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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距离清明那日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了。
这天云河正坐在离家不远的一个青草坡上,背靠着一棵老柳树看湘还给她的书。
“你的气色好了不少呢。”
一个细小的声音从头上的树叶间传了过来。
云河合上手里的古籍,抬起头,穿过树叶的阳光有些晃眼睛,她不由得眯细了眼睛。
“你是?”
一时被眼泪模糊了眼睛,云河看不太清是谁在跟自己说话。
“诶呀……你不记得我了?好伤心……”
用力揉了揉眼睛,云河这才看到跟自己说话的“人”——在老柳树长了青苔的树干间,一个嫩绿的小身子正探着头瞅自己,头上一根翘起的羽毛随风飘动。
看到云河的目光向自己看过来,那个小身子便有些得意地跳了出来,还伸着一只翅膀遮脸做伤心状,在它抬起翅膀的时候,它下腹处的三只爪子便暴露在了云河的视线里。
“那天我们明明说话了呢……虽然你不怎么理我……”
“是你啊。”
待看到这只腹下生有三足的雀儿时,云河想起来了,那是自己被离梧带到轻柳馆的前几天,自己在一间破庙里休息,谁知会有一只能口吐人言的雀儿也在哪里。
只是自己那时已是心如死灰,有哪里会在意一只连化形都做不到的小妖呢。
“那之后……你搬家了?”
云河把书收了到了玄曦姐给她做来装点心的包里——自从自己身子变小之后,周围的人也都把自己当小孩子看了……尤其是玄曦姐,总是给自己塞点心吃食什么的。
自己是灵力衰退才变小的,就算天天吃好吃的,也不会长高吧……
思及此处,云河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家又不在哪里,只是临时歇歇脚罢了,照顾妻儿很累的啊,毕竟我可有三条腿呢……”雀妖像是出门挣钱养家的父亲那样很人性化地“坐了”下来,一脸疲惫。
大概是抓虫子采摘水果什么的?
云河觉得一只鸟摆出“养家糊口很艰难”的表情有点好笑。
从包里掏出一块点心递给了雀妖,看他用翅膀接过道谢之后,少女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嘴角把笑意压下去,说道:
“你对家人很好呢。”
“毕竟是我的妻子和儿子嘛……”
雀妖回答的很干脆,脸上露出了些许自豪的神色:“说来,你不也一样么?”
“那天我见到你的时候,差点以为你马上就要死了呢,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似乎是找到了归宿呢,怎么?是夫君?”
“是不是呢……”
云河回想着湘还平日的言行,有点困扰地笑着:“现在暂定是家人……”
“要加油才行啊。”
“我努力。”
虽然云河并不知道这只雀妖是要自己加油些什么,难道是说自己在学习做“祝师”的事?
“唔……都这个时候了,我该走了啊。”
雀妖吃完了点心,拍了拍翅膀跟云河道别:
“也不用太在意我的话了,毕竟我只是个还没有化形的小妖怪嘛。”
雀妖挺着脖子轻声鸣叫了两下,便拍着翅膀飞走了。
夕阳的光落在它翠色的羽毛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围绕在这只小小的鸟儿身上。
……
“云河?”
云河转身,却见那只有着青金色眼眸的大猫正蹲在不远处摇着尾巴看她,但这只猫此时却口吐人言,而且还是玄曦的嗓音。
“玄曦姐?”
小跑到大猫面前,云河惊讶道:“你不是……”
“我确实年少时就被埋在了那园子的地下,而且作为镇压气运的“屋灵”不能离开那园子半步。”
看出了云河的疑虑,大猫咧开嘴角,若无其事地说着残酷的事:“可是我出不去,不代表别的东西也出不去呀,只要附在什么身上我就能出门的。”
“原来如此。”云河点了点头,伏身把大猫抱了起来,忍着平时的习惯不去摸它的头,一边往家走一边问道:“玄曦姐你来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被困在荒园里的玄曦总不能是为了叫自己吃饭这种事就冒着危险跑出来吧?
“嗯。”玄曦点点头,胡须动了动:“有个麻烦的人过来了,湘还让你去见一下他。”
“麻烦的人?”
从玄曦的语气里,云河清晰地感觉到了她嫌弃的心情。
云河抱着猫踏进书房的一刻,就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
湘还端坐在椅子上,戴着银丝手套的手指却像是尾巴一样敲打着桌面,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不耐烦的气息。
“这茶……还真是两文钱一两的啊。”
在湘还的对面,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的锦袍公子端着茶杯,喝着粗劣的茶水,偏还一副有滋有味地模样,仿佛那杯子里是什么琼浆玉露似的。
“因为玄曦实在是找不到比这还便宜的茶叶了。”湘还冷冷地说道。
此时云河才发现,在这个人面前,湘还竟然没有戴着面纱。
“你家的屋灵还是真是不喜欢我啊。”锦袍公子苦笑一下,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所以,这就是你买的……孩子?”
