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发光

　　易别醒来的时候觉得头很疼，眼睛也疼。一杯这种咖啡店没什么正经的酒精储备，他喝得有一大半是做菜用的红酒白酒黄酒，外加少量啤酒。虽说都还算不错，这么混喝上头是一定的。
　　但眼睛疼是什么情况？
　　易别猛地坐起身，混乱的大脑有了丝清醒。
　　——是的，昨晚自己哭了很久，而且还絮絮叨叨一直说个不停。
　　而且……一直听他翻来覆去说话的人，是凡舟？
　　易别头皮发麻，努力想着自己昨晚说了些什么，身边却传来声音：“几点了？你房间怎么连个表都没有啊。”
　　这声音太熟悉，易别吓得一机灵，往身旁看去。
　　被他动作吵醒的宁凡舟揉了揉眼睛，睡得迷迷糊糊的看起来特别可爱，连声音都带点撒娇意味，听得易别险些把持不住。
　　“才七点多……”易别来不及想宁凡舟为什么会睡在他身边，先看了一下桌上电子闹钟的时间，告诉宁凡舟。
　　“哦，那我再睡会儿。你要不睡就去洗洗吧，酒味真大。”宁凡舟挥挥手，一副嫌弃状。
　　“哦，好。”
　　易别傻乎乎点头，起身去浴室洗澡。略有些凉意的水淋在他头上，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哆嗦，脑子清醒了很多。
　　——我昨晚喝醉了躲在屋子里哭？还被凡舟逮了个正着？
　　——我都跟他说了什么？
　　——他对我说了什么？
　　把易别赶出去但其实并睡不着的宁凡舟起了床，听到浴室里传来奇奇怪怪的声音，不由偷偷笑了。
　　天气已经很热了，宁凡舟并不喜欢在家里开空调，而是打开窗户，大片的阳光随着暖洋洋的风遛了进来。
　　他心中也满是温柔。
　　这样的心情随着易别裹个浴巾一脸懵逼出来到达顶峰，宁凡舟瞄了他腹肌两眼，略满意地点点头：“身材保持不错。”
　　易别这么半裸着还滴着水地面对宁凡舟，当即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本来就被水汽熏红的皮肤更是红了一层：“凡舟，我……”
　　宁凡舟侧头：“恩？”
　　“我昨晚喝醉了，好像说了很多醉话……”
　　“醉话？”宁凡舟竖起眉。
　　“就、就……”易别被他黑亮的眼盯着，忽然瞬间就什么狡辩和抵抗的能力都没有了。
　　他低下头，手垂在身体两侧，无意识地揪着浴巾边缘，最后一咬牙：“是、是实话……”
　　易别记得很久以前读书的时候，有女生在他感冒的时候对他说“人无法隐藏的是咳嗽、贫穷和爱”。
　　他那时候根本不觉得自己需要隐藏爱意，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稍微表现点好感对方都会受宠若惊地跟他回话，无论性别。
　　很久以后，他应聘了这家咖啡店的大厨，他以为自己可以隐藏得很好，可以不被宁凡舟发现。
　　结果他并没有藏住。
　　易别抬起头，直视着宁凡舟：“我说爱你，都是实话。我嫉妒何慧君嫉妒得要命，我恨不得能跪在你面前抱着你大腿让你不要跟她在一起，我……”
　　我说希望你幸福是真的。
　　但我嫉妒得要发疯也是真的。
　　“你嫉妒她干嘛？”宁凡舟不自觉地抖了抖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易别抱大腿是什么姿势，“她就是请我来友情出演她男朋友，我跟她可毫无关系。”
　　“什么？”痛苦了大半个月的易别吃了一惊。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轻轻颤抖，他想起半梦半醒听到的声音——或许那不是自己幻觉不是梦，而是……真的？
　　“哦好像还是有点关系的，我是她以前单方面的情敌。”宁凡舟耸耸肩，“我跟你说过她是我女朋友吗？没有吧？”
　　“那你昨晚……”
　　“哦，我和她不是校友嘛，有位当年很照顾我的师兄回国想聚一聚，我和她一起过去。”宁凡舟当然完全没想过什么夜不归宿意味着什么，“本来以为会赶不回来，结果大家都上了年纪熬不了夜，后半夜就散了。”
　　结果上了楼就发现有人没关门坐在床上哭，吓得他以为自己见鬼了。
　　“所以……你是单身？”易别长出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幸存感。
　　“当然不是。”宁凡舟眨了眨眼，一脸懵懂样子。
　　易别向后退一步，紧紧握住手，想控制自己不要太难看——跪下抱大腿只会让对方为难，他不会以为这招有用的。
　　心沉到谷底的易别听到宁凡舟的声音，很清晰很好听，他说：“我当然不是单身啊，昨晚不是跟你说了吗？”
　　“我会爱你，也许没你这么强烈，只能一点点增长。但也不会在你醒来停止，而是会爱很久。”
