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浮

作者:fe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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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入夜,月色如水,有几人已醉倒在席上。邹吉也有几分醉意,却还在与张千昭斗酒。边泽不敢再喝,眼瞅无人注意,赶忙离席躲入湖边被树影半遮地六角亭中小憩。
      别人不曾留心,秦王孙一转头不见了边泽,四处张望,正瞧见水榭外湖边上一抹淡淡身影,搓着下巴期期艾艾:“可惜了这副身子。”
      原来这秦王孙有个断袖的毛病儿,众人不以为意。太子笑他:“那样寡淡无味之人,值你如此挂念么?”
      秦王孙多贪了几杯,相思入骨,口不择言:“你们原是不知道,这面上越是云淡风清,仙骨盎然,那身子滋味销魂噬骨,非寻常可比——”
      “放肆!太子殿下面前,你混说什么?”悦王气得面上红红白白。
      秦王孙哭丧脸儿,当即跪在太子面前。太子也不说话只顾抬头赏月。
      天上一轮皓月倒映湖中,湖风吹过,裁作几瓣,晶滟氤氲,笼烟惹湿。边泽一时情难自禁,脱口而出:“琼姿只合在瑶台,谁向江南处处栽?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美人来——”
      几缕木樨甜香飘过,月下树影斑驳间真有一美人影影绰绰含笑走来。边泽朦胧中以为广寒宫嫦娥落了凡间,不由睁大了眼睛好看个清楚,这一眼几乎不曾吓死,分明是悦王一手执酒壶,一手端了两个琥珀杯自桂花树下款款而至。
      边泽躲也躲不得,藏也无处藏,只得跪下。悦王盈盈笑道:“无需多礼,边兄是山中高士,独寻了此处赏月,确是别致。”说毕落座。
      边泽站在一旁,越发恭敬道:“王爷抬爱,此处不过妙在借了好湖色。今日王爷寿辰,不敢搅了王爷雅兴,小人告退。”
      “慢着”,悦王冷冷道:“既知今日是小王生辰,边兄为何不坐下与小王对饮几杯,权当为小王祝寿不好么?”
      边泽心惊肉跳,口内应道:“王爷不嫌弃,小人定当奉陪。”
      悦王放缓语气:“这就对了,快坐下。自打重逢,你我二人还没有痛痛快快地喝过酒罢。”
      边泽只坐了半张椅子。悦王将酒杯放好,端起酒壶,手腕轻压,一条细细的银练从壶口泻出,发出汩汩之声,很快注满了两个杯子。
      皓月清波,湖上起了雾气,渺渺然不似人间。悦王举杯,向边泽微微一笑,边泽双手执杯,二人也不说话,一饮而尽,却胜过千言万语。这酒虽清凉若水,却温存得让人心酸。人影、树影、花影彼此覆盖,凌乱成一团。如是再三,不知喝到第几杯,边泽手中酒杯滑落,头枕手臂,酣然入梦。
      悦王缓缓起身,走到边泽身旁,俯身瞧他。平日边泽面色苍白,此刻喝了酒,眉宇间带着徐徐暖色,云驰月运,光影在他脖颈间来回徘徊。悦王失魂落魄,口中喃喃:“江山万里楼台百尺,何处是心乡呢?”
      灵犀望断星难透,立到凄凉时候。今夜月明如昼,人共梅花瘦。

