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信条]当水手们谈起船长的小铃铛

　　08.
　　洗去一身的疲惫后，一人一鱼约定在书房里回合。谢伊要整理今天统计的片区的数据，德珂朵则带上了新的日记本和她钟爱的羽毛笔。
　　德珂朵早十分钟到了。
　　书房里温馨极了，壁炉早早烧了起来，怀特夫人还送上来两杯热茶——寇马克先生的那杯什么都没加，小人鱼的那杯加了奶和糖。

　　来到书房以后，德珂朵没有第一时间开始写日记，而是张大眼睛打量着周围。
　　谢伊的书房里有很多书，整整两个大书柜！但是感觉他都不常看的样子，因为那些书本看上去很新。不过人鱼转念一想似乎又能够理解，怀特夫人说谢伊并不经常待在阿森纳堡，反而他在外的时间更多。这么一想这些书很少翻动也属合情合理。
　　书桌上有一个地球仪，还随意摆放了几卷海图，德珂朵认出是大西洋的几个地方的地图，绘制得十分精细。相比书柜里的那些，这几卷图册倒是经常被翻动。

　　她走过去翻了翻，在最底下找到了一张被折叠起来的图纸。
　　看起来主人并不想看到它。她想。

　　德珂朵悄悄掀起一个角，接着瞳孔微微一凝，她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像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那是里斯本的地图。
　　这个地点过于敏感了，怪不得谢伊不想看到它。

　　人鱼把桌面恢复原样，然后拿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就开始写今天的日记。
　　陆地上有趣又值得记录的事情可多了，像是清点库房、吃好吃的牛排、定做新衣服这些，都是她从未体验过的事。
　　才刚刚给日记开了一个头，谢伊就推门进来了。德珂朵抬眼看过去，满意地点头，这次他倒是记得好好擦干头发了。

　　谢伊把毛巾放在一边，也跟着坐下开始处理公务。
　　他坐在这头，德珂朵坐在那头，一人一鱼互不打扰，又隐隐间有一种默契。

　　房间里静极了。不知什么时候窗外刮起了风，呼呼风声叩击着玻璃发出砰砰的声音；壁炉烧得暖烘烘的，偶尔还能看到零星火花在木柴上跳跃，然后“啪”的一声炸开来；谢伊和德珂朵都在写东西，羽毛笔特有的沙沙写字声在静谧的空间里听来十分悦耳。

　　在这个安静的、只有细碎声响的时刻，德珂朵突然觉得很放松，像是卸下了几百磅的重担那样轻松。

　　海上的那三个月里，她凭借出色的狩猎技巧和过强的学习能力得到了人们的认可，他们都说她很勇敢果决。
　　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才没有那么勇敢，离开海洋来到陆地她也不是一点都不怕的。只不过是心里怀揣着某个人，所以才怀着一腔热血，坚守着某个可能只有她自己记得的约定。

　　但此刻在温暖的书房里，在这个人身边，她久违的感受到了安宁。
　　不管是恐惧也好，失落也好，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了。

　　这个人啊，究竟具有怎样的魔力呢？
　　这个问题她好奇很多年了。

　　彼时小人鱼正抱着茶杯嘬饮，她一边喝茶一边偷摸着去看对面的男人。香甜的奶茶从喉咙滚进肚子里，烫得心尖都在发颤，很温暖、很舒适，像有一条小鱼在她心里吐泡泡，满满的喜爱快要溢出来了。

　　刚巧谢伊抬头，一人一鱼视线相撞。看着人鱼亮晶晶的眼睛，谢伊忍不住笑着问她：“不写日记看我干什么？”
　　“日记已经写完啦。”
　　德珂朵一点没有偷看被抓包的羞涩，反而扬起了笑脸，“谢伊，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好看？”
　　虽然人鱼的审美和人类的有差异，但她就是觉得谢伊很好看，比她见过的所有人类都要好看。