　　易别瞪大眼睛，仿佛他说的是什么难懂的语言。
　　宁凡舟瞪他一眼：“你昨晚答应了的，现在想赖是不是太晚了？”
　　“我怎么会想赖？”易别终于确认自己不是做梦没醒，不是听错，他是真的听到宁凡舟说了会爱他。
　　他觉得这一生似乎都没有这么开心过，甚至高兴到脑子都傻住的程度。他脸上露出大大的笑，眼底却忍不住涌上泪水。
　　“我怎么可能赖，我、我……”作为从小到大的风云人物，曾经口若悬河的他竟然无法正常组织语言，只是深深看着宁凡舟，向前两步，稍微俯身抱住对方。
　　“我……爱你啊。”
　　这一句似乎经历了无数波折，穿过了时间空间，却终于能宣之于口。
　　而对方，也终于能接受。
　　宁凡舟被易别抱在怀里抱得很紧，作为一个大龄前·单身男青年，易别这种身材健美的半裸男让他有点不太适应，连回抱都有点无从下手。被抱了一会儿后宁凡舟还是忍不住推开他：“我饿了。”
　　易别怔了下，就要回卧室：“我马上去做。”
　　混惯互联网理论上黄色废料一脑子的宁凡舟拉了他一把：“不用换衣服了，反正有围裙。”
　　这种时候宁凡舟说什么易别都不可能反对，当即进厨房系了条围裙开始做早餐。宁凡舟搬把椅子坐下来看他忙碌，顺便眼馋一下他的宽肩窄腰……呃，往下看就有点少儿不宜了，不评价。
　　不过反正也是他的了，有什么可眼馋的。
　　宁凡舟愉快地想。

　　知道吃早饭的时候易别还在发傻，还好手下技术保持了一贯水准，味道和火候都很完美，宁凡舟吃得很开心。
　　易别吃得不多，完全不符合他身高体重。宁凡舟吃着吃着放下筷子，带着点笑问他：“怎么？看我能吃饱吗？”
　　易别看着他笑了笑：“秀色可餐，当然可以。”
　　宁凡舟没想到他脸皮如此之厚，当即脸红了下：“你居然是这样的易别。”
　　易别稍微有点慌乱，收起了笑：“我……有点太冒犯了……”
　　他的惊慌让宁凡舟有了点难受，伸出手握住他的：“你是我男朋友，就算真……也说不上冒犯这个词。”
　　面对这样“你流氓也没关系”的说法，易别心里尽是满足，他手翻过来抓住宁凡舟的：“我有点紧张……”
　　宁凡舟侧头看着他：“你暗恋我这么久，就没想过我会发现然后同意你？”
　　“会被你发现我想过，你同意……”易别顿了顿，摇头否定，“从来没想过。”
　　宁凡舟嘲笑他：“你好歹也是个大老板吧，这么怂。”
　　易别的手握紧了些：“大老板一样怂。”
　　爱情面前没有人人平等，爱得多的人站得低。理所当然。
　　被爱的那一个有点不好意思，夹起易别做的袖珍三明治送到他嘴边：“快吃早餐，吃完上工。”
　　易别一口咬下去，他自己的手艺被投喂的人喂出极佳味道。他傻笑起来，左手笨手笨脚地也夹起一块三明治喂过去。
　　两个都算恋爱新手的人极其腻歪地投喂完早餐，一起下楼准备开店营业。
　　他们店开业时间并不早，算是不做早餐也不早准备外卖，平时中午前都不会太忙。不过两人刚刚开始谈恋爱，宁凡舟自然不会再带着笔记本坐到外面去，就在厨房跟易别一起准备顺便聊天。
　　他详细向易别解释了何慧君的说法，易别笑笑：“你大概被她骗了，哪来的家人请侦探社，多半你那天见到的英俊男子是她追求者吧。”
　　宁凡舟仔细回想了下：“诶，有道理。”
　　他有点愤愤不平：“我帮她她居然还骗我，真的太不值得信任了！”
　　易别转过身飞快抱他一下放开：“不过我要多谢她，没有她我怎么可能对你表白。”
　　“你那叫表白吗？”宁凡舟哼了一声，“你那是关小黑屋里自己哭，没想到我回来得早。”
　　易别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是的，多亏你及时发现，我才没有失去这机会。”
　　“所以你忽然想辞职就是因为吃醋？”宁凡舟尝了尝乳酪，耳朵有点红地躲开易别，聚精会神低头看着瓶子问。
　　“是啊，我嫉妒得快疯了。”易别站着看向厨房外面，“我每天都站在这里看你和她亲密说话看你和她接触，我以为我能开心祝福，没想到会没出息成那样。”
　　宁凡舟以为自己饱经历练，绝不会因为被爱而有什么骄傲或沾沾自喜。但他错估了自己。
　　被不喜欢的人追求喜爱也许是灾难，尤其对方特别强势且破坏私人空间的话。但如果是有好感的人……好像对方的在意对方的暗恋包括有点偷窥的行为，都不会让他生气。
　　就这么双标。就这么得意满意。
　　用小勺挖了点乳酪给易别尝了尝，宁凡舟笑着侧头看他：“我想吃轻乳酪蛋糕。”
　　前·直男·宁凡舟完全没有间接接吻的意识，也不在意嘴边沾到一点乳酪痕迹。易别眸色变深，稍微低头吻住了他。
　　牛奶味有点浓……
　　这是生手在呼吸不畅之前最后一个成型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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