再抬头时,他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一对桃花眼犹如利刃般刺向湘还:“为何不跟我们说一声就擅自买了她”
“我确实要帮你们处理麻烦,但我可不记得连这种事都要受你们的管理啊?”湘还端起茶杯,理所当然地说道。
锦袍公子皱起了眉头:“你也尊重一下我们的立场,一个从太古之时便存在,都可以受世人香火成为神明的妖物,有什么动作我们都要注意的吧?更何况是突然在妖市买了个身份不明的女孩这种事。”
“嗯,以后我会通知你一声的。”敷衍地点点头,湘还冲云河招了招手,语气又变得温和起来:“云河,过来坐这边……这人叫独孤珉,是太史局那边的人。”
云河听了锦袍公子的话正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待听到湘还叫自己便松了一口气,赶紧坐到了湘还身旁的椅子上。
正巧此时换回了自己身体的玄曦也端着两盘东西走了进来,看到锦袍公子时她翻了个白眼,把一盘壳都没剥花生摆在了他和湘还之间的桌子上。
另一盘点心摆在了云河面前,玄曦站到云河身后,搭着她的肩膀,搭在肩上的手指有些僵硬,看样子玄曦真是非常讨厌这位公子了。
云河盘子里拿了一块做工精致的点心低头啃起来,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锦袍公子又恢复了先前笑眯眯的表情,剥着花生等着湘还开口。
“她是云河,现在正在学习祝师一道。”
“哦?你的徒弟?”独孤珉挑了挑眉毛,歪头看向云河。
虽然湘还跟玄曦姐都不怎么喜欢这人,但云河却只觉得他就像是随处可见的性格有些跳脱的邻居长辈。
“不是徒弟。”湘还摇了摇头:“我并不能做一个好师傅,想做祝师这件事也是她提出来的。”
那天云河跟湘还回到家后,云河就向湘还提出了想学做祝师这件事,理由是作为家人,这样云河也能帮上湘还的忙了。
湘还竟然也没有犹豫,当时就答应了。
独孤珉笑了笑,眼神温和像是一个活了许久的慈祥老人。
“你叫云河是吗?为什么想做祝师啊?不是我打击你,跟这家伙生活会很辛苦的啊。”
湘还终于受不了了,他轻轻敲了敲桌子。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自然是有正事。”独孤珉勾起嘴角,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恭敬地放在了湘还面前。
洁白的信封上没有落款,只有一个红色的印记端端正正地盖在上面。
那是一只踩着祥云,仰天咆哮的独角兽类。
湘还没有伸手去拿信,反而有些惊讶地看向独孤珉:
“白泽?是这么麻烦的事吗?”
“若是不麻烦也就不叫你了。”独孤珉一摆手,语气轻松:“这也是太史局对你这次擅自行动表示不满……”
“啧……”
“你也别嫌麻烦,不如说就是这种程度的处罚你该感到庆幸才是。”
捏开最后几颗花生丢到嘴里,独孤珉拍了拍手站了起来:“毕竟我们也不想跟你作对嘛。”
他又笑着跟云河告别:“那就这样了,今天也看到了小云河了,回去的报告上就写云河是个乖巧的好孩子吧。”
“麻……麻烦您了。”云河知道这是独孤珉不会追究自己的身份的意思了。
若她是旱魃的事传出去,哪怕只有一点似是而非的消息,只怕自己都活不过两天。
独孤珉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云河的脑袋,便挥了挥衣袖,像一阵风似的走了。
“其实你不用跟他道谢,那个人虽然是被派来监视我的,但很多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独孤珉走后,玄曦也出去忙着做饭。只剩下湘还跟云河在书房里待着。
不过云河坐着的地方转移到了湘还的腿上。
云河没有接着湘还的话说,而是把眼神落到了那枚还没打开的信封上。
“您又要出门了吗?要我帮忙准备些什么?”
“嗯,估计不是很近的地方啊,也不知道园子的那些小路里有没有直通的。”
湘还伸手够了一块点心很没有形象地扔进嘴里说道。
“不过你倒是不用准备些什么,因为这次你要跟我一起去。”
“啊?”云河惊道:“可是我连那些祝师基础入门的书都没看完啊?”
湘还的眼睛闪了闪。
“就当放个假吧,这一个多月你都在读那些妖物杂谈的书吧?偶尔也要休息一下。”
哪怕云河坐在湘还的腿上,两个人的视线也只是平齐而已。
“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所以不用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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