　　“这个嘛，还是有的。”谢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一声。
　　听到这个回答，人鱼顿时气鼓鼓的，好像有什么贵重的珍宝被人捷足先登了一样。
　　谢伊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哄她去睡觉，“既然写完了就回去休息吧。”

　　“可我还不想睡。”被一家之主宠坏了的小人鱼坐在椅子上，晃着光洁的小腿跟她的老父亲讨价还价，“有一条人鱼陪着你不好吗？”
　　“我已经成年很久了，不需要睡前故事。”老父亲笑笑，拒绝她的好意。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觉得你需要一个睡前故事。”小人鱼决定把娇纵人设践行到底。
　　“既然这样，那好吧。”
　　通常这个时候总是谢伊妥协，毕竟他看着话题越来越歪，再不制止今天就没法完成工作了。

　　当然最后德珂朵还是没有讲睡前故事，因为娇纵的富家千金是不会给人讲故事的，哪怕是对着她的老父亲。
　　她就这么窝在座椅上托着下巴看书，间或瞄一眼谢伊。

　　等到夜深人静，谢伊终于统计完需要的名单和物资，转头打算再催她去睡觉的时候，看到的只有一个黑乎乎的发顶。
　　德珂朵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09.
　　人鱼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她在自己的房间里睁开眼，发了好一会儿呆才爬下床。
　　现在已经快到冬天了，因此白昼较短，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德珂朵就知道自己起迟了。
　　下到一楼厨房，果不其然没有看到谢伊，她有些懊恼地敲了敲脑袋。本来昨晚还想问他一些事情的，结果一看到昏黄烛光下得那张俊脸就什么都给忘了。

　　唔……东方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色令智昏……好像是这个词吧……？
　　德珂朵捧着牛奶杯胡思乱想。

　　早餐她吃了整整一篮子的果酱面包，还喝了两大杯牛奶；中午有怀特夫人特制的烤羊排和新鲜蔬果，烤羊排太美味了，她一不小心就吃多了些；下午茶是锡兰红茶和蔓越莓小饼干，晚餐比较简单，是培根煎蛋三明治和沙拉。

　　看着面前堆的像小山包一样的餐碟，德珂朵由衷地意识到自己的食量好像确实有一点点大。
　　就食物的消耗量看来，饲养一条人鱼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虽然她自诩很好喂养，但这些食物的花销可不是普通家庭能够承担的。

　　所以她的船长真的很有钱、很有钱、很有钱！
　　重要的事情重复三次。

　　她露出满意的笑容，接着又吃了一碗沙拉。

　　……

　　谢伊今天回来的时间倒是比昨天要早一点，虽然也不算特别早，但至少赶上了晚餐的点。于是德珂朵的疑问就得以在餐桌上得到解答。

　　“怀特夫人看起来并不像一个普通的女佣。她有什么特殊的来历吗？”人鱼咬着叉子问。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谢伊没有否认她的推断，只在吃东西的间隙望了她一眼，“说说你的推断。”

　　“你看，她的眼界、阅历都不是一个女佣所应具备的，而且她用餐的习惯、日常的言行都不像一个女佣，反而更像书里的那些贵族夫人。”
　　听到这里谢伊笑了一下：“你又没见过贵族夫人。”
　　“我猜的嘛，”德珂朵撇撇嘴，“从你的反应看来我应该没猜错？”
　　才相处一天他的小人鱼就已经发现端倪了，还挺厉害的。他放下手中的三明治，认真地注视对方：“八|九不离十，继续说。”

　　“最重要的是，你允许她接触你的舰队贸易，并且她有在帮你经营这里的生意，账目的核对、生意的投资什么的也都是她在管理。”
　　谢伊的海上舰队刚起步不久，照理说这个阶段应该是他的心腹在进行管理，但怀特夫人显然已经接触到了核心部分，这不仅说明谢伊对她的信任，另一方面也表明了她确实有这个经营管理的资本。
　　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佣能够做到的。

