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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颜
这一日是个晴好的天,小宫女们换上新做的冬衣袄裙,三三两两地采摘梅花枝上的落雪。院中充斥着她们欢快的笑声。
阿箬被青樱冷落后,性子安稳了不少,凑在小宫女堆里,挑拣梅花落雪。
殿内碳火烧得热热的,青樱穿了件褪红色海棠素锦氅衣,衣料质地轻薄,在夹层里添了压得薄薄的一层蚕丝。脖领处有一圈细软的雪白兔毛,更衬得一张瓜子脸小巧玲珑。
她正坐在桌前,执笔描绘一幅寒梅图。画中是大雪梅花,用最上好的朱砂徐徐点出一朵朵红梅花瓣,那花本是傲骨,可偏被她画出几分富丽祥和。
殿门口的棉帘子被宫女掀开,青樱抬眸一瞧,却是玫答应走了进来。
她脸上蒙了纱,身影柔弱如一抹丽色淡柔春晖。
玫答应笑着行礼道:“许久不见娘娘,今日见雪停了,便想着来给您请安。”
青樱搁下笔,见她以纱蒙面,问道:“答应脸上的伤还未好吗?”
玫答应不自觉捂住自己的脸颊,忧伤道:“太医说妾身体质特殊,伤口比别人难好,皇后让素练送了些药膏,妾身涂着,也没什么效果,反而伤口溃烂地更严重。”
她说着,轻轻揭开面纱的一角,只见原本白皙的脸颊上,皮肉翻开,煞是吓人。
青樱似是被吓到了,吸了口气道:“怎么会这般严重?”
玫答应垂下眼睫,摇了摇头道:“臣妾不知,每日按时用药也不见好转。”她从袖中取出一枚粉色的小瓷钵,掀开盖子给青樱瞧,说道:“就是这个药,皇后娘娘命素练巴巴的送来,说是替慧贵妃给妾身治伤,谁知越用越坏,还不如不用了。”
青樱接过药膏轻嗅,扑鼻是一股清凉香气,隐隐地散发出蜂蜜、薄荷、丹七的气味,是寻常的消肿药,便说:“宫里头不小心磕了、碰了,都是用此药,本宫这里也有一两瓶”。
玫答应并不放心,她看了青樱几眼,低柔道:“烦劳娘娘请个太医来,让太医看看那药膏,有无问题。这药虽是皇后娘娘赐下的,可难保不被人掺了脏东西。”
青樱犹豫片刻,方道:“既然你不放心,请个太医来瞧也无不妥,惢心你去太医院,请江太医来,只说是请平安脉,别惊动了人。”
惢心道了声是,便急步出去了。
青樱虽知道玫答应的脸是自己弄伤的,可亲眼看见,仍觉得触目惊心。她亦是女子,自然知道容颜的重要。
玫答应端起茶盏,浅浅啜了一口:“方才进来时,见娘娘在桌案前,手里拿着笔,不知您在写些什么?”
青樱含笑道:“院子里红梅早早便开了,正巧内务府送来几张上好的绢纸,便拿来画梅花了。”
玫答应叹口气:“娘娘闲情逸致,冬日画梅这般风雅,臣妾粗陋,是学不到您一二的。”
青樱见她眉宇寂寞,许是因为自从伤了脸,便再没见过皇上,这才有些闷闷不乐。
说话间,江与彬很快便到了,他恭敬行了礼,刚要把脉,青樱却指了桌上的瓷钵,“江太医,你瞧瞧里面的药,有无不妥。”
江与彬面容一肃,拿起瓷钵,凑在鼻尖,仔细辨别着里头膏体的味道。忽得,他眉间一紧,道:“回禀贵妃娘娘,这药膏里面添加了白花丹的粉末,白花丹有活血化瘀的功效,可若是用在皮肉损伤之处,却会使伤口化脓,久久不愈。”
玫答应一听,陡然变色,“娘娘,这一定是有人要害臣妾啊!”她颤抖着肩膀,跪下道:“还请娴贵妃娘娘替臣妾做主!”
青樱见她这样,忙让惢心扶她起来,“若真是有人要害你,本宫也做不得主了,还得要禀告皇上和皇后。”
玫答应泪光一闪,恨声道:“皇后,许是要害臣妾的,就是她。”
这样的话是大不敬,青樱冷冷道:“玫答应,这种没有根据的话是断断不能宣之于口的,皇后为人宽和,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玫答应倔强地扬起脖颈,看着青樱道:“臣妾知道自己出身不好,被宫里姐妹瞧不起,可臣妾这次被人暗害,是绝对不会忍气吞声的。”
她站起身,“臣妾这就去面见皇上,娘娘放心,臣妾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落下这么一句话,玫答应转身,去了养心殿。她这一去,却是在皇帝那里哭闹了一场,皇帝又气又怜惜,派王钦去查,可终究什么都没查出来,太医院被折腾地人仰马翻,也没个结果。
因为这件事关系到慧贵妃与皇后,皇帝嘴上虽没说什么,可心中到底存了疑影,也少去咸福宫和长春宫。倒显得青樱这里一枝独秀,隐隐有专宠的势头。
“您本是好心,可玫答应这么一闹,倒让您和皇后娘娘结了梁子。您瞧昨日去长春宫请安时,皇后的脸色可是难看的很。”阿箬一边替青樱梳头,一边碎碎念着。
惢心手里捧着两枚雪白的珍珠耳档,笑道:“主儿陪皇上去藏书阁,可要好生装扮,这对耳环是皇上亲赏的,您瞧着可好?”
皇帝知道青樱喜爱珍珠,所以每每有了好的珍珠,总是少不了翊坤宫的一份。
她默然点头,将珍珠戴在耳垂上,镜子中映出女子的姝丽面容。耳边的珍珠辉光灿烂,可与她的容光一比,依旧是黯然失色。
皇帝待她是真得很好,只是那份好,逃不开高高在上的施舍。皇帝多情,可谁知,多情的人也最无情。
惢心为她系好斗篷,“主儿天冷,奴婢让杜若在食盒里添了银碳,一会儿到了养心殿,点心也不会凉了。”
青樱轻轻笑着,“如今我是真离不开你了,你要是出嫁了,我可舍不得。”
惢心瞬时红了脸,一旁的阿箬瞧见,有些酸涩道:“主子真心疼惢心。”
青樱拍了拍她的肩,说道:“你阿玛在外面做官,你如今也是正经的官家小姐,婚事有家里人帮着操心,可惢心就一个人,不光是我,你也应该多帮衬些。你们俩都是我的心腹,我待你们都是一样。”
她这样说,阿箬也不好再说什么,老老实实地提着食盒,随青樱一道去了藏书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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