      边泽猛得睁开眼睛,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枕真假难辨的蕉鹿梦。梦中自己在亭中赏月,有位绝色美人为自己倒酒,倒着倒着,那美人变作了悦王,悦王对着自己笑个不休,笑得自己毛骨悚然,只这么一吓,惊出一声冷汗,恰好醒了。
      “少爷,边大爷醒了。”却是长生的声音。
      边泽头晕脚软,正欲起身,却瞧见邹吉走来床前坐下跷了腿,一板一眼道:“淑人成日说我醉生梦死,今儿也轮着你了。可气你竟抛下我,独自喝酒,合该醉得人事不知。”
      边泽问道:“昨夜我是怎样?”
      邹吉笑道:“你在亭子里不知怎地喝高了,深夜风寒,不把你皮吹破了的,幸得悦王瞧见,命人扶你回来。”
      边泽听罢,出了一会子神,又问道:“昨日那舞妓好个模样,妙庵可识得?”
      邹吉如同不认识边泽一般,将他横竖打量,当头喝道:“你是何方妖怪,胆敢伏在他人身上!”
      边泽好笑:“别胡闹,你知是不知,正经告诉我。”
      邹吉斜乜着他道:“那小娘叫了了,是京城有名的花魁娘子,一夜千金。我当你是个贤人,在这些事上不通。岂料你突然开了窍,但这欢场女子,你是万万沾不得!”
      边泽情窦初开,自此每日茶饭不思,寝食难安。脑中横亘了了姑娘的一颦一笑,无事便付诸纸上,化解相思之苦。每夜对月长吁,只恨自己无财无势不能替她赎身。
      某日,边泽千方百计打听到了了姑娘住在东四南大街荷风院,便装扮一新,揣足银两,欲会佳人。荷风院四周具是秦楼楚馆,边泽走在街上头也不曾抬过,直直走入荷风院中。院里半日不曾有人来,里面的粉头见有个面生的进来,只把边泽团团围住。边泽哪里理会这些庸脂俗粉,便有老鸨走来相问,边泽道:“只为了了姑娘而来。”
      老鸨咧嘴一笑:“小相公来的不巧,了了姑娘此时有客。”
      边泽道:“小生等得,劳烦妈妈安排。”
      老鸨让边泽在厅堂稍侯,那些妓儿见他青涩,便引逗他玩笑。边泽低头喝茶,不理不睬。等了约莫半个时辰,边泽正被吵闹得头昏脑胀,忽听内堂有动静,老鸨走来告之前面客人要走了。
      边泽欣喜,站起身来整整衣襟,面上带出三分笑意,正要跟老鸨向内堂走去。门帘一动,从里面走出一行人来,边泽不看则已,一看三魂去了七魄。笑容僵在脸上,分外滑稽。
      当先一人呵呵笑道:“边兄是对我笑么?你怎知我在此地?”
      边泽干巴巴说了声:“凑巧而已。”心里懊恼,这姓齐的祸害怎地阴魂不散。
      齐英飒朝他意味深长的睇了一眼,恍然大悟:“莫非边兄今日是为会佳人而来?不知那能入边兄青眼的佳人是谁?””
      边泽涵养再好此时也忍耐不得:“当然是了了小姐。”
      “原来是她!”齐英飒低头浅笑:“方才边兄身旁莺莺燕燕,珠围翠绕,看不出边兄竟也是个风流之人……”
      边泽不卑不亢道:“不敢当,远不及齐公子。”
      齐英飒碰了个钉子也不在意,含笑道:“我正想邀边兄出来一聚,选日不如撞日,就此时罢。不知边兄可舍得佳人?”
      边泽心内一百个不情愿,正想拒绝。一抬眼瞧见齐英飒身后那几个凶神恶煞,那“不”字愣是逼回腹中,艰难挤出几个字:“齐公子客气。”

      不知何时,天空洒落细雨。边泽随齐英飒来到城郊一所荒僻凉亭。
      远山隐在云雾里,近树笼在孤烟前,小桥流水,愁鸦悲啼,雨洗清秋,风吹哀愁,唯见烟雨一片苍茫,不见人家与炊烟。秋雨没有轰雷闪鸣,下得缠缠绵绵。
      齐英飒窑龙似剑的眉目皱成一团,望着远处,若有所思。
      边泽站立一旁,小心问道:“今日不喝酒么?”
      齐英飒面容惆怅:“今日我是来与边兄道别,便不喝了罢。”
      边泽闻言,思绪万千。齐英飒实非善类,自己屡次顶撞与他,却从不计较,也算待自己不薄。想到此后天各一方,再无见面之日,心中升起一股异样情愫,语气温和许多:“齐兄何日启程?我也好前去送上一送。”
      齐英飒转身,目光似有不舍之意:“明日便走,边兄今日权当为我践行罢。”
      边泽不明白他有何不舍,随口安慰道:“齐兄心怀天下,胸隐兵甲,运筹帷幄里,霸图谈笑间,何需儿女情长?”
      “东风轻浮,唯有未遂风云之人,方能恣意狂荡,而我不是。”齐英飒话语犹带几分自嘲,淡眸隐忍不发,望进边泽双目,刺在边泽心头之上。
      边泽听得心酸,恨自己双目晦昧,无识人之德。若非自己对他一直心存芥蒂,二人早成了莫逆之交。纵然此刻通情达意,公然于心扉,只恨:为,时,已,晚。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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