一声喷了茶,当即不加压抑,一起哄然大笑。
千钧系于一发,朝夕瞳孔慕地一缩,他要的就是这一笑之间的变机!众人嘴巴还未合拢,眼前已经一花,只见一道青色身影拔地而起,犹如敏捷的燕子,从窗户中穿梭而去。众人追之不及,只听得极为自得的笑声传来——“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凌王陡然放下茶杯,面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居然被他逃了?!!他起身拿过侍卫手中的药篓,无意识般翻检逃脱之人所谓的宝贝,不由得扯了个无奈的笑容,寻思着:他到底何人,好似哪里见过,面貌是如此熟悉,心机亦是不可小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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