　　说完了自己的猜测，德珂朵看向谢伊。
　　而寇马克先生的眼里有赞赏。说的对极了，他的鱼可真聪明。

　　谢伊笑了笑，肯定她所有的推断。

　　“你说的没错，怀特夫人不是简单的女佣，准确的说，她是阿森纳堡的管家，也是我生意上的助手。你知道的，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海上，很难有一个确定的行程，因此舰队贸易和资金抽调经常需要有人来替我打理。”
　　“除此之外我还需要负责纽约的街道修缮，舰队会把修缮所需要的钢铁木材送到阿森纳堡，再由各片区的负责人前来与怀特夫人交涉，通过她的批准到仓库去取用物资。”
　　“这才是她真正的工作，打扫房屋和烹饪只限于我住在这里的时间，不过通常她也闲不下来就是了。”

　　说完了怀特夫人的实际工作，谢伊又介绍了她的背景。

　　“你大概不知道，这片大陆是一块|殖|民|大陆。”谢伊简单跟人鱼解释了一下她不懂的名词，“像我的父母就是移民过来的，怀特夫人也是这样。因为……呃、某种原因，她和她的丈夫来到了纽约生活。一次机缘巧合，我帮助过他们，之后怀特夫人主动提出要来帮我的忙，以此来报答我。”
　　“在来到纽约之前，她确实是一个贵族小姐，她学的那些课程、跟别人打交道的经验，对我来说都很有用，所以我答应了她的提议，聘请她来作为我的助手帮我打理一些生意上的事。”

　　“说起来怀特夫人的侄子你也认识。”
　　德珂朵面露疑惑。
　　“是布雷迪。”
　　人鱼有些惊讶，毕竟她的人类小伙伴可一点也看不出来是贵族教导。

　　说完了所有事情，谢伊问：“现在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吗，小人鱼？”
　　德珂朵点头，若有所思地想，原来要学习那么多东西才能帮到他吗？光是和别人打交道这一项就已经触及她的知识盲区了。
　　“那些东西我可以学吗？我是说那些对你有用的课程，我也想学了帮你的忙。”人鱼眨巴着眼睛看他。
　　“你可以做任何你喜欢的事。”谢伊摇头，“我听说那些课程很枯燥，或许并不适合你。”言外之意就是要拒绝她了。
　　“没试过怎么知道，我的学习能力可是很强的！”人鱼哼了一声。

　　男人沉默半晌，然后说：“德珂朵，你没必要为我做那么多，你应该更专注自己的事。”
　　捡到人鱼的这段时间以来，对方表现出的种种姿态都在表明她似乎很了解他，或者说，把他想的太好了一些。他或许算不上坏人，但也绝不是一个普遍意义上的好人——总而言之他没她想的那么好。

　　德珂朵当然听出了他的另一层意思。她嘴上应和着“是的、是的，我知道”，心里想的却截然相反。

　　啧，谢伊这个人怎么搞的，他到底明不明白啊，世界上不会再有像他这样的人了。
　　那样温柔又包容，像大海一样容纳万物。他看起来总是游刃有余，好像什么事情都难不住他，即便受伤了也不喊疼，再想要也保有克制，好像很从容，好像是真的不会难过。

　　这样会很累的啊。
　　所以不要再这样了，在爱你的人面前。
　　我想帮你啊，所以坦然接受就好了。

　　曾经得知他的经历的时候，德珂朵又气又心疼，只想游过大洋狠狠揍他一顿。到头来真正见到的时候，又想把一切都给他。
　　所以他到底明不明白，再没有人比他更好了，再不会有人像他一样包容一条人鱼了。

　　德珂朵有一瞬间感觉到暴躁，但她很快压制住了那股情绪。
　　她伸出双手握住了谢伊一只手掌，虔诚得像是接住了一颗掉落淤泥的星星。

　　“我想学那些东西，不单是为了能帮到你，而是我真的认为那些很有意思。实际上你完全没必要觉得过意不去，因为我从不勉强自己。”

　　谢伊怔住了，没人能够拒绝这些话，哪怕是他也不行。

　　“……好吧，那么一切如你所愿。”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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